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可以充耳不聞,但卻鬼使神差回了頭。這一個回眸,便見一片旖旎風光之中,一名少年高懸在空中向她伸出手來:“我聽聞玲瓏姑娘是否願意作陪,全憑心意喜好。所以想問問姑娘,你可喜歡我?”
孟浪的男子她見多了,可只一面便問她是否喜歡的,倒還是頭一回。玲瓏上下打量了蘇青簡片刻,脣畔綻開一絲笑意:“喜歡。”
話音剛落,蘇青簡便飛身落在了她身邊,俯身將她橫着抱了起來。又是一個縱身飛掠過衆人的頭頂,徑直落在了包廂裡。
紀長希幹張着嘴說不出話來。沒想到,他縱橫風月場多年,竟然在撩妹之道上還比不過一個女人!而且他師妹這也堪稱空手套白狼,也沒見她用什麼技巧,這花魁怎麼就跟了她了?
眼見着蘇青簡抱着花魁娘子那不盈一握的小腰肢,紀長希是光眼饞沒他的份兒。
而且玲瓏姑娘有個規矩,若是她在場伺候,其他的姑娘便都得退下。故而原本還黏在他身上的姑娘也一一退去了。
玲瓏斜靠在蘇青簡的身上,素手芊芊輕輕伏在她的胸前,聲音柔美婉轉:“不知這位姑娘怎麼稱呼?”
蘇青簡剛要喝酒,聽到玲瓏這一聲姑娘,頓時嗆了一口。玲瓏拍着她的後背替她順了順氣。蘇青簡震驚道:“你知道我也是女子?!”
玲瓏掩脣笑了笑,紀長希一臉不痛快,嗤笑道:“就你這模樣,瞎子纔不知道你是個女人。”
“那你還說喜歡我?”
花魁娘子倒了杯酒,一雙眼睛彷彿要將人的魂魄活活勾走:“男子我見多了,可拜在我裙下的女子卻還是頭一回。我覺得有意思,便隨你來了。”她說着將那杯酒捧到了蘇青簡的脣邊,香氣立刻撲鼻而來。
蘇青簡就着她的手飲下了這杯酒。紀長希心中的鬱結之情幾乎如同江水斷流:“我說,你們倆都是女人,這麼鬧有意思麼?”
“有意思啊。”蘇青簡瞧出了紀長希的不痛快,故意氣他。她伸手將玲瓏一把拉進了懷裡,勾住了她的下巴,“那玲瓏姑娘今晚可願意一直陪着我?”
玲瓏嘴角浮起一絲嬌媚的笑:“只要你想。”
紀長希看着兩人眉來眼去,心裡一把火蹭的燒了起來。蘇青簡噗嗤一口笑了出來:“我說三哥,你剛纔說我的時候爽快了。現在沒話說了吧?”
“我說的沒錯啊!”紀長希沒好氣地拍了拍桌子,“你就說你吧,剛剛還只是像個男人。現在好了,連女人都喜歡你,是不是說明你生錯了性別?”
蘇青簡氣結,正要發作。一條玉臂忽然繞住了蘇青簡的脖子,玲瓏湊近她的脖頸,撲鼻的香氣撓得蘇青簡心裡癢癢的。她聽到她湊近耳邊輕聲道:“玲瓏可是生得不夠美,爲何你換了奴家來,卻又冷落了奴家?”
這嬌嗔的聲音落在耳中,蘇青簡只覺得像是過了電一般。她連忙扶起玲瓏,正色道:“玲瓏姑娘見諒,方纔是我貪玩兒。只是你也瞧見了,我三哥這樣說我。所以我想氣氣他。”
花魁娘子笑了笑,亦是端正了坐姿:“其實像姑娘這般有趣的人,玲瓏倒是很少遇見。比起陪那些公子哥兒,我更願意與你多聊一會兒。”
紀長希湊了過來:“其實我也願意與姑娘多聊一會兒,不知下次可還能見到姑娘芳蹤?”
花魁娘子輕輕見紀長希推了開來:“那就得看公子能不能讓玲瓏刮目相看了。”敷衍罷又將紀長希晾在了一旁,“聊了許久,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蘇青簡。”
玲瓏忽然眼睛亮了亮,驚愕道:“就是那位斬殺突厥賊首的蘇姑娘?!”
