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牌技很爛, 打了沒多久就被三人吃得死死的。蘇青簡一面摸着牌一面哭喪着臉道:“這馬吊怎麼這麼難,我都快把壓歲錢輸光了!”
話一出口,整個牌局的風向都變了。除了耿直的盛秋懷以外, 舒少源和邵承玉都在給她喂牌。
然而兩人這一次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爛泥扶不上牆。連帶着他們倆也被拖下水, 輸了好大一筆給盛秋懷。
蘇青簡撇嘴道:“盛大哥, 你這些年是不是沒幹別的, 淨在突厥打馬吊了?”
盛秋懷一臉無辜地看着她:“這是我第一次打馬吊。”
舒少源和邵承玉亦是如此。所以三人對於蘇青簡在馬吊上的造詣, 都頗爲驚異。原本以爲她這麼
聰明,自然學什麼都手到擒來。沒想到於此道上,着實是她的短板。
打了一會兒, 盛秋懷忽然道:“你們覺不覺得,賭錢財太過傷感情, 也沒意思。要不然咱們賭點別的?”
話一出口, 得到了鄰桌的一致贊成。
蘇青簡好奇道:“賭什麼?”
“輸的人要爲贏的人做一件事。”盛秋懷意味深長地瞧着蘇青簡。
邵承玉不動聲色阻隔開了兩人, 但還是頷首道:“我同意。”
舒少源自然也沒有意見,唯獨是蘇青簡, 猶豫了半晌才點了點頭。只要不輸給盛秋懷,另外兩人都好糊弄。
這一局開場,蘇青簡便感覺到氣氛瞬間變了。三人在牌桌上廝殺,她只能胡亂出牌。
好在大師兄無所事事逛了過來,站在她後面看了半晌。忍不住指點了她幾句。
“小七啊, 平日裡你不是挺聰明的麼。怎麼馬吊打得這麼爛, 真不像是師父的親傳弟子。你可別讓師父瞧見, 否則他鐵定是要將你逐出師門的。”
蘇青簡撇了撇嘴:“我是一個情操高尚的人, 賭錢這種事情自然不在行。大哥, 你怎麼不去打牌呢?”
“你沒看到老三跟公主,纏纏綿綿, 黏黏糊糊。打個牌還要眉來眼去,看了都要折壽。折壽就得少掙銀兩了。快碰!”
“大哥你別光顧着掙銀子啊。”蘇青簡碰了盛秋懷的牌,繼續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成家了。”
“這事兒你不必擔心,大哥我是你們的楷模。成婚也必定是最早的。婚事已經基本定下來了。快自摸!”
陸天杭還在指點江山,一屋子人卻全都齊刷刷看着他。他翻了個白眼,哼哼道:“大驚小怪,不就是大哥快成婚了麼。對方是尚書大人的千金,尚書大人那可是朝中數一數二的兩袖清風啊。”陸天杭一臉遺憾道。
“尚書大人千金?!那不就是王都有名的才女王採青麼?”舒少源吃驚道。
“嗨,虛名罷了。”陸天杭心裡暗爽,嘴上還要謙虛。
“大哥你深藏不露啊,回王都這麼快就把婚事給定了!真是我們的楷模。”紀長希嘖嘖讚歎道。
陸天杭嬉笑着看着他:“你這樣子,不也是好事將近麼。”
邵靈魚羞紅了臉,別過了頭去。就在蘇青簡感慨,師兄們各自都要成家立業之時,忽然聽到了不疾不徐的一聲:“胡了。”
她連忙轉過頭去看。邵承玉聽了一個大四喜,盛秋懷和舒少源都是一臉沮喪。
她幸災樂禍地瞧着兩人。便聽邵承玉道:“願賭服輸,二位現在各自完成一件事吧。”
“只要不殺人放火,隨便。”舒少源看着一臉悲壯的盛秋懷,心下嗤笑。真是沒見過世面的蠻子。邵承玉又不會吃人。
“你們去隔壁太子府,一人偷一樣太子的貼身衣物。在上面題上情意綿綿的詩。然後塞到朝中重臣的枕頭下。”
蘇青簡看着四哥和盛秋懷一臉難以置信,止不住暗笑。她本來以爲自己已經夠壞了,矇頭揍了太子一頓。沒想到邵承玉纔是一肚子的壞水。
舒少源和盛秋懷無法,只得勾肩搭背地去了。一直到傍晚纔回來。
師兄妹們玩了一整天也都餓了,二師兄便準備了晚膳。大傢伙圍坐在桌邊。
蘇青簡忽然想起,這宅子裡還住了一個人——玲瓏。她連忙派人去請她。未幾,玲瓏便在府中丫鬟的帶領下姍姍來遲。
今日她不施粉黛,一身素衣,清麗脫俗。
她一出來,幾個師兄全都直勾勾瞧着她。邵靈魚忿忿地掰過紀長希的臉,但他的眼睛還是不自覺瞟了過去。
蘇青簡偷眼瞧了瞧邵承玉,他只是淡然地掃過,目光沒有任何凝滯。蘇青簡湊到邵承玉身旁,壓低了聲音道:“玉哥哥,她好不好看?”
