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很緊了,離開工只有兩天了。張蒙也顧不得多想,答應一聲,就去重做資料。爲了保密,老闆不允許他在公司的電腦上做,他只能趕回自己的家,在自己的電腦上操作。可他剛打開電腦,屏幕上忽地跳出兩行字來:“張蒙,別這樣,別這樣做!”隨即電腦啪地一下死機了。他搗鼓好一會也沒用,拆開機箱蓋一看,裡面的零部件全燒掉了。
是中了病毒,還是被黑客攻擊了?但他的電腦早拔下網線,根本沒連接呀。張蒙驚得滿頭大汗,幸好還有一臺手提電腦,他可以用。但他剛打開手提電腦,屏幕上同樣出現了這兩行字,隨即也啪一下崩潰了。
張蒙心急如焚。此時電話響了起來。他剛拿起話筒,裡面就傳出一個清晰的聲音:“張蒙先生,請你別這樣,別這樣幹。”這個聲音與以前聽到過的不同,張蒙立即知道是另一個人。他忙問道:“你是誰,要想對我說什麼?”“我是老嚴,你一定知道我吧。我勸你別這樣幹。”隨即掛斷了。張蒙全身起了雞皮疙瘩。老嚴是這家公司以前的工程師,可早在張蒙進來時,老嚴已經去世了……
張蒙本能地意識到,事情很嚴重了,他們的設計計劃,已經遭到種種奇異的阻攔。
是不是還要繼續下去?張蒙只好給老闆打電話。老闆聽了,驚叫了一聲,因爲剛纔有人給老闆打過電話,而打電話的人,正是他以前公司裡的員工,而這名員工曾在施工中喪生……老闆顫抖地問張蒙:“小張啊,難道……這一切是真的嗎?”“是真的,肯定是真的……”張蒙氣喘吁吁地回答。他現在已經驚恐萬丈,彷彿看到那些離世的靈魂正在嚴厲地瞪着自己。
“那現在……我們怎麼辦?”老闆也很驚慌,六神無主,反過來問着張蒙。張蒙不再猶豫,直截了當地喊出一句:“我們別幹了,別幹了……”
放下電話,張蒙就像虛脫一般。忽然間,他的目光接觸到飯桌上的一張報紙,上面似乎有紅筆畫着一些線。他拿起報紙一看,上面有一篇新聞,內容是某工程在施工時發生坍塌事故,幾名施工人員遇難。而之所以發生事故,是施工的公司偷工減料。調查發現該公司做了兩份設計圖紙,一份是招標時所用,另一份,則是在搶到工程後,正式施工時內部所用……
張蒙恍然明白了什麼。他現在所做的,正是另一份內部圖紙啊,他們搶到了一個工程,老闆就指定他另做一份真正的施工圖,自然與招標時的設計圖不同,目的當然爲了減工減料。此時他的手機響了,從裡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小子,你現在,應該知道利害了吧?”
張蒙驚得張大嘴巴,這是他爸爸的聲音。但他爸爸早在去年就去世了。“爸爸,這……這都是你乾的?”張蒙有點出乎意外。只聽爸爸嘆息一聲:“是我們很多人。我們不想讓你們再害人了。”隨即電話斷了。張蒙滿臉是汗,他竟然忘了,他爸爸也曾經是一名建築工人,就死於一個豆腐渣工程的建設中,那些圖紙,當然是經過篡改的,屬於偷工減料……
遠甜說到這裡長舒一口氣:“好了,我總算將這個圖紙故事講出來了。”
“不錯不錯,你的記憶力非凡哪,這個故事講得很完整。”我又讚歎着。
她一指我:“現在該是你往下說了吧?”
“沒問題,肯定我會往下講。”
“那要講一個什麼題材的?”
“兇惡的井蓋。”
“井蓋,就是城裡路上的窨井蓋子嗎?怎麼會兇惡了?”
