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簡皺着眉頭翻開了下一頁。這一次兩人的嘴靠在了一起, 都閉着眼睛,好像很享受。
蘇青簡腦海裡靈光一閃,這不就是她和邵承玉所做的事情麼!原來風月圖就是風花雪月的意思。所以邵承玉不是在吸她內力, 而是在與她談情說愛。
想明白了這一點, 蘇青簡覺得四哥畫的這東西真是通俗易懂, 是一本上佳讀物。於是繼續翻向了下一頁。
可她還沒來得及多看, 院外忽然傳來了腳步聲。蘇青簡擡起頭, 邵承玉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她面前。
蘇青簡見他獨自一人前來,便將書一丟,飛撲進了他懷裡:“你怎麼來了?”
邵承玉揉了揉她的頭:“想你了, 來見見你。”他溫聲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看書啊。”
邵承玉笑了:“這麼好學?看的什麼書, 我來瞧瞧。”說着伸手拿起了蘇青簡丟在椅子上的書。
他大略翻了一遍, 越往後看, 面色愈發難看。蘇青簡好奇道:“怎麼了?”她湊過去想瞥一眼。誰料邵承玉卻一把將書給闔上了。
他滿面慍色,舉着書問道:“你從何處得到的這——這——這東西。”
“四哥特意給我畫的。四哥說, 他的畫,一張可以換一座宅子呢。”蘇青簡抱着邵承玉的胳膊道,“你覺得畫得不好嗎?”
邵承玉咬牙切齒:“好,當然是好。不過你沒必要看。”
“爲什麼?師兄們好不容易準我看風月圖了,我纔看到第三頁, 後面還有好多呢!”蘇青簡不滿地伸手去夠。
邵承玉伸手攬住了她的腰, 湊近她耳邊道:“我說你沒必要看, 是因爲......這圖上的東西, 我會一一教給你。讓你親身體會一遍。”
蘇青簡想了想, 既然邵承玉懂第二頁上的內容,想必接下來的東西也是懂的。既然有人教她, 也確實是沒必要看了。
於是她歡喜道:“那你現在就教我好不好!”
邵承玉無奈地揉了揉她的頭:“現在時機不對。”他見蘇青簡癟着嘴不高興,深嘆了口氣,“你又豈知,我比你更心急。”
“那說好了,你一定要教我。可不準反悔。”
然而蘇青簡渾然不覺,她自己把自己送上了一條不歸路......
邵承玉將那本書收在袖中。他本該將這勞什子一把火燒掉的,無奈舒少源這傢伙着實是有些才
氣。就這風月圖也是畫風清奇,給了人不少啓發。
倘若是在眼前這丫頭身上一一試一遍。邵承玉捏起了蘇青簡的下巴,已經是心癢難耐。
可她這般天真地眨着眼睛看着他,又讓他覺得無比罪惡。
“對了,阿簡。和談之事遲遲沒有進展,我將此事呈給了陛下,他說此事暫且放一放。待得年關過後再行商談。突厥那邊也沒有意見。所以......這一陣子,你可以好好放個假了。”
蘇青簡掐指算了算,還有七八天就過年了。一般官員在此時都會休個年假,待除夕夜前,她就要去舒少源府上住一住了。
正盤算着幾時過去,忽然又聽邵承玉道:“今年的除夕,我希望還能像以前一樣和你一起過。”
蘇青簡猶疑地看着邵承玉:“到時候,你不是要在宮中守歲嗎?”
“宮中皇子公主衆多,即便我不去,也不妨事。”
“你是說,你要出宮來找我?”蘇青簡心中歡喜,可是想到已經答應了四哥,總不能失信於他。猶豫了片刻,她還是把這事兒告訴了邵承玉。
“無妨,只要你的四哥不嫌我煩。我倒是願意上門叨擾。”
“這好辦,回頭我跟四哥說一聲。”蘇青簡鬆了口氣,難得邵承玉沒有胡亂吃醋。
她心情大好,一直持續到了今日的和談結束。臨行前,她稍稍遲了一步,留下來打點一些公務。
蘇青簡看着這一衆隨行的官員將和談的記錄整理好,一一抱走,這才準備離去。
剛走到門口,身後便有人喚道:“阿簡。”
蘇青簡回過頭,只見盛秋懷依舊是一襲青衣款步走來。平日裡,他身邊都要跟着許多侍衛,今日卻是隻身一人。
“我來王都數日,還未曾出過驛館。你可願帶我在王都走走?”
“今日麼?”
