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玫又告訴袁凱,她本來作了最壞的打算,準備來個魚死網破,不僅要殺了酈丹,也會跟他同歸於盡。但是見過了酈丹奶奶,她改主意了。她要離婚後,把酈丹的奶奶接過來。“我從小就沒有了奶奶,一直希望有個奶奶能疼我。酈丹不要,我要了。”
不久,紀玫就去了俞穎的公司上班。她謝謝俞穎做的一切。原來正是俞穎暗中幫她,出錢僱人蒐集到酈丹的一切資料,讓紀玫能從容地周旋。
俞穎的婚姻,曾經跟紀玫一樣。兩個受傷害的女人,手拉手,都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又過了幾天,有一個人徘徊在俞穎的公司門口。正好紀玫看見了,是酈丹。酈丹上前低聲懇求:“我想找份工作,你……能幫幫我嗎?”
“好了,這個故事就講完了。”我對榕榕說道。
“還是那句話,不錯不錯,相當不錯。”榕榕讚賞道。
“你對這個結局怎麼看?”
“應該是大家都回歸理性了吧,酈單最後去找俞穎懇求幫忙找工作,看來她是悔恨以後要重新做人,而她並沒有記爲仇恨,這是她脫胎換骨的寫照。”
“嗯嗯,我也是這麼想來着,如果她們都成了仇人,那就落入俗套了,首先是收拾的方式不是往死裡整,而是摸到對方的軟肋,利用道義來戳破對方,使對方人品上矮了一截,這樣就使己方佔據道義制高點,讓對方感到氣勢上稍遜一籌,氣焰就減了一半了,然後就足以打敗對手了。”
“還有沒有類似的故事呢?”
榕榕總是這樣,眼光永遠放在下一個上,似乎貪婪地永遠不知滿足。
我喝了幾口茶,咂了咂嘴,目光投向牆上的一幅畫,這是一幅風景水粉畫,取景於一面山坡,有樹有草,有花有鳥,風景宜人,令人賞心悅目。
我霎時腦子裡一動,說道:“魔畫?”
榕榕也轉頭望着這幅畫,問我什麼是魔咒畫?
“你有沒有看出,畫裡有車?”
“車?”榕榕仔細地打量一番,搖了搖頭,“沒有哇,哪裡來的車呢?”
“你看不出來吧?但有一個人是看出來的。”
“誰?”
“於穎。”
“哪個於穎?”榕榕莫名其妙。
我微微一笑說:“你不是在催我講下一個下一個嗎,那我說的這個魔畫,就是下一個要講的故事。”
榕榕明白了:“你說的於穎,就是下一個故事的女主角吧?”
“沒錯。”
“可是你說的題目是魔畫?聽起來像個聊齋故事?”
“呵呵,是不是聊齋,你聽一聽就知道了。”
我往下講道——
這天傍晚,於穎下班回到家,發現臥室裡多出來一幅畫。在電視櫃上面的牆上,原本掛着他和楊和的結婚照,那幅畫現在就擠在旁邊,與結婚照並列着。於穎感到很意外,她跑到廚房,問丈夫爲什麼要掛這幅畫呢?她原以爲,楊和會像平時一樣,眉飛色舞地介紹起來,可楊和只哼了一聲,用低沉的聲音說:“你覺得有什麼不好?”於穎並沒注意丈夫的臉色,不悅地說:“結婚照邊上掛這麼一幅畫,醜死了。”
於穎蹬蹬地走進臥室,拿過一隻椅子,準備站上去拿下那幅畫。楊和卻跟着進來了,他還是用那種不冷不熱的口吻說:“不就是一張畫嗎,你爲什麼這麼看不過去?”“我不喜歡,這算什麼畫呀,又不是世界名畫。”於穎說着要動手。楊和的聲音突然提高了:“我再說一遍,你爲什麼這麼看不過去!爲什麼?”楊和朝於穎瞟了兩眼,轉回廚房去了。
頓時,於穎呆住了。從結婚到現在,她從沒有看到過丈夫這樣的臉色。此時她站在椅子上,離那幅畫很近,只覺那幅畫上冒出一股冷氣,朝着她吹來。她伸出雙手,正要摘下那幅畫,忽然從廚房裡傳出砰一響,好像是楊和摔了什麼東西。她一哆嗦,縮回了手。
一陣不祥的預感涌上心來。於穎意識到,她不能輕易摘下這幅畫了。
現在怎麼辦?於穎焦急地思考着。很快她告誡自己,不能讓這種緊張氣氛在兩人之間營造。她連忙跑進廚房,發現砧板掉在地上,她彎腰撿了起來,然後嘻嘻笑着,用輕鬆的口吻說:“算了算了,既然老公喜歡,那我當然愛屋及烏了。”她竭力想博丈夫開心起來。吃好飯後,於穎自告奮勇說:“這幾天你肯定太累了,吃了飯就去休息吧,剩下的活包給我。”楊和沒有進臥室,一直在客廳裡坐着抽菸,臉上掛着一層陰鬱的霧靄。
於穎故意磨磨蹭蹭,直到看見楊和走進臥室,她才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苦惱地喘息。平時這些活都是楊和乾的,她每晚都會早早坐在牀上看電視,享受一個嬌貴老婆的愜意。可是今晚,她知道變化來了,因爲,她看到了臥室裡出現了一幅畫。
確切地說,那是一幅風景照,一片山,佔據了極大多數畫面,只有右下角的草地上,停着一輛白色的轎車。如果是別人,沒有誰會注意這輛車的。但於穎卻在懷疑,丈夫是不是故意爲之?
