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碰了個軟釘子, 便不再多言。
邵承玉將蘇青簡託付給了五師兄,腰間的長劍噌然出鞘。阿史那木託也拔出了他腰間的彎刀。
五師兄將蘇青簡抱到了遠處的一張椅子上。他封住了蘇青簡的幾處穴道,低聲道:“小七, 我先帶你回去療傷吧。”
蘇青簡搖了搖頭:“我想看看結局。”
五師兄回頭看了臺上的兩位皇子一眼, 頷首道:“好。”
其他幾個師兄也趕了過來, 緊張地站在一旁, 卻都沒有說話。看來她受傷的事情, 他們都知道了。
舒少源不在,蘇青簡嘆了口氣。其實靜下心來,她越發覺得那一日那個人不是四哥。她掃了一眼, 發現紀長希也不在。
今日邵靈魚也沒有來。三哥應該是去陪她了。
五師兄不知從何處取來了一粒藥丸,塞進了蘇青簡的口中:“將這藥丸壓在舌根下含着。”
蘇青簡照做了。那一陣難受的勁頭已經過了, 如今只是虛弱。
陸天杭緊張地湊過來, 低聲道:“小五, 小七怎麼樣了?”
“性命無憂,只是傷重。好一陣子不能動用內力了, 如若不然,輕則武功全廢。重則喪命。”
“那個可惡的傢伙,要是被我抓住了他。我一定剁了他的肉,賣去做豬飼料!”
蘇青簡此刻連笑的力氣也沒有了,只是眼巴巴看着幾個師兄。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場上的兩人吸引了去。
邵承玉的功夫多數是她教的。那時候她只是覺得好玩兒, 便將每日師父教她的內容去練給他看。
邵承玉斷斷續續學着, 雖然算不上絕頂的高手, 但對付普通人還是綽綽有餘。只是阿史那木託也不是吃素的。
他跟他的哥哥比起來稍遜一籌, 可是和邵承玉比, 卻是佔了上風的。
但邵承玉一個皇子,功夫能練得這麼好, 已經實屬不易。所以他一出手,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便被吸引了過去。
落英劍法,劍招繁複。使起來令人眼花繚亂,阿史那木託一個晃神,肩膀上中了一劍。
他格擋開來,往後一躍。手中彎刀忽然掉轉了一面,由起初的砍變成了橫向的削。邵承玉一擊
中,乘勝追擊,卻猝不及防被削了一刀。
蘇青簡看着邵承玉和阿史那木託拆招,眉頭緊鎖。
陸天杭不住搖頭道:“十四殿下招數是花哨,可是華而不實。小七啊,你當初教他這些做什麼呢?”
蘇青簡癟了癟嘴,一臉羞赧:“我......我就是覺得他好看,就應該學些好看的劍招。所以......”
“什麼叫色字頭上一把刀,我今天頭一次在一個小姑娘身上見到驗證。”陸天杭無奈道。
“可是這阿史那木託也不是什麼高手,比如他的下盤不穩。彎刀用得很彆扭,招數全是破綻。”
“你這隔岸觀火,看得清楚又有什麼用呢。阿史那木託這種半吊子,我們師兄弟幾個,誰不能吊打他。可是十四殿下——”話說到這裡,師兄弟幾人齊齊嘆了口氣。
蘇青簡一顆心也吊了起來。邵承玉的錦衣之上已經破了幾個口子,裡面皮肉翻卷着。阿史那木託也受了傷。
忽然,邵承玉換了劍招。劍法凌厲,招招直逼要害。阿史那木託瞬間被打亂了節奏,幾番未能反應過來,連連失利。
終於,長劍橫在了他的脖子上。邵承玉冷眼看着他,聲音低沉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王世子,願賭服輸。”
阿史那木託咬着牙,撇過了頭去。
遠處,蘇青簡鬆了口氣。終究,他還是贏了。即便是她只教了他那些個花架子,即便對方實力勝過了他,可他還是憑着這花架子打敗了阿史那木託。
蘇青簡忽然覺得鼻子一酸,紅了眼眶。邵承玉丟了手中的劍,快步向蘇青簡走來。彷彿世間的其他都無關緊要。
蘇青簡也掙扎着站了起來,五師兄在一旁攙扶了她一把。
她一步一步緩慢地向他走去,那短短的一段距離,卻好像走了許久。他們不用分別了。巨大的喜悅之下,蘇青簡不想再去顧慮其他的一切。
此時此刻,她只想抱抱他。
邵承玉快步走向了蘇青簡,她身形踉蹌了一下。就在她快要倒下的剎那,邵承玉一把抱住了她。
他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好像生怕一鬆手,她就會離他而去。
蘇青簡聲音裡帶着哭腔:“玉哥哥。剛剛我好怕自己輸掉,那樣我就必須要離開你了。”
“不會的。”邵承玉呢喃着,不知道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你哪兒都不會去。只會留在我的身邊。”
蘇青簡重重點着頭。
不遠處,陸天杭嘆了口氣,對師兄弟幾人道:“以前我看這傢伙總是不順眼,現在看來,小七的眼光其實是不差的。”
五師兄點了點頭:“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此前確實是我們操心太多了。”
這邊正在感慨,看臺上的衆人卻是神情各異。
蘇琅軒鬆了口氣,倘若妹妹輸了,要安排他們離開便加大了難度。現在贏了,想要脫身便容易了許多。
蘇侯爺和帝后二人,皆是神情莫測。太子卻已經拂袖而去。
陸天杭眼尖,瞥見太子一臉豬肝色。忽然面如死灰:“糟了!”
