“好吧,”我說道,“你既然叫李十娘,那我也這樣叫你吧。但你說你生前就是明末清初的人,這個我不信,你肯定又把年歲提高了三百年,以顯示你是個超級值錢的老人了。”
“那你認爲我是什麼時候的人?”她問道。
“不超過十年吧,也許是最近兩三年裡。”
“你知道那個山洞裡是什麼嗎?”她又問。
我說我仰視到了,那個山洞其實是一個墓穴,裡面全是棺木。
她點點頭:“你既然在下面能看出裡面是棺木,說明你的眼力非凡,那你能辨出這些棺木放在裡面有多少年了嗎?”
我一愣,似乎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說,那些棺木不是當代的?”
“對,沒有一具是當代的,時間最短的離現在至少一百年了。”
我相信這是事實,因爲當時我確實辨別出那些棺木年深月久了,那些材質不是當代所具備的。至少是近代以前的。
但我想這不能證明她也是那時的人。
“如果你是當代的,也可以進到裡面去呀,寄居嘛,就像繆希豐,他是個人還可以進去住了兩年呢。”我淡淡地說。
李十娘似乎不想跟我糾纏這個問題。她話鋒一轉說:“你現在還想知道什麼?如果你想從我嘴裡瞭解一些事,就不要懷疑我的話,不然你什麼也得不到的。”
我一指她後面說:“如果我沒看錯的話,羅素貞就藏在你後面。我請你讓開一步,我要把她拘了,好好審訊審訊她。”
李十娘當即一揚手:“不行,她是我的手下,我必須保護她。”
“什麼,手下?”我聽得很驚訝,“你的意思你是她的上司?”
“對,我是她們的頭領。”李十娘很爽快。
我更驚了,怎麼她們這邊還是有幫派的?或者是一個組織團伙?
“你能不能說得具體點?”我問道。
李十娘就告訴我,她生前確實是明末清初的人,只因當年跟別人結下不少的怨隙,後輩怕冤家會掘掉她的墓冢,就花了很多精力在絕壁上鑿洞,將她的棺木放置在絕壁洞內。
沒想到她死後陰魂沒有被白無常勾走,落在了陽間的荒郊野地裡遊蕩。幾十年後當地有些有財有勢家的人去世,那些人家就搭起高架子,將洞穴擴充後再將他們家亡者的棺木放進去。近兩百年裡洞穴不斷被擴容,裡面放置了好幾十具棺木。
而這裡下有急流,四面壁立,平時不可能有人光顧。他們這些陰靈就回到洞內,當成了一個家園。
由於她的亡齡最早,相對來說又是名氣最響,所以衆靈們就推舉她當首領,領導管理這幾十個陰靈。
但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們在絕壁洞內的修煉也越來越強,而這周圍不止這座孤峰洞內的棺木,亂葬崗還有多處,還有那些死後還得不到安葬的孤魂兒,紛紛來投奔到她手下,祈求她的庇護。她是來者不懼拒,所以網羅了很多亡靈。
我越聽越驚愕,原來她是石壁洞內的陳年之靈,竟然在洞內修煉成幻化之身,還網羅了那麼多孤魂野鬼,在這裡形成一個陰靈之域。
我問道:“羅素貞也是其中一個嗎?她也死了一百年以上了?”
“不,羅素貞是你們當代的人,她對你說過她的身世,那是真的,她的確是溺死在那條溪中的,並且她的屍體沉在溪中的石頭下面。但最初她沒什麼本事,是拜了我爲師,我教了她修煉,後來她的靈魂可以回到身體內,像活着時一樣活動。”
“那她的父母都活着吧?”
“當然還活着。”
我不由想到了那個扮成羅爸的男鬼,就問這是個什麼傢伙?
李十娘說那是一個男鬼,也是死了沒幾年而已。
“這個王八蛋是不是追過繆纖?那天夜裡我遇上的是不是他?”
“是的,就是他。”
果然是夜追繆纖的那個傢伙。
我惱火地說:“他爲什麼要追繆纖?難道想害人嗎?”
李十娘卻說,那鬼並不是想害人,而是想追求繆纖而已。
“鬼屁,他明明是一個鬼物,那麼下賤的東西,竟然想追求陽間的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可是,人有人心,鬼也有鬼念。他想追求繆纖也無可非議吧。只是碰巧撞上了你,是你把他趕跑了。剛纔他見你拔劍唸咒,就又慌忙跳窗逃走。可惜,他的功力還不足於跟你抗衡哪。如果他修煉到位,那就不是這樣了。”
我覺得李十孃的態度還是挺傲慢的,話裡有話,不由質問道:“如果他修煉到位,又能怎麼樣?”
“那就不是他跑,而是你跑了。”
“怎麼,你好像替他不服氣的樣子?”
“你說我怎麼服氣?”李十娘竟然輕蔑地一笑。“論年紀,我比你大三個世紀,論名氣,我當年的名氣是你幾輩子也趕不上的,論水平,我現在手下擁有上千,你呢,頂多跟着兩個小妹妹吧。”
她這麼一提,我倒真有點心中沒底了。畢竟我的木劍和咒語沒有對她起作用。
但我總不能服軟吧,否則今夜這一關不好過,我也沒法得到蓉香和白瑤的消息。
我把臉一拉喝道:“你是不是真來自明末清初,是你自話自說,我還沒當回事呢。至於你說你是李十娘,更是毫無證據可以證明。你說你手下有上千個鬼,那也是你的話,我未必就當真。你應該明白,我是人,你們是鬼,人怎麼能怕鬼呢?”
