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這場火起得蹊蹺。
林明傑是一個警官,他決心要探究一下這場火災背後的真相。他叫李天福拿來紙筆,將平時的冤家名字寫下來。一共有八個人。林明傑先將這八個人進行粗選,排除了五個。他決定就從這三個人身上開刀。
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是樑記布莊的樑文昌。樑記店和天福店同處一街,雙方平時爲爭奪客人相互較勁。同行冤家,弄些小手段打擊對方,還是做得出來的。林明傑決定先去樑家店打打秋風。
林明傑走進樑記鋪子門,一個人就從裡面迎出來,正是老闆樑文昌。樑文昌拱着手說:“林長官,你是爲天福鋪火災的事來的吧?”“你怎麼知道的?”林明傑很驚奇。樑文昌長嘆一口氣:“林長官,昨夜天福鋪起火,我就猜到會有人懷疑我的。由你大名鼎鼎的林長官探查這個事,實在太好了,你是一個公正的人,可以爲我洗去冤枉。”
林明傑沒想到,樑文昌這麼坦率。他索性一杆子捅下去:“樑老闆,不瞞您說,天福鋪出這樣的火災,也不得不叫人起疑,那個倉庫裡,哪來的火源啊……”“你的懷疑完全有道理,火,肯定是有人放的。但這個人是誰,只能靠林長官去查了。”“什麼意思?”“我的意思,林長官在揭瓦砸火時,不是聽到過有人叫喚嗎?”
林明傑幾乎要跳起來:“你怎麼知道這些的?”樑文昌微微一笑,說他當時也在屋頂上。
原來早在好幾天以前,樑文昌就發現這一片的屋頂上有人活動。昨天夜裡,他看見有個人影出現在天福店的後屋頂上,他認爲是賊,自己也上了屋頂,看到那個黑影跳進一個天井裡。一會兒,下面就衝上來煙氣,還可看到火光。他正不知怎麼辦,突然看到不遠處的屋頂上又奔來一個黑影。那其實就是林明傑。當林明傑往下扔瓦片砸火時,樑文昌就趴在不遠處,他清楚地聽到下面傳上來一聲痛叫。
“林長官,你不愧是個英雄,敢於捨己救人。只是你跳下去,沒有發現那個縱火者吧。”樑文昌提醒林明傑,那個縱火人肯定受了砸,也許某個地方受了傷……
林明傑離開了樑記店。他既不相信樑文昌,但也找不出破綻來否定他。他後悔沒有關照李天福,保留現場,如今倉庫得到清理,屋頂經過修繕,基本找不到蛛絲馬跡了。接下來,林明傑將其他兩個嫌疑人查訪一下,排除了他們作案的可能性。
縱火案是明擺着了,怎麼查到縱火者,成了林明傑頭痛的問題。林明傑和金瑜本來只打算玩兩天,現在只好滯留下來。
又一個夜晚來臨。林明傑站在窗前抽着煙。林明傑所住的這個樓,比別的屋子高,從窗口可以望見左面一大片屋頂。突然,淡淡的月光下,林明傑發現那邊屋頂上有個黑影。沒有多久,他發現更遠一點的地方又冒出一個黑影來,只露了一下就不見了。先出現的那個黑影朝前跑去。很快也消失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林明傑從窗口爬上了屋頂,後出現的黑影向他跑來,正是樑文昌。
兩個人接近,樑文昌輕聲說:“林長官,你看到了吧,那個人又來了。”此時他們聞到了煙火味,只見一股濃煙從天井裡冒起。林明傑示意樑文昌守在上面,他自己忽地跳下了天井。天井和屋裡新隔一道木製窗柵,林明傑飛腳踢斷幾根,一個魚躍撲了進去。可是四下環顧,並不見一個人影,只有靠牆有火正在燃燒,林明傑捧起幾匹布拼命撲打。突然間,他聽得背後有聲音,回頭看到一個人跳進天井裡去了。他顧不上追,直到把火撲滅。此時他聽到屋頂上一陣打鬥聲,有人跌落下來。剛好外面也有人進來,是李天福從前屋趕過來了。
面前的情景,讓李天福目瞪口呆。林明傑搶過李天福手裡的燈籠,跳到天井裡,照出一個人躺在天井的地上,已經奄奄一息。樑文昌下來介紹,剛纔他在上面守着,看見這個人抓着窗柱子攀沿而上。他與他廝打,一腳把他踢下來。樑文昌扳起那人的腦袋,叫了一聲:“林長官快看他的臉。”那人的臉上有一道傷痕,看來正是被瓦片砸中過。
