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簡孤身一人面對這麼多的大漢,神色絲毫未曾鬆動。她嘴角牽起一絲冷笑,眉宇間帶着嘲諷:“正好老子今天火氣大,你們這是撞刀口上了!”
說罷身形一動。幾名大漢幾乎來不及反應,眼前之人便已經失去了蹤影。片刻之後,便聽到大漢們痛呼聲此起彼伏。
他們幾乎連敵人的衣角都沒有摸到,就一個接一個倒在了地上只有哀嚎的份。有被擰斷了胳膊的,也有被打傷了腿的。
蘇青簡收拾完這幫壯漢,便飛身落在了馬車上,一條胳膊搭在了那青衣男子的肩上:“你這幫手下可真不怎麼樣。也不知道就這幾人,你們幾個突厥人是怎麼在我大業長驅直入,沒有栽跟頭的?”
青衣男子依舊是雲淡風輕地笑着,一雙鳳目斜覷向她:“姑娘高招,在下領教了。只是我等不過做些小本生意,如今兩國交戰在即,急着趕回突厥避難。情急之下冒犯了姑娘,若姑娘心頭惡氣難消。那麼——”
他頓了頓,摺扇一指那盜馬賊:“我便讓他立刻自戕,以消姑娘心頭之怒,如何?”
蘇青簡抱着胳膊靠在馬車上,這人還真是個狠角色。她挑明瞭他們的身份,他便也戳穿了她的。
“自戕就不必了。若真想消我心頭恨,不如讓我在你們的商隊裡挑一樣可心的東西。若是我一開心,不與你們計較也是可能的。”
青衣男子身旁之人身子動了動,似乎想要阻止她。卻被青衣男子一個眼神止住了。他擡手讓開身子道:“姑娘自便。”
蘇青簡倒不是真想要他什麼東西,只是不放心這幾個形跡可疑的突厥人,想查一查他們所帶的東西是否有異。
青衣男子一聲令下,所有的箱子便都打開了。這陣仗,倒是讓蘇青簡心裡嘀咕了起來。倒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判斷,只是懷疑真有什麼東西怕是也不在這裡面。
但現在騎虎難下,她也只好真的翻檢了一番。果然,裡面真的是些絲綢財帛。就在蘇青簡以爲自己即將空手而回的時候,忽然她瞥見了青衣男子所在的馬車。
她大步踏上馬車,青衣男子果然變了臉色。蘇青簡輕輕釦了扣馬車下方的木板,裡面是空心的。她擡手掀起木板,裡面繁雜地放着許多的衣物。
也許是女子的天性,蘇青簡什麼也沒拿,單單是勾住了那紅豔豔的繡了海棠的肚兜。蘇青簡提着肚兜探出頭來,一臉得意:“我看別的也用不着,就這個東西了。”
青衣男子臉一紅,撇過了頭去:“姑娘請自重。”
蘇青簡這才意識到把女子貼身的衣服這樣光明正大地拿出來晃,確實是有傷風化。即便是民風開放的突厥,怕也是不能接受的。
她手忙腳亂收起肚兜,忽然蘇青簡像是想起了什麼,促狹地笑道:“這位兄臺,我看你衣冠楚楚的,怎麼還有這癖好?”
青衣男子瞪了她一眼,沒有答話。只是在旁邊下屬的攙扶下上了馬車。商隊又緩緩地向前行進了。
蘇青簡心中疑惑,莫非她找到的這東西不是什麼關鍵的東西。所以這羣人渾不在意地就走了?又或者她是真的錯怪了他們?
不管了,這肚兜帶回去研究研究。四哥是風月場上的老手,若是沒什麼用,還可以讓他送給那些姑娘。
她一個利落地翻身上了馬,轉身向仲興城策馬而去。而商隊行了片刻,忽然停了下來。
隨行的侍從對馬車內的青衣男子說道:“先生,我們便這樣放那個女子走了麼?”
馬車內傳來青衣男子冰冷的聲音:“並不是我們放她,而是她放了我們。”
“可是那樣東西在她手裡,我們——”
馬車內一片寂靜,良久,青衣男子的聲音傳了出來:“回城!”
這頭蘇青簡回到城中,在仲興城最大的孤鴻客棧落了腳。她和七位師兄弟多年來隨空溟先生在南淮的身上修行。且不說聞雞起舞,皓首窮經,各宗派雜學都要涉獵。還要早早擔負起養家餬口的重擔。
空溟先生是當時大儒,歷經三朝。即便是聖上想要聆聽老先生的教誨,都要齋戒沐浴,滿心虔誠。但就是這樣一位大儒,卻是兩袖清風,家徒四壁。
都說君子固窮,尋常的秀才書生都過着清貧的日子。空溟先生更是窮上加窮。用他的話說,這叫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餓其體膚,餓其體膚,餓其體膚。
於是師兄弟幾人經常餓到嗷嗷叫,也沒見增加什麼能力。倒是養成了不浪費糧食的好習慣。同時也生出了另一個極端——享樂主義。
但凡是吃穿用度,必定是要最好的。
所以這一趟出來,只要是住店,必定是城中最好的客棧。
果然,不多時,師兄弟們便尋上了門來。師兄弟幾人一進門,四下所有人的目光便不由得被吸引了過去。
儘管他們已經儘量低調,但依舊難掩風姿綽約。單單是幾人往那裡一站,便自成一道風景。
蘇青簡眼見着師兄們走到她眼前,撇着嘴道:“其實我本意是覺得你們不需要住客棧的。”
大師兄陸天杭不解道:“此話怎講?”
