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泉打斷他,“你怎麼知道這個菸頭的秘密?”
“護士說了這事以後,我又特意到那個走廊裡檢查一番。一會兒我想進廁所方便一下,在門後看到了這個菸頭。我有疑惑,爲什麼這個菸頭這麼長呢,一般煙鬼都不捨得將這麼長的菸蒂扔掉的。我撿起來一看,認出是你最愛抽的金刀牌,既然護士介紹那個人自稱是副局長,難道真的是你?我又想到魏四虎說過,他過來沒見着你,回過去不久就打起瞌睡來,這個情況連他自己也奇怪,我就懷疑這支菸有名堂,所以我做了個小試驗,將菸頭點燃,悄悄扔到一個病房門裡,一會兒裡面正聊天的病人果然全打起瞌睡,這說明煙中摻有迷睡藥,魏四虎是吸入了這種藥,纔不知不覺打瞌睡的。魏四虎沒見着你,但他警覺性很高,回過去時還往搶救室裡張望一下,確定他離開的那一會傷員無事。可是他沒料到他會打起瞌睡來。而你正是利用這一時刻進了搶救室,將朱小姐轉移走了。那麼你當時爲什麼沒有直接見魏四虎,而是讓護士傳話呢,很明顯,這樣做是爲了事後有推託,不承認那個人是你,可以咬定護士見到的人是冒充的。”
“好好,你這個偵緝隊長果然水平高。”鞏泉連連點頭,“這些細節,不用再多說了,你也已經明白,我把朱小姐放在了小楊那裡,因爲他是我的表弟,他從美國留學回來後,帶來了一些好設備,就放在自己家中,朱小姐在他那裡得到了很好的治療。”
“那目前情況怎麼樣?”
“還沒有醒過來。不過應該能脫離危險。”
葉仁青又問道:“副局長,你很坦率,說了實話。但我總是不明白,你爲什麼要私自轉走朱小姐呢?如果你是爲了讓朱小姐得到比醫院更好的治療,跟局長明說一下不就行了?現在的行爲,豈不有點……”
“有點像偷?是吧?”鞏泉說着,嘿嘿笑了。隨即臉一板,“仁青,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先問你一句話,你作爲一名警察,一個偵緝隊長,是不是忠於*?”
葉仁青一驚,“副局長何出此言?”
“站起來,回答我!”鞏泉眼神嚴厲。
葉仁青霍地站起來立正。“我當然忠於*。”
“絕對嗎?”
“絕對。”
“好,有你這句話,我可以把內幕告訴你了。”鞏泉大口地喝下一杯酒,撩開衣服,顯得激動萬分。
“仁青,你知道這個朱小姐,是什麼人嗎?”
“她是局長的表妹呀。”
“但你知道她在蘇州是幹什麼的嗎?”
“局長說她在一家裁縫店當裁縫。”
“這沒錯,但她還有另一層很重要的身份,你就不知道了吧。”
“什麼身份?”
“她是一個共產分子。”
六
葉仁青有點不相信,“副局長,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有情報來源。至於是哪種來源我就不說了。”
“那局長知道嗎?”
“這個不好說。正因爲我不能確定局長是否知道,所以才採取這種手法,將朱小姐悄悄轉移。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葉仁青卻有點不解。“那你是不是可以向局長試探一下?看他是不是知道表妹的真實身份?”
“不行,”鞏泉毅然搖手,“這件事,我們還得小心對待。我把朱小姐悄悄轉走,就是爲了防備有人再暗殺她,那樣我們就失去了最有力的口供。”
“明白了,”葉仁青連忙點着頭。“還是副局長想得周到,你是要把朱小姐搶救醒來,再記下她的口供,這樣就能知道局長跟她之間,只是表兄妹關係呢,還是有另外的聯繫……”
“沒錯,仁青,我早就跟你說過,這次是咱倆做的搭檔,那個魏四虎還是水平低了點,你可以敷衍一下就是,現在這件案子,由咱倆來查。當然,要暗中調查,千萬別讓局長看出苗頭來。懂嗎?”
葉仁青愣了愣,沒想到,他這個受局長之命負責調查朱小姐下落的偵緝隊長,一晃成爲副局長的專用爪牙,反過來要調查局長的秘密了。
“副局長,我能不能……考慮一下?”葉仁青顯得有點左右爲難。鞏泉進一步教訓道:“仁青,你要明白,這個警察局不是局長私有的,是*政府的,如果局長也是*分子,那我們作爲*的警察,就有責任把他挖出來,這樣既爲*除了奸,你我還能立大功,何樂而不爲?”