夜越來越深了,臥室裡終於響起楊和的鼾聲。於穎這才進了臥室,輕輕地上牀,生怕把老公驚醒了。她不敢擡頭去看對面的牆上,好像上面有一支箭,要射她的眼睛。天並不冷,可是她睡了很久也感覺不到暖意……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於穎忽然被一陣奇異的動靜驚醒。她睜開眼睛,嚇了一大跳,只見對面掛畫的牆上,出現了一點幽幽的亮光,那點亮光似乎在抖動,就像一隻詭異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她想尖叫一聲,聲音卻沒能出口。她想用手捅一捅老公,手卻不能動。再看那點亮光,逐步放大,終於將那幅畫凸現出來。一片山,還有一輛車。那輛車似乎在動起來,向着前面開去了。但迎面出現了一個人,舉起手裡一個東西,向着那輛車砸去,轟地一聲巨響,那輛車頓時被炸成一個火球,向着前面的深澗墜落下去……
“啊!——”於穎終於喊出了聲,她一下子坐了起來。黑暗中響起楊和的驚問:“出了什麼事?”燈隨之亮了。於穎下意識望向對面,那幅畫好好的,就掛在那個地方。旁邊就是他們的結婚照。她連忙掩飾地說:“沒事沒事,我做了個夢。”她不敢去看丈夫的臉,那張臉上,肯定有着很疑惑的表情。她伸手把燈關了。黑暗中響起楊和一聲悶悶的嘆息。
下半夜,於穎再睡不着。剛纔雖是做夢,但那些可怕的情景歷歷在目。她一點不懷疑,夢中出現的扔炸彈的人,就是楊和。
天終於亮了。於穎比楊和起得早,跑到廚房做早飯。但楊和只吃了幾口就放下碗,一言不發出了門。要在往常,他們是一起出門的,到外面才各自乘車上班。楊和一走,於穎的眼淚流下來。她沒有收拾也匆匆去上班。
於穎在一家公司當出納。她走進辦公室時,看到會計羅營森已經到了。羅營森一看到她,立即驚訝地問:“你怎麼啦,臉色好像不對呀。”於穎努力鎮定一下,笑了笑說沒事,可能公交車太擠了,被擠得不舒服。羅營森哦了一聲,突然壓低聲音說:“是昨夜沒睡好吧?看你那眼皮,都腫起來了。”
羅營森的口氣有點詭譎。於穎接觸到羅營森的目光,那目光裡似乎有着幸災樂禍的意味。她趕緊將頭低下來,心中一陣莫名地緊張。
這個辦公室只有他們兩個人。於穎坐下來開始忙碌。忽然間,她的面前出現了一張發票,她拿起一看,上面寫着辦公用品,總價1000元整。她忙擡起頭,問羅營森:“這是誰經手的?”“是我。”羅營森說,“請給我現鈔吧。”
於穎的心一下子縮緊了,她認得出,發票上經理的簽名是假的。她知道這是羅營森乾的。她正想質問羅營森,卻聽得羅營森咳嗽一聲,像在自言自語:“西風山,草地,白轎車……”於穎聽着,頓時臉色刷白。辦公室裡一陣死一樣的靜默,好久於穎才哆嗦着說:“就這一次,行不?以後……千萬別再幹了。”
“好的。”羅營森答應了一聲。於穎打開現金櫃,拿出1000元放在羅營森面前。羅營森迅速拿起來塞進衣袋裡。
一切又恢復了平靜,羅營森像沒發生過什麼一樣,和於穎說說笑笑。於穎也努力敷衍。下班時,羅營森提出,去對面的咖啡館喝一杯。於穎連忙拒絕了。推說要回去給楊和做飯。羅營森嘿嘿笑笑說:“楊和真是好福氣,有這麼好的老婆。”
於穎擠上公交車,心裡只想哭。她拼命控制着,咬緊嘴脣。現在,她已經明白怎麼回事了,心中的擔心得到了證實。自己的危機出現了。原來楊和在臥室掛的那幅畫,的確是故意的。於穎也已經知道這幅畫的來歷。她現在該怎麼辦呢?
回到家,打開門進去,聽到楊和在廚房忙碌的聲音。此時如果楊和衝過來質問她,那她一定跪下來,向楊和坦白。可是楊和好像並沒有這麼衝動,他只是很憂鬱,默默地做着家務。楊和見了她,說了一聲:“你回來啦,飯馬上就好。”然後又低頭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