李十娘卻莞爾一笑,很沉穩地說道:“我們之間不存在誰怕誰的問題。因爲你雖然有木劍,還學得了幾句咒語,但只對我手下的人起作用,對我是毫無功力的。你既不可能捉我,也不可能趕走我。當然了,我也拿你沒辦法,因爲你練了覷靈功,即使沒有木劍,光憑咒語,也能抵擋我對你的動作。我有自知之明。”
“這麼說,咱們倆誰也別想整倒誰?”我問道。
她點點頭:“就是這麼個意思。”
我心裡認同她的分析。其實我還有點怕她呢,她萬一真是明末清楚的人,且不說是不是那個名噪一時的美妓李十娘,就算是無名小卒,歷經三百年的修煉也一定功力不淺了。我要真跟她硬幹,不一定是她的對手。
我現在也想順着她的話頭找個臺階下,如果她不是步步緊逼,讓我無路可走,那我今夜也不要跟她計較,還是各退一步爲好吧。
“李十娘,那你打算怎麼辦呀?”我問她。
她想了想說:“我可以跟你做個交易。”
“交易?”我覺得這個詞新鮮,因爲是從三百年前的李十娘嘴裡說出來的。“什麼交易,不會又扯到你這位手下那點無恥的要求吧?”
“不是這個交易,是我跟你的交易。”
“說說看。”我一臉不感興趣的樣子,心裡卻很緊張,不知她要拿什麼跟我作交易,又要我付出什麼?
結果她提出的交易內容出乎我意外。
她說道:“你這次跟你兩個女同學一起出來,不就是想尋找張道士嗎?我可以給你提供張道士的去向。“
我一聽就兩眼一亮。但馬上又抑制住這份欣喜,裝得冷靜地問:“那你要什麼條件?”
“條件很簡單,你馬上離開這裡,不要留下來騷擾我們了。”
這就是條件?
我有點不相信,因爲我並不打算留下來跟她們作對吧,我本來就是過路而已,落到現在這一步,完全是他們在找我們的麻煩,如果以我離開這裡爲條件,那不是正好嗎?
但我擔心這件事太單一,會疏忽了蓉香和白瑤的去向,就一擺手說:“我願意跟你作這個交易,但有個前提條件你必須先做到,把我兩個女同學的位置告訴我,我要先找到她們,再跟你達成這個交易。行不行?”
沒想到李十娘很爽快答應了。她把我領到門外,指給我一條路,說沿着這條路走,我的兩個女同學就在路那頭的山坡上。
我心裡還有很多疑問,主要是想搞清李十娘和張忌陽之間是什麼關係,我們出來遇上的一切,是不是全是張忌陽在導演,在操縱?
不過我現在必須儘快找到蓉香和白瑤,剩下的問題可以稍後搞清。
我向着山中走去,一邊走也一邊擔心李十孃的話是真是假?不要又是設個圈套,讓我白跑一趟吧?白跑一趟也不所,最怕又設置了新的障礙,讓我又陷在其中脫不開身。
果然我在月色下進山,沿着那條路一直走,結果發現在山中轉圈,又轉回原來的地方。
前面那座黑魁魁的建築,不正是所謂的羅素貞家嗎?我怎麼又轉回來了?我跑近去一看,門開着,裡面黑燈瞎火的。
李十娘和羅素貞已經不見。門上寫着幾個白色的字:繼續轉一圈!
讓我再去山裡轉一圈?分明是在戲耍我嘛。
我感到惱火,覺得不能再上當了。就算我還去轉一圈,也得等天亮才行,不然還不是白轉一圈?
我乾脆就把桌子翻過來,桌面墊在地面,然後將桌面另一面當牀板,躺下來打瞌睡。
三更半夜在這個破屋裡睡覺,看起來還是相當恐怖的,但外面未必比屋內更安全吧?如果李十娘這些鬼物要害死我,我不睡也逃不出她們的毒手。我相信她們目前還不敢對我下手。
我把木劍拔出來裹在胸前衣服裡,架着二郎腿睡覺。
天一會兒就亮了,再沒有什麼東西來打擾。李十娘她們一定在暗中窺視我,但沒打算對我下手。
然後我才起身出去,沿着那條小道繼續進山。
如果這一圈還找不到她們,我就只能去石壁下,不知李十娘和羅素貞她們回不回洞穴裡?
我走着走着,遠遠望見前面的山腳下有一片平坦的坡地,坡地上似乎有一所屋子。
馬上我就辨別出來,那是一座山中的破廟。
走近一點看出,破廟真夠破的,屋頂已經坍塌,四面牆壁有兩面都倒了,而我所處的位置,望過去看見一個直角,是兩牆的一個角。
破廟沒值得留意的。我低着頭繼續趕路。在轉過那個角以後,猛聽到有人叫了一聲:“啊,邢小蒙!”
我擡頭一看,正是蓉香和白瑤,她們並排坐在破廟的廢墟上。剛纔是因爲那個直角擋住,我沒有看到她們。
她們看到我就跳起來,向我奔近。
我不由自主地一伸手,正好一左一右把她們摟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