葉仁青終於一咬牙,“好,我聽從副局長指示。”
“來來,咱們再乾一杯。”鞏泉很高興。兩個人正要乾杯,響起敲門聲。鞏泉一聽就說,是小楊來了。門打開,進來的是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他劈頭就說:“表哥,不好了,那個朱小姐不見啦……”
“怎麼回事?”鞏泉這一嚇,酒意全醒了。
年輕人哭喪着臉:“是有人打劫……”
鞏泉一揮手,三個人匆匆往小楊家跑去。
推開小楊家的門,眼前的景象令人吃驚,只見保姆被捆住手腳,扔在牆角落裡,旁邊丟着一塊白色毛巾,應該是曾塞住過她的嘴。鞏泉顧不得說什麼,急匆匆往樓上衝去。小楊和葉仁青緊隨其後。樓上,是一間佈置得很精心的醫療室,簡直與醫院的治療室相媲美,甚至還多了幾件從沒見過的設備。葉仁青知道小楊曾在美國醫學院留學,歸來後帶來了幾件醫療設備,放在家中自用,有時接管一些醫院治不了的病人在家,掙些外快。這也是葉仁青相信是副局長轉走朱小姐的一個重要原因。此刻那張用來搶救病人的牀上也空了。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鞏泉問小楊。小楊說,他剛纔下班回來,發現門虛掩着,推開門進來,發現屋子裡一片狼籍……
鞏泉立刻審訊保姆。保姆說是有人在外敲門,還說是什麼保安隊。她只好開了門。誰知進來兩人把她捆了起來,然後跑上樓,將朱小姐揹走了。
小楊說這個保姆患有一種先天疾病,是他在替她治療,離開他就活不了多久,所以不可能背叛。現在的問題,是什麼人劫走了朱小姐?
葉仁青緊張地問:“難道是局長……”
鞏泉不由得一哆嗦,如果這是局長派人乾的,說明自己的所作所爲已經穿幫,局長來了一個反手,派人劫走朱小姐,這等於將人證給奪了回去。而鞏泉他們的目的也暴露了。
天亮了。鞏泉和葉仁青去街頭吃了早點,然後去上班。爲了避人耳目,他們分開去的。葉仁青先到警察局。馬上他被叫進局長辦公室。虞天祿問道:“仁青,我表妹有下落嗎?”
葉仁青小心地說:“局長,我和魏副隊長真的很無能……”
“什麼?你們倆無能?”虞天祿連連搖手,“不,不,我看你們是好角色。仁青哪,現在我覺得,出了這件事以後,簡直就像面前有了一面照妖鏡,很多的人一個個被照出了真實面目。你有沒有這樣的感覺?”
葉仁青一怔,更小心地說:“我聽不懂局長的意思,請局長明示。”
“算了,這些事其實只可意會,無法言傳。”正說着,有警員來報告了剛發生的一樁搶劫案。虞天祿當即指示葉仁青通知魏四虎一起去勘查。
葉仁青忙問:“那朱小姐……我們不找了?”
“當然找。不過你們是偵緝隊長,還是得忙其他案子。找我表妹的事,我交給鞏泉。”
交給副局長?這又是什麼意思?葉仁青心中作着揣測,難道是局長故意要將鞏泉的軍?不過他也不能多問什麼,去通知了魏四虎後,兩個人前去勘查搶劫案。
街頭搶劫的事很快處理完畢。葉仁青看看已到中午,提議去酒館喝一杯。但魏四虎捂着肚子,愁眉苦臉地說:“隊長,我肚子不舒服,還是去醫院開點藥,就不陪你喝酒了。”
魏四虎叫了一輛黃包車前往醫院。葉仁青稍等一下,也叫了一輛黃包車,叫車伕往醫院拉去。到了醫院後,葉仁青找到院長,說身體不舒服,想請醫生開點藥。院長問他開什麼藥。葉仁青說:“剛纔魏副隊長開了什麼藥,我也同樣開一些吧。”然而院長帶着他問遍各個科室,誰也沒有接待過魏副隊長。
葉仁青愣了,這個城市裡只有一家正規醫院,難道魏四虎是找的私人郎中?好在葉仁青對那些公開替人治病的郎中也不陌生,他逐一地去打聽。等他問遍這些郎中,證明魏四虎並沒有找郎中開藥。
葉仁青滿肚疑問地去了警察局。此時已經過了下班時間。他問了一下局裡的值班警員,得知局長和副局長下午都出去了,一直沒有回來。
葉仁青隱隱感到今天又要出事了。他連忙離開警察局,來到魏四虎家敲門。魏四虎娘開了門,告訴葉仁青四虎剛剛回來過,但又出去了。葉仁青問道:“他有沒有帶着什麼東西?”四虎娘說四虎走時帶着一把槳。
一切在葉仁青意料中了。他馬上朝着長江邊跑去。
江邊一片灰茫茫。聽着江水嘩嘩的流動,葉仁青十分焦急。忽然他見到一條漁船沿着淺岸駛過來,連忙向漁民呼喊,請他們幫個忙擺個渡。
對岸就是荒涼的鄉野。上岸以後,葉仁青隱約看到前面有一點燈火,就向燈光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