縱火者被抓住了,可他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就死去了。天亮後,林明傑叫來一個畫像的給死者畫張像,上街找人辨認,有人認出,是曾經流浪在臨海鎮上的楊叫花子。林明傑問李天福,有沒有跟楊叫花結過冤?李天福卻連連搖頭。林明傑有經驗,馬上明白楊叫花是有人主使的。
其他人走後,林明傑留在現場仔細地觀察着,他終於發現了問題。他去問李天福,隔壁的店鋪爲什麼沒人?李天福介紹,隔壁的邢老闆一家去紹興奔喪了。
隔壁是典當鋪。林明傑隱隱有了點頭緒。但這樣一來,案情更復雜了。
林明傑決定帶金瑜返回省城。他把金瑜留在城裡,自己化妝一番,悄悄潛回臨海鎮。他又來到那家客棧,要求住在樓上那個房間。當天夜裡,林明傑黑衣黑帽,越過幾道屋脊,來到樑記布莊的頂上,找到一個內天井,悄悄滑下去。果然,他聽到廂屋裡有人在說話:“邢老闆一家快要回來了,你得快點把事辦好啊。”“放心吧,那個林明傑已經回去,今晚一定會成功。”
林明傑暗暗吃驚,他聽出一個是樑文昌,另一個是誰呢?可惜不能看清。他又攀上屋頂,一會兒發現樑文昌冒出來,向着天福布莊那面跑去,很快就消失了,那是他跳下天井去了。
這次林明傑沒有等下面冒出煙火,也跳了下去,他鑽進倉庫,發現一個人正在點火。他立即喊了一聲:“樑老闆不要動。”那人驚恐地回頭,看到了一把烏黑的手槍正對着自己。林明傑敲了敲前邊的門,李天福帶着家人出現了。這是林明傑跟他們約好的。
鐵證如山,縱火人就是樑文昌。樑文昌承認,他與李天福是行業冤家,來燒他的倉庫,就是爲了打擊他。林明傑厲聲問他,那另一個人是誰?樑文昌愣了一下,突然伸出兩指叉向自己的咽喉,然後倒在地上。
樑文昌自殺了。這證實了林明傑的分析:樑文昌是個有武功的人。林明傑之所以懷疑他,是發現楊叫花並不死於墜落,而是胸口中了一掌。樑文昌下如此狠手,證明他想殺人滅口。
林明傑馬上趕到樑記鋪子敲門。他揪住夥計逼他說出另一個人是誰。夥計戰兢兢介紹,那人來時,蒙着面,他看不清。林明傑親自進去搜索,在那個廂房裡,他發現地上有幾個菸頭。他撿起一個菸頭仔細一看,大吃一驚,認出是一種罕見的洋菸。
林明傑清楚地記得,他們提到過“邢老闆”,還說要在他回來前辦妥一件事,那件事當然是縱火。但縱火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由於臨海鎮上不設警署,治安由鎮長手下的保安隊負責,林明傑決定去找保安隊武隊長。武隊長一聽林明傑自我介紹,表示願意聽他吩咐。林明傑問武隊長,知不知道爲什麼有人那麼恨典當鋪,要將鋪子燒燬呢?武隊長聽了瞪大眼睛:“有這樣的事?不可能吧?”林明傑把這幾天的情況介紹了一遍。他說根據種種情況判斷,包括樑文昌在內的一些人,在天福布莊裡縱火,目的看來是針對隔壁的典當鋪的。因爲每次縱火的地方,就是與典當鋪相鄰的那面牆下。
武隊長一下結結巴巴:“樑文昌燒李天福的倉庫,倒是情有可原,因爲他們是同行冤家啊。可他想燒的是隔壁的邢老闆,好像沒什麼理由吧?”“這就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林明傑說着,請武隊長派人,夜夜守在天福布莊的那個倉庫裡,以防有人再來縱火。武隊長問要守幾天?林明傑笑笑說:“當然要等邢老闆一家人回來。”
安排好這件事,林明傑又離開了臨海鎮。武隊長親自送他到碼頭。可是林明傑在下一站就跳上岸。天黑以後,他潛回了臨海鎮。
即將半夜時分,林明傑終於聽到,屋頂上有人輕輕走動的聲音。隨即是天井裡響起托地一下,緊接着一個黑影從天井鑽了進來,跑到他前面的那牆下。火柴點着,轟一下燒起來。林明傑立即從布縫隙中跳出來,一腳踢倒了那個人。門外的李天福聽到暗號,推開門,提着燈籠進來。李天福驚叫一聲,認出那人是武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