“你們不是自己揹着殼呢麼?”
陸天杭面露惑色瞧向其他幾個師兄弟,只有老四舒少源忍俊不禁。他輕笑着拍了拍蘇青簡的腦袋:“行了,別生氣了。再生氣可就不漂亮了。”
蘇青簡哼哼了一聲:“你們來得晚了,我都打完一架了。”
聽蘇青簡這麼一說,師兄弟幾個立刻圍了過來,關切地問東問西。她拽着幾人進了房間,將方纔遭遇到的事情事無鉅細地告訴了他們。
聽到最後,師兄弟們紛紛稱讚蘇青簡目光如炬,順便要求研究一下那塊肚兜。蘇青簡將肚兜取出來,攤開放在了桌上。
舒少源將那肚兜遞給了站在他身後的三師兄紀長希。他接過了肚兜,立刻湊過去仔仔細細嗅了一遍。最後總結道:“這是綺羅齋的綢緞,從味道上來看,對方應該是個男人。但是個用脂粉的男人,所以我估計是個......”
紀長希沒有說下去,師兄弟幾個會心一笑。蘇青簡不高興了,每次遇到這些情況,他們總是這樣神神秘秘不肯告訴她。之前他們湊在一起看什麼風月圖,還讓六哥堵着門不讓她進!
她早晚要把這些事摸個明白。
師兄弟們就這個肚兜討論了半晌,忽然一直一言不發的大師兄猛地一拍桌子:“小七——”他提高了音量,師兄弟們屏息凝神想聽聽大師兄的高見,便聽陸天杭懊惱道,“你是說,你把那一袋錢都給踢回去了?”
蘇青簡連忙躲在了舒少源的身後,怯生生探出頭來:“他們態度那麼惡劣,我拿了錢不是丟了咱們大業的臉麼?”
陸天杭恨鐵不成鋼地繞過舒少源的肩膀戳着蘇青簡的腦袋:“敗家猴孩子!你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咱們出來這一筆筆都是花銷啊!”
舒少源一手護着蘇青簡,一面格擋開陸天杭:“大哥,你爹可是戶部侍郎,咱們大業的錢糧都攥在你爹的手裡。這點小錢還需要跟師妹計較麼?”
“你這話我可不愛聽了。我爹那可是兩袖清風,不拿國家一粒米。小七啊,以後記住了,一枚銅錢也是錢。下次在遇到有人白給你錢,砸臉上也要接住了。”陸天杭說完這才放過了蘇青簡。
她衝着大師兄的背影使勁扮了個鬼臉,被舒少源按着臉給擋了回去。
師兄弟幾個圍着那肚兜琢磨了半天也沒研究出什麼來,客棧晚膳時間到了。便各自回房間收拾了一下,就一起在樓下用晚膳。
蘇青簡咬着豬肉餡兒的饅頭,一臉滿足。舒少源忍不住嘲笑她:“小七,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吃個饅頭還要砸吧嘴。”
蘇青簡白了他一眼:“那以前在南淮,你們一個個誰不是如狼似虎的。用師父的話說叫,吃了狗屎還要舔乾淨手指頭。”
一句話說的師兄弟幾人齊齊皺起了眉頭。陸天杭敲了敲她的碗:“安靜吃飯。”
大師兄這個管事兒的一發話,蘇青簡便吐了吐舌頭,繼續埋頭吃她的饅頭。吃到一半,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蹭的直起身來,指着坐在斜對角那桌的一人的背影叫道:“你們看,那就是揣女人肚兜的那個變態!”
話聲音不大,但是剛巧能傳到對方的耳朵裡。於是斜對角的青衣男子默默擡起頭來,幽怨地看向了這一桌。
一眼看到七個劍眉星目的少年齊刷刷盯着自己,眼神裡充滿了鄙夷和探究。青衣男子咳嗽了一聲,不疾不徐道:“這位姑娘此言差矣,東西帶在身邊未必就是自己用的,也可以是送人。”
蘇青簡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於是又補充了一句:“可是哪有人沒事兒送女孩子肚兜的?”
話一出口,青衣男子變態的嫌疑是徹底洗不脫了。舒少源上下打量着那人,忽然壓低了聲音道:“這是你說的那個突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