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三央求曬衣道長幫我這個忙,無論我太公處於什麼深淵位置,我一定想見到他。曬衣道長被求不過,正色地警告我:“邢小蒙,如果你真要見你太公邢明嵩,我的確有能力帶你去見他。但我只有帶你去的能力,沒有帶你回來的能力,那個地方不是普通之處,是有旋轉性的,出口與通道不是固定的,進去可能是容易的,但出來可能就無法找到出口了。而且裡面也不是平靜的,會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危險,你即使進去了,也有可能還沒見到你太公時就中了機關而死。所以你一定要想好了,一旦你真的沒法出來,或者中了機關喪命,可不能怨我呀。”
“大師,只要你帶我進去,我對你感恩不盡,不管是什麼結果,都是我自願的,真的出不來或死在裡面也是我咎由自取,與大師無關,我決不會怨你的。”我向道長髮誓道。
曬衣道吟一下說道:“這樣吧,我先帶你到進口那裡,你先見識一下那裡的情況再作決定吧。”
我欣然同意。
這時遠甜和小練卻拉住我,叫我千萬不要往那裡去,那是陰間最恐怖的地方,即使像她們這樣的靈魂也聞之色變的,而我是一個正常的人,要去那裡是非常危險的,真的只怕有去無回。
我脫口問道:“難道那裡是地獄嗎?”
曬衣道長卻擺了擺手說道:“所謂地獄,那只是人間的傳說,陰間根本沒什麼地獄,陰間就是你現在看到的這片區域。”
我不由得高興地問:“陰間原來這麼美妙啊,那不是比人間還好嗎?我們在人間爲人還經常要忍受風雨的煎熬,夏天熱死冬天冷死,可這裡溫暖如春,無風無雨無雪無霜,也沒有毒日當頭烤焦,那不是非常合適嗎?”
“你以爲這是世外桃源嗎?問題是這是陰間的大區,但人死後來到這裡,還得要找個處所安頓着,不然在這裡也是很危險的,成了孤魂野鬼,不僅人間的術士和一些僧道可以憑藉法術窺探到你的存在,說不定你什麼時候就遭了驅鬼降靈法術的兇誅,而且這裡沒有規則也會弱肉強食,成爲掐架廝殺的戰場。所以新魂到達這裡,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投靠老鬼們,求得庇護。”
我似乎聽明白了,原來陰間跟人間有相似和現狀,在這裡也有恃強凌弱,欺男霸女的惡行存在。
“那我太公是在哪個處所裡?”我問道。
曬衣道長一指那面說:“盤靈腹!”
“盤靈腹?那是什麼地方?”
“你去了就知道了。”
曬衣道長叫我向兩個小美眉告個別。遠甜和小練要跟我們一起去,但被曬衣道長拒絕了,他說如果她們跟着去的話,鐵定回不來了。
我只好叫她們在這裡等着,我只要去見到我太公一面就馬上回來的。
然後我跟着曬衣道長向那面走去。
一路上曬衣道長一句話也不說。我倒很想向他打聽我太公當年拜他爲師學藝的過程,以及後來學成以後幹過哪些壯舉,我也希望曬衣道長透露他教給我太公那些本事還在不在,我想向他請教行不行?
但曬衣道長態度嚴肅,對我的嘮嘮叨叨的問題一概不答,當然也不訓斥我的多嘴,只是保持着他冷峻的沉默。
走了一陣,他忽然開口問道:“聽說你得到了明嵩留下來的兩本秘籍?”
我連忙說是的,我得到過,但得而又失了。
“可是你知道你曾祖父當年曾立下誓言嗎,不希望邢家後代再涉足這一行了,那實在是危險之業,他連你爺爺也不傳承,你父親當然也接受不到,而到你這一代就更不可能接受這方面的傳授了,爲什麼你會對這一行感興趣,放着你自己的學業不顧,卻要把注意力投入到如此危險的行當上來呢?你對你太公這麼抱有期待,不顧危險要想見他,那實在不是你作爲人間後代所該有的行爲,因爲人鬼殊途,你還在少年,就要與亡故的祖輩相見,估計你曾祖父不一定肯見你。即使見到你,也可能會怨怪我把你帶到他面前來。”
我正想說點什麼,突然感覺腳下一空,下面的地皮一下子陷了下去。
陷阱?
嘩啦啦一下子,我向下面直接墜落。
那不是陷阱,等我落下去才感覺出來,那是另一層空間,就好像剛纔我們走在一層薄薄的草皮層上,下面不是堅實的地面,而是空中,草皮層破了一個洞我從洞裡落下,就像從空中的飛機裡落下來一樣。
我在快速下落,只是感覺不到風。這是一種奇怪的現象,難道這裡是真空地帶嗎?正常情況我從空中掉落一定跟空氣摩擦,會有強風在身體表面擦過的,但現在我根本感受不到一絲空氣的阻力。
我忽然想到現在的我不是完整的我,只是我的靈魂而已。所以我不會感覺到空氣滑過臉面形成的那種風速。
也許這裡也根本沒有空氣,確實是真空狀態,只不過我不需要呼吸而已。
但這樣落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我會墜落在什麼地方?
我擡頭往上看,想看看曬衣道長有沒有一起落下,但上面什麼也沒有,空中只浮着一道淡淡的雲彩,並不是草地那種綠色,而是棕黃色的。
我就是從這塊雲彩上掉落的嗎?爲什麼一點綠色也看不到呢?