盛秋懷點了點頭:“擇日不如撞日。今日興起,換了明日,或許就沒這個興致了。”
蘇青簡瞧了眼他身後,門外的院子裡,阿史那木託正和那突厥勇士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她笑了笑:“你不帶幾個隨從一併前往嗎?”
盛秋懷也笑了:“有你在,我還需要什麼隨從保護?”
“那可說不準。我聽你們突厥來的姑娘說了,突厥人傳說我是個夜叉,專門殺突厥人。”
“我又不是突厥人。”盛秋懷說着大步出了驛館,蘇青簡連忙跟了上去。
“那好吧。我聽說城隍廟前有場花燈會,不如去那裡玩玩兒?”
盛秋懷搖了搖頭,負手走在前方:“故地重遊,自然是去曾去過的地方了。”他頓了頓,側身看着蘇青簡,“不過提起花燈會,我倒是想起一些往事。”
蘇青簡頓了頓,連忙快步走到他身側:“你記得小時候的事情?”
盛秋懷瞧了她一眼,面上露出些許不解:“難道你都不記得了?”
蘇青簡點了點頭。
盛秋懷苦笑:“也對,那時候你還太小,自然什麼都不記得。”
“倒也不是因爲年紀小。是七歲那年,我生了一場大病,之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兩人走在街市上,四下人頭攢動。處處張燈結綵,人人臉上都洋溢着過年的喜悅。蘇青簡走在盛秋懷的身側,卻覺得他像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
原本他也該是王都鮮衣怒馬的貴公子,衣食無憂地過完這一生。如今卻家破人亡,被迫流落他鄉,爲異族效力。其間的苦楚可想而知。
“是麼,生病......”盛秋懷呢喃了一句,忽然擡頭看着遠方的一座橋,“阿簡,你看那裡。小時候我帶你看花燈,那時候你才五歲,可是聰明伶俐。什麼東西都是看一遍就能記住了,也很乖巧。可是那天,人太多,我們走散了。我從燈會開始,一直到人羣散去,才終於找到了你。”
兩人走到了橋上,盛秋懷指着第二根柱石:“那時候你就是站在這裡,不哭也不鬧。直到我找到你的時候,你才哭着問我。是不是爹孃不要你了,所以託我來將你丟在外面。我想抱你回去,可以一碰到你,你就痛得大叫。我才知道,原來你的身上到處都是傷。一個五歲的孩子,在親生的爹孃身邊,卻滿身傷痕......”
這些事,蘇青簡連一點模糊的印象都沒有了。她的爹孃不喜歡她,這一點她心知肚明。那時候她說出這樣的話,一點也不奇怪。
盛秋懷像是沉浸在了往事之中,緩緩道:“那時候,我便跟蘇琅軒商量。不如早早與你定下婚約,過兩年便接你來盛家。也不用再在蘇府受苦了。可惜......”
“盛大哥,你此番回來,是不是爲了當年盛家之事?”蘇青簡忽然問道。
盛秋懷沒有回答,只是低聲道了一句:“你隨我來。”說罷大步向前走去。蘇青簡緊隨其後。
兩人穿過大半個王都,來到了一片幽靜之處。這裡四周都是深宅大院,尋常人跡罕至。有一處地方更是荒涼,門上的朱漆早已經脫落,封條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打爛,成了一攤黃泥。
盛府的牌子卻還掛在上面,只不過落滿了灰塵。原本金漆的兩個大字也都再也看不清原來的顏色。
蘇青簡跟隨盛秋懷走了進去,裡面已經是一片殘垣斷壁。朝廷抄了盛家之後,裡面的東西都收入了國庫,還剩下一些大件的東西,也都被附近的賊人陸陸續續偷走了。
當初的鐘鳴鼎食之家,如今人丁凋零,只剩下盛秋懷一人在外漂泊。幸好,他謀到了出路。哪怕是今日他站在朝堂之上,大業也不會在爲了昔年的舊案,而去得罪突厥要他性命。
可是盛家上下百十條人命,昔日的親人已經化作了枯骨。夜裡恐怕也會冤魂入夢。
蘇青簡想起師父讓她查的案子。近來還是毫無頭緒,當年的涉案的人恐怕已經死的差不多了。唯獨是......盛秋懷!
她上前一步,盛秋懷正站在一株枯死的梅樹下哀思。蘇青簡輕聲道:“盛大哥,此地觸景生情。你既然已經離開,爲什麼還要回來?是不是有什麼心願未了?”
盛秋懷低頭看着她,手輕輕擡起,又落在了她的肩膀上:“阿簡,我的心願,就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