邵承玉擡眼瞧了瞧玲瓏,點頭:“好看。”
蘇青簡又氣又惱,氣的是自己爲什麼要問這個問題,惱的是邵承玉竟然誇別的女人好看!
她悶悶不樂地撕着一塊雞腿,便聽見邵承玉道:“阿簡,你這是醋了麼?”
“我纔沒有醋。我吃的是醬油。”蘇青簡鼓起了腮幫子,臉拉得老長。
“口是心非。”邵承玉夾了塊油燜茄子進蘇青簡的碗裡,“其實你不問,我根本不會注意別的女子是美是醜。你非要問了,我也只能如實地回答。她確實很美,可是抵不上你在我心裡分毫。”
蘇青簡像是吃了顆蜜棗,止不住傻笑了起來......
舒少源一臉憂愁地看着她這一臉蠢樣兒。果然,戀愛中的女子,腦子裡進的全都是漿糊。
用完了晚膳,大夥兒鬧了一通,便各自打道回府了。蘇青簡留在府中收拾整頓。
她正架着一條腿指揮若定,便見玲瓏走了過來。她似是思慮了很久,見到蘇青簡時,目光堅定。
玲瓏大步走來,噗通一聲跪在了蘇青簡面前:“蘇姑娘,玲瓏早該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只是大恩不言謝,玲瓏無以爲報,只希望能夠爲姑娘犬馬,伺候姑娘。”
蘇青簡起初有些錯愕,聽了玲瓏的話,思忖道:“可是我救你,並沒有想要你什麼回報。何況我也沒能幫你什麼。”
玲瓏低着頭道:“玲瓏想要伺候姑娘,也是有私心的。蘇姑娘知道我的身份,風塵女子身爲下賤。可若是能成爲良家子,此身便能得自由。所以玲瓏想追隨蘇姑娘。”
“追隨我?”
“是。玲瓏雖不才,但粗使的活兒也能做一些的。”
蘇青簡上下打量了玲瓏一眼,想着她在風月場上能到如今的位置,想來也是有自己的手段。自己回到王都以來,幾乎沒有什麼可用的人。留一個在身邊,也未嘗不是什麼好事。
何況這個人跟太子還有深仇大恨。
於是蘇青簡將玲瓏帶回了蘇府。爲了掩飾身份,對外只說是她買回來的孤女,名喚芳蕊。
不過蘇青簡自然不會大材小用,讓她做粗使的活兒。尋常外出時都會帶着她,雖不說明是什麼,但芳蕊對她的打算卻也是瞭然於胸。
蘇青簡近來常去五哥哪裡療傷。王都的大夫雖好,可是跟五哥比起來,那醫術還是差了遠了。
不出半個月,她的腿傷已經好了大半。只是不可隨意用力。
但是蘇青簡併不太滿意她的這一條腿的恢復情況。高手過招,一點點的失誤都是生死之別。她此前在驛站並沒有看到過那個突厥高手出招,可他卻看過她的身手。
這一點便已經讓她處在了下風。蘇青簡對自己的功夫向來自信,卻也不會盲目託大。
於是這些日子,一直在家中練武。突厥那方的談判繼續,但聖上特許了她的休假。蘇青簡便有更多的時間好好準備了。
她執了一根樹枝在院中練着一套劍法,五哥正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喝着功夫茶。他不疾不徐地將茶水倒在了一旁的茶寵上,怡然自得地看着她。
芳蕊也抱着一件披風立在一旁,看着她將一根樹枝舞得虎虎生風。這般武藝,天下間恐怕難逢敵手。
紛紛揚揚的梅花落在劍尖,匯聚成花海。最終又被內力擊散在風中。蘇青簡挽了個劍花,忽然嘆了口氣。
芳蕊抖開披風走了過去,詢問道:“小姐爲何嘆氣?”
