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貴有點將信將疑。他拿着魚去找胡德奎交差。村裡人家每天打的魚,都由胡德奎統一接收,湊滿份量後再由他交到炮樓裡去。大貴將魚交上去,又低聲下氣地問:“胡大哥,我乾爹受了傷,聽說您已經答應,替他到炮樓裡求情……”“沒錯,金會慶說他的腰扭傷了,不能打魚了,我是一村之主,當然要幫他說話了。”胡德奎不冷不熱地回答着。大貴噢噢了幾聲,退着出來。
不知爲什麼,大貴總覺得,在胡德奎爽快的臉色後面,隱藏着一股陰險之氣。可是他又說不清,那到底是什麼。
大貴的預感沒有錯。第二天,他剛從睡夢中醒來,忽聽外面響起悽慘的鑼聲,伴隨着一個公鴨嗓在吆喝:“大家快到湖邊去,皇軍要給大家訓話了。”大貴跑出門一看,吆喝的是胡德奎。他忙問發生了什麼事?胡德奎陰沉着臉,指了指湖邊:“你長着眼睛,自己去看吧。”大貴預感到不好,他跑向湖邊,遠遠地望見一羣日本人手持長槍,槍上的刺刀閃着寒光,圍在一棵樹邊。而樹上背靠背綁着兩個人,正是他的乾爹乾孃。
“怎麼啦……出了什麼事?”大貴連忙想跑近去,一條狼狗卻呲牙咧嘴,朝着他狂吠,嚇得他連退幾步。旁邊的村裡人悄悄告訴他,金會慶因爲昨天沒有交魚,今天一大早日本人就把他兩口子抓起來,綁在這裡了。
大貴心中暗暗叫苦,難道是胡德奎的解釋沒起作用?正在此時,胡德奎將村裡人召喚到齊。一個鬼子開始哇啦啦地講話,旁邊的翻譯官告訴大家:“太君說了,這個姓金的不聽皇軍命令,不肯下河打魚,爲了嚴明法令,今天要接受懲罰……”翻譯話說完,兩個鬼子舉起槍。
“不,不要……”大貴高叫一聲,搶上前護着乾爹乾孃,大聲說,“昨天我乾爹跟我一起下湖的,他是在打魚時受的傷。胡德奎,你不是答應幫我乾爹求懇的嗎,爲啥現在不說話了?”大貴的目光瞪着胡德奎。只見胡德奎臉一板,粗聲喝道:“我的話沒用,是太君認爲,你乾爹明明就是偷懶,不肯爲皇軍打魚。今天死到臨頭,都是他自找的。”大貴還想申辯,一個鬼子上來一刀扎向他的大腿。
大貴慘叫一聲,疼得蹲了下來。那個鬼子拔出刺刀,隨即刺向了金會慶。而另一個鬼子則用刀扎向了大貴的乾孃……
疼痛加上流血,大貴的視線模糊了,他張張嘴便失去知覺。
等大貴醒來時,他躺在自己的草屋裡。他想着乾爹乾孃,拖着傷腿拼命往屋外爬。幾個孩子跑了進來,告訴他一個噩耗,鬼子將金會慶兩口子殺死後,扔進了湖裡。現在鬼子走了,村裡人都忙着在打撈金家夫婦的屍體。大貴一下子哭暈過去。等他再次醒來時,天已經黑了。有幾位大嬸給他送來飯,並說已經將金會慶夫婦埋葬。
“胡德奎,你這個狗東西,我這輩子決饒不了你!”大貴用拳頭捶着牀板,發出嘶啞的怒吼。他現在明白,胡德奎爲什麼要害他乾爹乾孃,因爲幾年前,胡德奎曾調戲過乾孃,受到乾爹的教訓,胡德奎懷恨在心,借日本人的手,除掉了一對冤家。
大貴雖不是金會慶夫妻的親兒子,但當初在他父母雙亡無依無靠時,曾得到他們悉心照顧,視他們爲親生父母。國仇家恨,齊聚心頭。可是現在他腿受了傷,只能將這一切埋在心頭。
六龍村裡,人心惶惶。人們恨死了日本人,卻又充滿恐懼。大貴也不敢多呆在家,第二天就強撐着下了湖。也許是上天垂憐他,他打到了幾斤魚。其中有兩條小黑魚。交上了五斤以後,他將兩條小黑魚留了下來,養在他草屋裡的大水缸中。
從此以後,大貴和村裡人一樣,努力地打魚,謹慎地過日子。大貴還算幸運,幾乎天天有魚,能及時交差。但村裡其他人家,總有某家要倒楣,短短兩個月裡,就有三人死於日本人的刀下。最後十幾戶人家背井離鄉,逃離了這個死亡之地。但大貴堅持呆在這裡,他的心裡有一個計劃,不管成功與否,他都要試一試。