很快我也想通了,估計這塊雲彩分上下兩面,朝上一面就成草地,而朝下一面就是雲彩的顏色,是棕黃的。
我擔心的是我離雲彩越來越遠,落下去容易回上去難,我還怎麼回到草地表面去?
再往下望,下面是一片霧茫茫的,是崇山峻嶺還是洶涌大海?或者是草原平地?都無法確定。
這麼掉下去一旦遇上堅硬的地面,我會不會摔死呢?
雖然那是我的靈魂,但畢竟我是個人,身體沒有跟來,但活靈魂跟死了的靈魂應當不同吧,活靈魂還是會受傷的吧?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看着下面。我也搞不清下落的速度是快是慢,反正沒有對比,沒有風速,有時還會以爲自己浮在空中不上不下。
終於我看到下面了,好像有一座孤峰矗立在茫茫霧靄中。
而我下落的位置,正好對準這座峰尖。
有了物體作對比,我才感覺出自己下落的速度很迅猛,剛一望見那座孤峰時還只感覺它離我挺遠的,但一會兒我就發現它的體積迅速增大,那是我快速接近它的緣故吧。
但很快我又意識到不是這樣,不是我在下落,而是它在上浮。
它上浮的速度那麼快,就好像一枚巨型的火箭在對準我射來。
不好,我一定要閃過去,防止被它擊中了。
可是巨峰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分秒之間就已經接近我了。而我沒有外力可以藉助,就像飄在空中的一隻風箏,根本無法靠自己的動力來作出主動規避。
終於撞上了!
在撞上的一霎那間,我突然大爲驚恐,因爲我看清這座山峰的頭部兩側凸起兩塊圓圓的東西,裡面還有黑白相間的兩個圓圈在轉動,瞬間我就明白那竟是兩隻巨大的眼睛!
而在峰尖處有一條裂隙,那像一張閉着的嘴巴。山峰也並不是石頭或泥土構造的,更像比較柔輕的物質,而在峰的外皮上形成一塊一塊的蜂窩狀的構造,太像一片片的鱗了。
但沒等我看真切,那條裂隙猛地撐開,形成了一張巨型大嘴,一下子將我吃了下去。
我只感覺眼前一黑,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然後我感覺有什麼東西貼住我的身體,有一種被粘住的樣子。我伸手摸摸身邊,都是滑溜溜的黏液。
我和身體上裹着這種黏液在往深處滑去。
這是什麼鬼地方?
聯想到剛剛一瞬間看到的景象,我相信那是一隻巨型的怪獸,是它把我一口吞下了,現在我掉進它的嘴裡正在被它往肚子裡咽。
那是什麼怪獸呢?陰間居然還出產怪獸嗎?
我一時無法想象是一種什麼現象,我落下的空間好像是天際,但我不是先到陰間的嗎?從陰間落下怎麼會到達天際呢?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現在怪獸把我吞噬了,雖然我感覺不到疼痛,沒有什麼憋悶感,但我綜合分析得出我是掉進一隻怪獸嘴裡了,那些黏液就是它的口水,還有咽喉裡的潤滑液。我現在正滑行在通往它肚子裡的道路上,而它的肚子是消化我的地方,那裡當然不是安樂窩。
我急得大聲叫道:“大師,曬衣道長,你在哪裡呀?”
沒有聲音回答我。
我繼續在滑動着,感覺下面深不可測。
“曬衣道長,你怎麼把我帶到這裡來了?既然那裡有進口,你應該先通知我一下,讓我也有個心理準備,現在莫名其妙落下來了,你叫我怎麼辦?”
這時耳邊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音。
聲音離我好像很遠,像是從隔壁的某個空間傳來的,但又好像很近,就在我腳底下似的,正因爲腳下隔着一塊障礙物,所以聲音被悶在下面。
我不喊了靜心地諦聽,那些聲音似乎是人的嘈雜聲。有人在嘀咕,有人在說笑,有人在飲泣,還有人在爭吵,這些聲音不是混雜的,而是滾動的,一層一層分得很清晰。只是聲音不知來自哪裡。
正要細細辨別,猛地又一個聲音響起來,就響在我耳朵邊:“混賬東西,膽子忒大,竟敢闖到這裡來……”
這個聲音有點耳熟,但又很陌生。
我想再聽聽他還說什麼。
那個聲音在罵道:“太混賬了,這樣下去怎麼了得,你以爲天地間哪兒都可以去嗎?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邢家的後代怎麼出這麼一個膽大包天的傢伙?”
邢家的後代?那不是明明指的我嗎?
我連忙問道:“你是誰呀?是在罵我嗎?”
“不罵你罵誰?你怎麼敢私自闖到這裡來?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這時我聽出來,這個聲音之所以有點耳熟,是因爲我跟我爺爺的聲音有點像。
不,應該是我爺爺的聲音跟這個聲音有點像。
那肯定就是我太公了。
我欣喜地叫道:“太公,是你嗎?”
“當然是我。你這個臭小子,一下了就知道是我了?”
我高興得什麼恐懼都忘了,不由大叫:“太公,我是來見你的,現在我在哪裡?”
“你在哪裡?你自己都感覺不出來嗎?”
“好像是怪獸的肚子裡。”
“怪獸?你竟然還知道有怪獸?”太公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