“哈,你聽聽就知道了。”我就講了起來:
星光大酒店燈火通明。我和妻子兒子到這裡吃飯。心,很放鬆,我整整喝下四瓶啤酒。
酒足飯飽,妻子提議去逛馬路。自從落腳這座城市,我們還未大膽地逛過街。現在,一年過去,我們也許不再需要那麼謹小慎微。
天氣很好,和熙的風陣陣吹來,使人心曠神怡。我們一邊走一邊開心地聊着,但突然,我被什麼絆了一下,人向前一衝,啪地一下,就撲倒在路上了。
說實話,我是第一次感知跌跤可以如此兇猛,就像有股力量將我拎起來,狠狠摔在石板上。大腦先是一片空白。隨之是痛感,從多個部位涌出:膝蓋,肘部,胸,乃至於下巴——我的下巴也磕在了路面上。
一時間我們三人沒出聲,我是疼得喊不出,妻子和兒子是驚得叫不出。好一會他們才撲向我。妻子連聲追問:“怎麼啦,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喝醉了嗎?我明明感到被什麼絆倒的。在妻子兒子攙扶下,我艱難地坐起來,回頭審視,亮光光的柏油路面上,有一個東西,圓圓的,黑黑的。那是什麼?一個窨井蓋。
不用說,我是被井蓋絆倒的。
“井蓋怎麼會絆腳呢?”妻子嘟囔着,那意思是怪我醉醺醺。我一想也是,大路上的井蓋子,都鋪得與路面平齊,根本不會高出一丁點,怎麼可能絆人呢。
回到家裡休息。妻兒就整天陪着我。我們是從很遠的一個山鄉里來的,暫時都不需要工作。我就躺在沙發上,一邊喝着茶,一邊清閒地看電視。
對我們來說,這只是一個小風波,不會往心裡去。幾天以後我活動自如了。在家呆着無聊,我們又想出去走走。這次我們選擇了湖濱公園。那裡的風景十分宜人,暖暖的空氣裡帶着花香。我們並排走着,談笑風生,正說得起勁,我突然覺得腳下一軟,似乎踩上了一個陷阱,千分之一秒,我趕緊想收住腳,然而哪裡來得及,人失去重心,啪地一聲就摔倒在地。
雖然是公園,我們走的是水泥路。我再一次領教路面的堅硬和冰冷。妻子和兒子驚呼着,問我到底怎麼啦。回頭看看,剛纔踩中的,是一個井蓋!
“這……到底怎麼回事,那個東西,像是橡皮做的……”我擡手指着那個井蓋,有點語無倫次。
“你在說些什麼?”妻子再次嘟囔着。“井蓋是鐵做的,別說是人,連汽車都壓不垮……”
妻子的意思,還是怪我不留神,摔了跤還在找藉口。我張着嘴,一時竟不知說什麼。
沮喪地回到家裡。躺在沙發上,我閉着眼睛。眼前有一個東西在旋轉着,那個東西圓圓的,黑黑的。我有點想不通,城市的路上到處是井蓋,怎麼偏偏我踩中的會那麼古怪呢?我明明是因爲井蓋摔的跤,根本不可能是錯覺。可井蓋又怎麼會變得那樣呢?
像上次一樣,過了幾天,摔跤的疼痛逐漸退卻。出於小心,我暫時不出門,生活用品都由妻兒採購。我的銀行卡上有足夠的錢,生活開支不成問題。問題是經常悶在家,實在難受。所以過了一陣,我不得不又決定和妻兒出去逛逛。
這次,妻子和兒子格外小心,他們一左一右,挽着我的胳膊。每當走近一個井蓋,就一邊提醒我,一邊繞着走。有好多次,我停住腳步彎下腰,伸手去探摸井蓋,我分明摸到它們與路面的結合,非常和諧,幾乎沒什麼縫隙,不可能出現高低凹凸。而且完全是堅硬的鐵,根本不會發生軟陷。
“好了,別摸了,你呀,摔了兩次跤,就疑神疑鬼了。”妻子笑着嗔怪我。確實,井蓋畢竟是井蓋,堅實,平展,根本不可能給人帶來麻煩。我那兩次摔跤,惟一的解釋,只能是偶然中的偶然了。
最後我終於放下心來。此刻我來了煙癮,就停下腳步拿出煙。由於風大,打火機怎麼也打不着。妻子和兒子先在一邊等,很快有點不耐煩,他們向前走去,留下我一邊轉身躲避風,一邊焦急地撥動打火機。煙終於點着了。我美美的吸了一口。哪想到,剛一擡腳,卻猛地發現,面前赫然是一個井蓋!圓圓的,黑黑的。我本能地想收回腳,哪裡來得及,這一腳踩下去,只覺得井蓋像塊軟橡皮,往下一陷,又猛然向上彈起,如同強力彈簧,把我整個人彈了起來。
啪地一下,我重重地摔在路上了。比起上兩次,這一跤摔得更兇狠。而叼在嘴上的煙,因碰上地面,一下子橫過來,火星正好炙中我的臉。我一聲痛叫沒出口,又聽背後有人在驚叫,隨之是一個沉重的東西,砰地一下砸在我身上……
頓時,無數的金星,在眼前閃爍。天地在旋轉,轉而什麼也不知道了。
醒來時,我躺在醫院的病牀上了。想動一動,全身都在鑽心地疼。妻兒含着淚站在一邊,見我醒了,他們一個勁地問我,到底是怎麼啦?爲什麼好端端走路,要突然跳起來,向前撲過去呢?“你知道嗎,就因爲你突然跳起來,撲在地上,後面那個開電動車的人急剎車,所以……”
我終於明白了。原來是有個開電動車的人緊急剎車,人從車上飛出來,正好砸在我身上。難怪給我的感覺,像砸下來一座山。
“那個人,他怎麼樣?”“噢,他沒事,因爲摔在了你身上。你呢,斷了兩根肋骨。我們還以爲你沒救了……”妻子哭着,緊緊地攥着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