轉眼冬季到了。大雪飄零。由於六龍村人逃光,只剩一個大貴了,日本人要魚的目光,轉向了附近其他魚村,胡德奎也不來了。而大貴倒是在等着胡德奎出現,來向他要魚。果然這天,胡德奎來了,原來他在別處催不到魚,又把主意打到大貴身上。一見面,胡德奎就用居高臨下的口氣說:“大貴,最近炮樓裡沒魚吃了,日本人很惱火,這個時候你要去湖裡抓到魚,他們肯定開心,我再給你美言幾句,以後你在這裡一定會得到保護的。”大貴望望霧茫茫的湖面,苦笑着說:“胡大哥呀,你說得輕巧,這樣的天氣,魚兒都呆在湖底,我是沒法抓的。不過,要是日本人以後照顧我,我明天可以給上五十斤。”“什麼,五十斤?你哪來呀?”胡德奎不相信。大貴拍着胸脯,叫胡德奎明天來拿魚。
原來大貴平時打魚時,將打到的小黑魚拿回來,積累起來,放養在這口池塘裡,又將一些小魚小蝦作爲食料,餵養這些黑魚。大半年過去,黑魚都長到一斤多重,正是美味可口的時候了。胡德奎走後,大貴在池塘裡撒了幾網,足足撈了幾十斤黑魚。
第二天胡德奎前來,高興得跳起來,連忙幫大貴划船,將魚直接送進了炮樓裡去。鬼子喜出望外,當場賞給大貴三包紙菸。
大貴回來後,靜靜地等待着。天黑了,他悄悄潛往炮樓附近觀察,發現炮樓裡毫無聲息。當他大着膽跑進炮樓,理想中的情景果然呈現面前,炮樓裡的鬼子,全部倒地,一個不剩地昏暈了。大貴迅速找到幾捆炸藥,放在一起,拉燃以後跑出炮樓。
背後響起震天的巨響,整個炮樓被掀上天。大貴在黑暗中跪下來,流淚滿面地呼喚:“乾爹,乾孃,鄉親們,我替你們報仇了……“
對方說到這裡,問道:“好,這個故事就講到這裡,現在你來回答,爲什麼炮樓裡的鬼子吃了大貴的魚會昏暈?”
我隨口答道:“因爲那些魚的體內有毒。”
“可這些魚都是普通的黑魚,你沒吃過黑魚嗎?那根本是沒毒的,你怎麼說有毒呢?”
“很簡單,那跟大貴養魚時使用的方式有關。”
“什麼方式?說詳細點。”
“還是參照前面那個路子,我來把故事尾巴接續一下吧。”我說道。
原來,大貴昨天將黑魚打上來後,從每個黑魚的嘴裡塞進一塊河魨肉。黑魚雖不吃河魨,但因爲還活着,被動地消化了河魨肉,毒素就被吸收了。本來經過煎炒燉煮可以將毒素化解,但日本人一見鮮活的黑魚,就吃起了生魚片,從魚身上割下生肉,直接送進嘴裡。兩個小時內快樂聚餐的日本人全被毒麻了。大貴及時進去,拉響了炸藥,全部鬼子被送上西天。
但大貴並不知道,那個胡德奎不在炮樓中。直到兩年後,大貴參加了游擊隊,在一次剿敵中抓到了他,這才親手處死了這個狗漢奸。
“怎麼樣,我這個尾巴接得對不對?”我問他。
誰知他切了一下說:“我就知道你會這麼接這個尾巴的,但我告訴你:錯!根本不是這樣的。”
我倒是一愣,忙問道:“怎麼是錯了呢?我的感覺就是這樣的,一定是事實。”
“這說明你的感覺出錯了,”他好像在搖頭晃腦很得意,“咱們現在談論的是什麼內容?都是有怪異品質在其中對不對?可你說這個大貴只是讓黑魚吃河魨魚的肉,然後黑魚身體內就積累了河魨魚的毒素,這不是扯淡嗎?”
“額,按你的意思,一定要有靈異的原因纔對?”
“肯定是的。”
“但這個事情是例外,並沒有什麼靈異本質,養殖黑魚如果餵食河魨肉,確實體內會殘留毒素,這個你可以去試一試。”
“哇靠,我又不是鄉下人,怎麼去試試?你讓我去養魚?我TM纔不幹呢。”
“你不試怎麼確定我的結論是錯的?”
他反問:“那你試過的嗎?不也是道聽途說嘛。或者你根本就是瞎編出來的。”
我認爲我們這樣各執一詞,也爭論不清。就說算了吧,我們到此爲止,不管誰輸誰贏一筆勾銷,你以後也不要拿這種幼稚的問題來考驗我,反正我也是不會主動向你挑釁的,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大路小路各行其道,行不行?
可能他也覺得有點困了吧,就同意我的建議。
就這樣我跟這個傢伙的對課終於告一段落。
接下來幾天,我也不再上論壇去了,因爲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其實我之所以去逛論壇,正是想把這個傢伙勾引出來,因爲我早料到有個對手一直在暗中監視我,只是我無法完全確定是哪一個。
經過這些天的“對課”,鬥來鬥去,我這個阿慶嫂算是知道誰是刁德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