師兄弟幾人瞧着他,一臉困惑。陸天杭哭喪着臉道:“全賠光了!我家那口子一定會勒死我
的!”
“什麼賠光了?”六師兄柳諾凡不解道。
二師兄無奈地搖了搖頭,解釋道:“你們大哥得知師妹受傷之後,路過賭坊投了三百兩,賭突厥贏。現在賠光了。”
師兄弟幾人齊齊向陸天杭投去了鄙視的目光。陸天杭已然是哀痛欲絕。
忽然,邵承玉拉着蘇青簡大步走到正對陛下的看臺下方。兩人齊齊跪了下去。
聖上正好言安撫阿史那木託,忽然見到兩人這般模樣,立刻明白了過來。
邵承玉朗聲道:“父皇,既然阿簡不用遠嫁。兒臣懇請父皇,爲我和蘇青簡賜婚!”
聖上沉吟了片刻,轉頭對蘇侯爺道:“蘇卿家,你看,你可願讓這寶貝女兒當朕的兒媳?”
蘇侯爺一雙眼睛在蘇青簡和邵承玉身上轉了一圈,忽然笑道:“小女能嫁入天家,自是她的福分。”
“好。其實朕也早看出來,你們兩情相悅。今日老十四捨命相護,也足見你二人情真。朕今日便爲你二人賜婚,成一段佳話!”
蘇青簡和邵承玉對視了一眼,齊齊拜了下去。
原本以爲是要跌入谷底,卻沒想到結局會是這樣的美滿。蘇青簡只覺得自己像是在夢裡一般。
邵承玉再也不用遮掩,徑直抱了她去了她的小宅。
那裡雖然有空溟先生常年駐紮打馬吊,但別苑裡還是很幽靜的。何況,他們的地盤,也沒人打擾。
邵承玉抱着蘇青簡躺下,便命人尋了爐子來。他一面陪着她,一面親手爲她熬藥。其他人幾乎都插不進手。
五師兄關上門出來,走了沒幾步就碰到了舒少源。他看起來有些失魂落魄。
五師兄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四,事已至此,你還是死了這顆心吧。”
舒少源苦笑了一聲:“其實我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她的心裡,從來就沒有我。可是......”
他嘆了口氣,“可是那天的事情,我還是想跟小七解釋清楚。”
“也對。待她的傷好些,你再去解釋吧。不過,小七可能已經想明白了。”
舒少源點了點頭,又道:“五哥,陪我喝酒去。”
五師兄看了他一眼,有些於心不忍,便同意了。
兩人出了蘇青簡的小宅,便一同去了花月樓。原本五師兄只想找個僻靜的地方,但舒少源卻一下子招來了一堆鶯鶯燕燕。
他皺着眉頭坐在一旁,看着舒少源強顏歡笑。一面攬着美人,一面來者不拒喝着送到嘴邊的酒。
他記得以前也常和舒少源一起來此處。不過那時候,他們是爲了其他要事而來。那時候他比他定力好多了。
多少女子青睞有加,可舒少源卻連看都不看一眼。
尋常師兄弟們拿他打趣,他多半是認了。偶爾也會認真地說:“溺水三千,可我只取一瓢。”
師兄弟們笑他酸,他也不辯解。
偏偏,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舒少源寫了那麼多的愛恨情仇,每一個愛到死去活來,轟轟烈烈。可他自己,一腔真情,到最後沒有轟轟烈烈,也沒有死去活來。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被擋在了一堵牆外。
舒少源很快就醉了,鬧得不像話。五師兄無法,正要尋人將他領回去。忽然一人款步走來。
五師兄看着來人,不由得上下打量了幾眼。這分明是個男子,可是一舉一動卻被女子還妖嬈。
男子香肩半露,手指一柄團扇輕輕掩在光裸的鎖骨前。他倚着門,眼中一抹慵懶的魅色揮之不去:“舒公子既然是醉了,不如就留在我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