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甜先是明確反對我拜張忌陽爲師,但說到現在,她卻突然又改口了。
哪一種是她的真正態度?
輪到我愣了,呆呆地問:“遠甜,你究竟是在幹什麼,是在逗我玩嗎?”
“我沒有逗你玩,我是認真的。”她一本正經地說。
“可是你剛纔大力勸我不要投奔茅山門,怎麼又說可以支持我?”
“嘿,剛纔我纔是逗你的,現在是我真正的態度。”她說道。
然後她警惕地環顧一下四周。
我更看不懂了。如果她在反對我的時候這麼留意周圍環境倒情有可原,現在她說的不是反對意見,怎麼也擔心有人暗中竊聽呢?
“你是說,你支持我拜張忌陽爲師了?”我問道。
她點點頭:“支持,絕對的支持。”
“額,那你剛纔叫我無論如何不要拜他爲師,怎麼出爾反爾?”
“剛纔是剛纔,現在是現在。剛纔我反對你,現在我支持你,更要動員你。”
我盯着遠甜的眼睛,發現她的眼神有些躲躲閃閃。
明白了!
肯定是她意識到張忌陽在竊聽了。
難道張忌陽發現水潭那邊只有小練沒有遠甜,他搜索到遠甜是跟我在一起,就密切關注,仔細諦聽了?
可遠甜又怎麼反應那麼敏銳呢?她怎麼會發現受到張忌陽竊聽了?
我真的有點搞不懂。
不過遠甜前後態度大變樣,孰真孰假,我還是辨別得出來,她當然不可能真的慫恿我拜在張忌陽門下去,如果我都成了張忌陽的弟子,還怎麼解救她們?她們還想不想還魂爲人了?
一定是在矇蔽張忌陽而已。
既然這樣那我也好好配合她吧。我哈哈一笑說道:“你終於還是想通了吧,勸我拜張道長爲師了吧?本來就應當這樣嘛。你和小練跟着張道長是享福,我拜他爲師學了本事也會享福,你確實應該動員我作他的徒弟。現在張道長都答應收我了,你也替我高興是不是?”
“對對,高興,我太高興了。你就要成爲張道長的徒弟,我們就會成爲一家人了。”
遠甜說這話時不時地扭來扭去察看周圍情況。
“可是,張道長究竟住在哪裡?”我問道。
“怎麼,他沒有告訴你嗎?”
“沒有哇。他只是對我說只要我願意隨時可以去找他,而且我自然會知道他住在哪裡的。”
“那你想什麼時候去?”
“我還沒想好,回家想想再說。”
“那你回家去吧,等想好了一定會有消息的。”
遠甜說到這裡,向着山坡前走去,連句告別的話都沒說。
很快她就跑到剛纔出現的位置,往樹叢後一閃就不見了。
本來來的就是她的魂,可以做到來去無蹤的,她可能察覺到張忌陽在關注,就趕緊溜回洗澡的水潭去了。
這時我倒爲難了,因爲現場還有一僧一道兩具屍體躺着呢,我能這麼一走了之嗎?就算暫時沒有人發現這兩具屍體,以後即使只剩下兩堆白骨,也會有人發現,等警察查到我頭上時只怕我有口莫辯了。
但我怎麼把兩具屍體弄出山去?是不是乾脆直接報警,讓警方來處理?但報了警也不好,我可能被這事給纏住。
正在左右爲難,猛聽後面響起幾聲怪異的咆哮。
一回頭,發現來了一羣動物。
我嚇了一大跳,以爲來了一羣狼。但很快看出來的不是狼羣,而是狗。
不是野狗,而是鬣狗。
那是比狼還兇殘的東西,一隻鬣狗打得過一頭豹子,而這羣鬣狗足有二十隻,就算一頭雄獅也不在話下。
我先是頭皮發麻驚惶不已,馬上又感到不對頭,這種斑鬣狗應該只產於非洲,亞洲是沒有的,本國就更不會有,怎麼在這裡出現了一羣?
如果本國發現了斑鬣狗,那就是重大發現,無論動物學界還是生物學界,甚至環境學界都要引起轟動了。
不過我不能想得太多,因爲這羣兇猛的嗜血動物直向我跑來。
我一看這裡沒地方可躲,就算跑上坡去也不行,坡上沒有任何屏障可供我自我保護,反而會被它們快速追上的。
眼前只有那塊半人高石頭聳立,我急忙躲到石頭後面去。
明知這麼點高的石頭只要它們輕輕一躍就上來了,然後會居高臨下往我身上撲,但我實在找不到更好的躲閃角落了。那塊半人高石頭成了我心目中最可靠的屏障。
我躲在石後仍可以看到前面的情景。那些鬣狗急速地跑來,卻並沒有朝我所處的位置繼續奔,而是在兩具屍體處停下了。
然後它們迅速地圍成圈子,將兩具屍體圍在中間。
我大吃一驚,難道這些鬣狗是聞到了屍體的味道,衝着這兩具屍體來的?
