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昀略施小計就把阿林哄了回來,不由心中暗笑,果然還是同小時候一樣吃軟不吃硬。
見阿林問他是不是扭了腳,陸昀搖頭道:“是盒子太重了。”將懷裡的描金牡丹黑色亮漆匣子放在阿林面前,二人就坐在草地上說起話來。
提到上元節的偶遇,陸昀得意道:“我早就知道你二哥在熙熙酒樓訂了包廂,因此特意在那裡等你的,本來以爲你會跟別人一道去街上湊熱鬧,都做好準備被人認出來,沒想到你竟然自己一個人跑了出來。”
阿林揮手揍了他一拳,道:“這麼說還是我的錯了?”
陸昀笑得眼睛眯起,口中討饒道:“自然是我的錯,我的錯。”
阿林想了想,又好奇道:“爲什麼你平時可以隨便出宮?”聽說沒有出宮建府的皇子是不能夠隨意出入宮禁的,陸昀卻好像比出宮建府的皇子還要自由。
陸昀道:“只要帶了侍衛就無妨,我以前常常去伴讀家中過夜,幾次之後皇兄就不管我了。”小時候的陸昀渴望親情,便常常去惠安侯世子家裡玩耍,不過惠安侯府裡的人都對他極爲尊敬,並不敢將他當做晚輩看待。而皇帝心中憐憫陸昀幼年失母,漸漸的不再管他出宮的事,陸昀也樂得自在。
看見阿林耳朵上那一對小小的櫻桃墜子在太陽下閃閃發光,陸昀笑道:“看起來這一對墜子你還挺喜歡的,不枉費我特意從新甫手裡搶過來。”惠安侯世子名叫王新甫,同他的孿生妹妹王玥嬛感情甚篤。
阿林聞言氣道:“還說呢,都怪你出的餿主意,害得我爹爹受傷。”
陸昀嘆氣道:“我本來已經收買了治骨傷的太醫,靖國公只消裝個樣子就行了,誰讓你爹爹不相信我,非得假戲真做。”
阿林抱怨過後也就放下了,伸手打開那匣子,拈起金絲帳的一角看了看,果然很是喜歡,道:“要是製成衫子,也不知會不會有人買。”抱起匣子站起身來,道,“咱們別去逛園子了,回頭你再來,我帶你逛個夠。”便拉着陸昀往六合園去了。
陸昀揚聲叫了小樑子過來,仍舊令他抱着盒子。
沈夫人帶着雙卿在廚房忙活,趕着做出了幾色新鮮點心往園子裡皇帝歇腳的地方送去了,一時又聽下人回話,言道姑娘請了那位小少爺去六合園說話了,便撿了幾樣陸昀愛吃的,親自送了過去。
六合園以前是叫做獨石軒的,因院中只有一怪石一怪鬆,後來怪石和怪鬆被羅文簡移去了前院書房,以供客人賞玩,六合園裡便種了幾種鮮花,又紮了花架子,此時正是風景好的時候。
沈夫人從院中的花架下面穿過去,幾個廊下服侍的二等丫鬟忙上前見禮,籠子裡的畫眉黃鶯跳來跳去的叫個不停,甚是歡快,屋裡則傳來阿林和陸昀說笑的聲音。
沈夫人邁步進了屋,卻不見正廳有人影,聽見說話聲從阿林起居的西次間傳來,便又撩開門簾去了西次間。
阿林一回來就命人把金絲帳換上了,這會兒正跟陸昀站在屋裡欣賞。因前邊的一排風窗全部卸掉了,沈夫人只覺屋裡亮堂堂的晃人眼睛,過了一時才發現竟不是陽光刺眼,而是架子牀上的金絲帳耀着日光熠熠生輝,上面綴的百寶散發出氤氳的寶光。
陸昀先發現了沈夫人,便拉了拉阿林的袖子提醒她。阿林看見沈夫人,忙上前笑道:“娘你快看,這是小云兒送給我的金絲帳,好看不好看?”
沈夫人聞言嗔道:“不許直呼名字,姑娘家大大咧咧的像什麼樣子?”
阿林吐了吐舌頭,道:“那該叫什麼?要不叫他王爺?”說完嘻嘻直笑。
陸昀看沈夫人不滿,笑道:“倒是不用稱王爺,你小時候也曾叫我七哥的,以後仍舊稱呼七哥好了。”
看沈夫人瞪了自己一眼,阿林只好把小云兒改做七哥,道:“娘,這帳子是七哥送給我的,很好看吧?”
沈夫人看了看,向陸昀埋怨道:“這樣好的東西就留着自己用,送給阿林也是糟蹋了。”
陸昀道:“這本來就是姑娘家用的,放在我的寢宮也不像樣子。”
沈夫人心知這種貴重的物件兒要送出宮來一定是皇帝默許的,雖有些不安,不過也沒有再拂陸昀的一番心意。
雖然明知皇帝不會留在府裡用晚膳,不過沈夫人還是趕着擬了菜單,以備不時之需。廚房裡忙亂不堪,別處的丫鬟婆子也臨時被調了過去幫忙,畢竟天底下最不能怠慢的就數皇帝了。
將到酉時,皇帝果然提出要回宮,後來被召過去的沈灝隨羅家衆人恭送皇帝出府。因爲生怕出事,楊毅叫了一隊禁衛軍前來護駕,羅文簡也帶了自家的家將們把皇帝和陸昀等人妥妥當當的送進宮方纔迴轉。
皇帝即便微服出宮,知道的人也不止三五個,因此親自去請靖國公還朝這件事遲早會被傳出去。不過這會兒皇帝聲勢浩大的從靖國公府回宮去,鬧得沸沸揚揚,因此還沒到晚飯時,京城裡該知道的人家就都知道了。
這還是今上登基之後唯一一戶獲此殊榮的人家,皇帝的親自造訪不僅僅是圓了靖國公的面子,更是一個強烈的信號——靖國公榮寵更盛,想要算計他的宵小之輩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再出手罷。
今夜又有多少人夜不能寐,又有多少人秉燭夜談,這些羅文簡都不得而知。但是明面上,羅文簡還朝之後一下子變得更受歡迎了,以前那些跟他幾乎水火不相容的文官如今也都笑臉以對,就連素來看不慣他的皇后大哥承恩侯也突然換了一張臉,羅文簡一時間還真是不習慣。
靖國公府日漸熱鬧起來,即便是後宅也不能倖免。那些稍有點交情的官員女眷都遞帖子上門拜訪,沈夫人生怕被人說靖國公恃寵而驕,只好日日與她們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