“這一套劍法,我怎麼都使不好。不知爲何,威力總是發揮不出來。”蘇青簡皺着眉頭看着手中的木枝。
芳蕊想了想,說道:“那小姐爲何不換一柄稀世的寶劍。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可見武器也十分重要。”
話音剛落,五師兄便搖了搖頭。蘇青簡走了過去,一口灌下了他剛泡好的茶。
五師兄蹙眉道:“上好的雨前龍井被你這般牛飲,簡直暴殄天物。”
“你這茶,連降火氣的功效都沒有。還不好喝。”
“小七,這一套劍法,我們幾個師兄都沒能練到這般境界。但旁觀者清,依我看來,手中有劍不如心中有劍。”
蘇青簡想了想,丟掉了手裡的木枝道:“有道理。五哥,不如你陪我練練?”
五師兄咳嗽了一聲,正色道:“你五哥我素來愛養生,惜命的很。你若是想找陪練,老四絕對義不容辭。”
蘇青簡嗤笑道:“拉倒吧。太子丟了褻褲,火冒三丈。背地裡派人查着,四哥正避風頭呢。他現在可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五師兄笑了起來:“這你便不知道了吧。你四哥手眼通天,這點小事還困不住他。你若實在對自己的劍法沒信心,到可以託他去替你探探突厥高手的底。”
舒少源手眼通天?這一點蘇青簡卻是不知,她一直以爲四哥只是個愛寫話本子毒害大好青年的毒瘤。不過以他的天資,做成什麼都不出意外。
而和突厥高手對戰的這件事情,蘇青簡也是萬分小心。名譽她可以不在乎,可她不能嫁去突厥。
於是蘇青簡讓芳蕊前去給舒少源遞了個話,自己繼續練了起來。
五師兄這一點播,蘇青簡確實感覺到了其中的精妙。不再有有形之劍的束縛,她便可以將內力凝結成劍。
此前和碧眼千絲過手之時,她曾學會以內力遊走於絲線之上,操控四周的一切。如今她忽然明白了師父所說,摘葉飛花皆可傷人是何意。
蘇青簡練了幾日,竟然突破了此前的瓶頸。信心大增。
她練得滿頭大汗,忽然瞥見院子裡立了一道身影。蘇青簡停下了手中的劍招,衝着拿道身影笑了笑:“小魚兒,你怎麼來了?”
邵靈魚拎着一隻小盒子走了過來,輕聲道:“蘇姐姐,這是我從御醫那裡尋來的療傷藥,送給你的。”
蘇青簡捏了捏邵靈魚的臉蛋:“你有心了。”
邵靈魚勉強笑了笑,目光落在角落裡五師兄的身上,欲言又止。蘇青簡便執了她的手進屋,兩人坐在臥榻兩側。中間擺放着一盤糕點。
蘇青簡捏了一塊糕點遞給邵靈魚:“小魚兒,你是不是有心事?”
邵靈魚點了點頭。
“不妨和我說說,或許我可以幫你。”
邵靈魚咬着脣,猶豫了片刻,才低聲道:“蘇姐姐,這件事其實只有你能幫我。”她頓了頓,紅
了眼眶,“我不想嫁到突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