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着靖國公夫婦的面子,許多本來與羅家無甚干係的勳爵之家也有人前來賀壽,雖然大多不是當家的太太奶奶老爺們,但是也相當給面子了。
人多了,羅老太太也漸漸歡喜起來,不時的與客人寒暄,同時不忘把羅天覆介紹給各家太太奶奶,想着給他揚揚名。可惜羅老太太的心願是美好的,羅天覆少年心性,不願在這大廳裡聽人說話,便覷了個空兒,拉着湯宇軒溜去前院兒了,湯宇軒一邊走一邊回頭,最後只好戀戀不捨的跟着羅天覆離開了。
阿林同沈禾坐在左側第二排的圈椅上,聽着堂上衆人說笑,對面時不時有耐人尋味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阿林全當沒看見。
過了會兒,又來了幾撥客人,正巧都帶了年輕的姑娘,羅老太太正要說讓阿林她們領着姑娘們去別處取樂,忽聽外邊傳來羅文彥的聲音,因爲激動而略略有些顫抖:“睿王殿下這邊請。”
下一刻門簾被高高打起,從外邊走進兩個男子,爲首的那個少年身量,鳳目修眉,雖然嘴角微揚,但還是威嚴不可逼視,身穿郡王服色,頭戴金冠。後面那人則是一身御前侍衛裝扮,身材頎長,眉目如畫。
這般出衆的人才同時出現兩個,屋裡衆人都不由得在心裡喝了一聲彩,倒無人去關注之前聽到的“睿王”二字了。
陸昀眼神掃過阿林,微微一笑,他身後跟着的便是皇帝心腹楊毅,此時已是拿出明黃色的聖旨,屋裡衆人見狀嘩啦啦跪倒一片。
歷朝歷代的皇帝都極爲重視高壽的老人,在鄉村,七十歲以上老人說話的分量堪比里長,很是權威。羅老太太如今已是八十大壽,又是靖國公的生母,皇帝自然更加看重,便命楊毅親自來宣旨賞賜,陸昀聽說後順便就跟着來了。
賞賜的物件兒裡有玉如意和金絲楠木龍頭柺杖,在場衆人都是暗暗豔羨。羅老太太深感皇恩,不顧陸昀上前要扶起她,硬是朝着皇宮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感動得老淚縱橫。
一直盤算着早退的雙卿見狀不由感嘆,在皇權時代,皇帝對於普通人來說,其象徵意義不亞於神佛。以前聽說有一代皇帝沒有子嗣,後來終於在宗室裡挑選出一個品德上佳之人立爲太子,京城裡大街上都是喜極而泣的人們,一時間蔚爲壯觀。那時雙卿還不相信,可是此時不僅羅老太太,就連羅文彥和羅文簡都眼泛淚光,一副恨不能要立時爲皇帝肝腦塗地的表情,也不由得信了十成十。
阿林從地上站起身,又伸手拉了一把身邊的沈禾,卻見她手心裡全是汗,面色酡紅,連耳朵根子都紅透了,又使勁低着頭,也不說話,不由奇怪,湊過去耳語道:“你怎麼了?不會是屋子裡冰盆太多,着了涼罷?”
沈禾聞言忙搖頭,侷促道:“我沒事,就是有點熱,不用擔心。”
這屋裡的冰盆是最多的,怎麼可能會熱呢?阿林生怕沈禾是生了病,放心不下,便時不時的轉頭看看她。看得多了阿林也發覺一些端倪,譬如說沈禾眼神清亮,並不是生了病萎靡不振的樣子,而且她總是偷眼向陸昀那邊看,匆匆看了一眼又忙低頭,生怕被人發現似的。
阿林縱然對男女之事有些遲鈍,可是沈禾的小兒女情態讓她不由得想起諸如“芳心暗動”“暗送秋波”之類的話語,可是看看那邊陸昀完全沒注意到的樣子,又想起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心裡不由得有些怪異的感覺,被她一概歸爲替沈禾惋惜的情緒。
楊毅宣了聖旨就回宮去了,留下陸昀在這裡用過宴席再走。陸昀身份高貴,羅文彥是準備親自全程陪同的,奈何陸昀執意謝絕,羅文彥看了看四周,兒孫們一個都不在,也不知跑哪去了,一轉眼看見阿林,便向她招手道:“阿林,帶睿王殿下去別處喝茶休息。”
阿林應下,要帶沈禾一同去,誰知沈禾彆扭得死活不去,只好帶了羅晴嵐姐妹三個,在廳裡衆位太太姑娘們羨慕嫉妒恨的眼神下出了門。
看阿林還記得帶上羅晴嵐幾個,羅老太太、大太太秦氏並大少奶奶連氏、二少奶奶牛氏見狀都是極爲欣慰,睿王殿下尚未有親事,身份又如此高,若是看上了哪一個,回去向皇上請了旨意,便是做個側妃也是賺大了。
做郡王甚至親王的丈母孃會是一種什麼感覺?連氏和牛氏目送着幾人的身影消失在門簾外,心裡都在思索着這個問題。
羅老太太的榮壽堂正房五間,前面的穿堂同正房一般大小,如今被用作招待客人的廳堂,兩側又擴了小跨院,從月洞門過去,一邊住着羅天覆,另外一邊則是小花園。
年輕男女總不能毫不避諱的去屋子裡說話,阿林跟着鄭嬤嬤學了這麼長時間的規矩,自然懂得這些,所幸小花園裡也是花木繁盛,再叫人搬幾個冰盆過來,也算涼爽。
羅晴嵐幾個都不知道陸昀同靖國公一家的關係,此時都有些拘謹。她們因爲身份所限,幾乎沒有見過真正的皇親國戚,現下近距離瞻仰,心裡又是激動又是敬畏。
陸昀先打破了這奇怪的靜謐,道:“貴府上有沒有冰酪,若是有的話倒是可以消暑。”
羅晴嵐忙道:“我去廚房命人現做!”與此同時羅洮洮也道:“這就叫人去做!”羅靜沒有做聲,橫豎她無論做什麼都是跟着羅晴嵐。
三人爭先恐後的帶着丫鬟跑走了,阿林看陸昀一臉無辜茫然的樣子,一時忍不住笑彎了腰。陸昀無奈一笑,本待要打趣“我有那麼可怕嗎”,可是眼神無意間掃過阿林略有起伏的胸前,銀硃色寬邊繫帶映着日光,越發顯得胸前肌膚白得耀眼,霎時間就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眼神不由得漂移開去,握拳放在口邊乾咳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