鬣狗是食肉性動物,可以捕捉獵物,但它們更愛食腐,畢竟不需要像獵豹和獅虎那樣去賣命追趕獵物,吃個現成飯更省心。它們聞到了屍體的氣味就興奮地前來就餐。
兩具屍體要成爲鬣狗的美食。這對我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權衡一下,鬣狗把屍體吃完,等於這兩個人徹底蒸發,人間再無他們的蹤影。因爲鬣狗吃起來不剩一點,連骨頭都會咬碎了吞掉,頂多在這裡掉一些骨沫渣子,但要是一段時間不被人發現,過一段時間就被植被掩蓋了,即使有人經過也恐怕看不見。
有些命案過了十年二十年都被發現,引發調查,水落石出,那全是因爲骨骸存在,即使被封在混凝土裡也有可能因某種合適的條件而暴露了,但如果屍骨被動物徹底果腹掉,就不可能存在被人發現的實物了。
但鑑清大師是因爲我才死的,我沒有親手給他做個墳埋葬他,卻要眼睜睜看着他的屍體被鬣狗吃掉?
至於灰衣嘛,他的死跟我沒多大關係了,被狗吃就吃吧。我總要留下鑑清大師的遺體,給他做一座墳吧?
但現在要搶下鑑清大師遺體,就要從鬣狗嘴下奪了,必須先把這羣野獸趕走。可鬣狗生性兇暴,它們現在的注意力是屍體不是我,一旦我要趕走它們,會不會反而招致它們的進攻?
而且我要用什麼方法才能趕跑它們?手無武器,對付這羣兇獸簡直是找死。
我決定先試探一下,抓起一塊石頭,準備向它們的羣堆裡扔去,看看它們是什麼反應。萬一它們被我的氣勢嚇住了,自己逃走了就好了。
但就在我要揚臂扔出石頭時,卻發現已經晚了。鬣狗已經向着遠處跑去了。
它們亂哄哄地跑來,又一鬨而散,前後時間總共不到三分鐘。
再看草地上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草地被踐踏過的痕跡,那兩具屍體不見了。
我扔下石頭,正想跑過去查看草叢裡有沒有殘存的肉沫骨渣,突然空中傳來一陣哇哇的叫聲,擡頭一看來的竟是一羣禿鷲。
它們迅速地落下來,然後在草地上啄食着。
誰都知道禿鷲是猛禽,也是以食腐爲生,它們在草地上啄食着,當然不會在食草籽或小蟲子,而是在撿食鬣狗吃完留下來的殘渣子。
這個過程也相當迅速,不到三分鐘禿鷲就同時轟地起飛,向着遠處飛去,消失在茫茫天際。
現在才輪到我出場了吧?
我向那個位置跑近,低頭仔細檢視草地,剛纔躺過兩具屍體的地方很乾淨了,草葉上沒帶一絲血跡,骨沫肉渣連影都沒有。
現場被清理得徹徹底底,根本不用擔心還有什麼實物僥倖留下來。
一僧一道從此無影無蹤了。
我想,他們本身是出家人,早就遠離家庭,遠離父母,又沒有家室,沒人牽掛他們,至少灰衣的死是不會引來什麼懷疑的,只要張忌陽不關注,誰會對他的失蹤在意?鑑清大師估計也如此,他離開廟裡到外面雲遊,死在了外面,廟裡的和尚誰會出來尋他?頂多是收不到他的消息,不知他去了哪裡而已。雖然他還是個中年和尚,離老死在外還遠着呢,但出家人的性質決定了沒有人關注他的去向。
這等於說,這兩個人的死就像過眼煙雲,隨風飄散,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
我豁然明白那些狗和鷲是什麼玩意兒了,一定是張道長化出來,收拾僧道血拼留下來的殘局的。
也是替我解脫了一大難題。
好吧,既然如此,我何樂而不爲,對鑑清大師我心裡有數,暗暗說聲抱歉,以後有機會再來祭奠您了。
現在我要回家去了。遠甜都叫我回去,到時自然會知道到哪裡找張忌陽,我還留在這裡熬什麼。
回家感覺很疲憊,也很心痛,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人心緒繁亂。我也不想上網了,此時上網一定又遇上蓉香和白瑤,她們對我何去何從正在密切關注着,看我一整天都沒出現,一定會追問我到哪裡去過了。
我已經向她們表明我不管遠甜和小練了,暫時就不必要再跟她們聊。
索性就早早上牀睡覺了。
迷迷糊糊間,突然耳邊響起一個聲音:“神龍山……”
我一下子驚醒過來,回味着那個聲音,揣摩是不是張忌陽對我說,但似乎不是他的聲音,當然也不是遠甜的聲音。
難道是我自己的聲音?
我自己怎麼會突然想到這麼一個名字?
神龍山在哪裡?
我不得不爬下牀打開電腦,在網上搜索起來。
好傢伙,神龍山不止一座,幾乎每個省都有一處,有的是山系,有的純粹只是一個土包子,甚至有平原地區的一個小村子也叫這名。太稀疏平常了。
如果只是一處就好辦,這麼多的神龍山地方,又怎麼確定是哪一處?
那個聲音爲什麼要提到神龍山?跟張忌陽有關嗎?
我只好關了電腦,冥思苦想着。忽然靈機一動想通了,張忌陽不是跟我說,只要我想拜他爲師,就能知道他的住地嗎?遠甜也說只要回家,就可以得到地址。
肯定就是這件事了。張忌陽住在神龍山。
聲音即使不是張忌陽或遠甜,至少是他們中的一個給我送的信息。
不過我又想到,神龍山遍地開花,張忌陽既然要告訴我他的住址,不會那麼含糊吧,讓我沒頭沒腦上哪裡呢?
神龍山這個名字過於普遍,會不會我聽到那個聲音不是說神龍山,而是另外的山?無非是音同,可能是另外的字吧。
馬上想到最接近最有名的山,應該是神農山。難道我聽到的聲音是“神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