“對啊,我師妹是厲害。我身爲她的三師兄也很爲她驕傲。”紀長希又湊了上來,想要標榜一下他的戰績。
玲瓏卻是充耳不聞:“姑娘英名,我們樓中的姐妹早已有所耳聞,都是傾慕已久。這世間的女子,能像你一般戰場殺敵,揮斥方遒,真是令人羨慕。”
“也沒什麼好羨慕的。”蘇青簡倒了杯酒一口灌了下去,“我如果能像你一樣,心上人也喜歡自己就好了。”
玲瓏笑了笑,輕輕牽起蘇青簡的手:“這倒是,女子一生所求,不過是心繫之人也喜歡自己。只是你知道你最大的問題在哪裡麼?”
“我知道,用三哥的話說叫,粗野。”蘇青簡也是一臉惆悵。
紀長希應和着點了點頭。
玲瓏思忖了片刻,擡眼道:“紀公子閱人無數,說的確實不錯。不過蘇姑娘也不必氣餒,其實以你的資質,倘若是肯稍稍婉轉一些。恐怕我這花魁娘子就該讓賢了。”
蘇青簡正要接話,紀長希卻忽然道:“這比喻可不大好。”
玲瓏目光微滯,擡手拜了拜:“蘇姑娘見諒,玲瓏失言了。”
蘇青簡擺了擺手:“不就是個比方麼,沒什麼失言不失言的。其實我就是想知道,這些男人腦子裡都在想什麼?”她說着指了指紀長希。
“酒色財氣。”玲瓏簡略地概括了一下。
紀長希不樂意了,他嗔怪道:“玲瓏姑娘,人不可貌相。不能我來喝花酒,就說我腦子裡只有酒色財氣。不過師妹這個問題問得好,其實我最近也想教教她這風月場上女人的手段。如今玲瓏姑娘來了,想必比我教要好上百倍。姑娘給她指點指點?”
這一番話真是說到了蘇青簡的心坎裡,她一臉希冀地看着花魁娘子。玲瓏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姑娘想學,玲瓏樂意之至。”
話音剛落,蘇青簡和紀長希忽然聽到了腳步聲。
這青樓裡來來往往許多人,有腳步聲不奇怪。但習武之人一聽便能知道這腳步聲是衝着誰來的,而且還帶着怒意。
片刻之後,一人猛地拉開了包廂的門。幾名大漢魚貫而入,爲首的那人對玲瓏道:“玲瓏姑娘,我們公子等急了。還請你快點過去。”
花魁娘子起身道:“那便同你家公子說,玲瓏今日身體有些不適。想早些休息,公子請回吧。”
那人聞言也不多話,一個手勢下來。上來兩名大漢將玲瓏一左一右拉住了。
有人欺負蘇青簡新交的朋友,這還了得。她擡手兩個手刀,乾淨利落地將兩人劈暈在地。
爲首之人見蘇青簡功夫不弱,忖度了一下形勢,便退後了一步,高聲道:“你們是何人?可知今日得罪的是誰?!”
“我不管是誰,玲瓏都說了身子不舒服。你們這樣強人所難,我便不能坐視不理!”
“這王都之中還無人敢跟我們公子叫板,你小子是不想活了!”
蘇青簡正要針鋒相對,玲瓏卻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她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這人你得罪不起。玲瓏也是一時任性來了此處,如今去作陪一下便好。”
“天子腳下,我還不信就沒個理字!玲瓏,我和你一起去瞧個究竟!”蘇青簡說着攙扶着玲瓏對闖進來的那幫人道,“你們帶路!”
紀長希慌忙上前:“你別衝動,我陪你一起去。到時候可不要胡亂出手!”他知道蘇青簡雖名義上是侯門之女,可在家中根本毫無地位。所以這個時候還得他陪着走一趟。
畢竟紀長希的父親不是旁人,正是當朝吏部尚書紀如海。哪怕王都達官顯貴再多,也得給他父親一點兒薄面。
三人跟隨着這些大漢穿過迴廊,來到了樓中西南角的房間。這一間房與其他房不同。其他門前可以人來人往,這一間卻有數名侍衛守着,尋常人根本無法走近。
那人對着門中稟報道:“主子,玲瓏姑娘帶到。不過喚玲瓏姑娘作陪的二人太過囂張,非要跟過來——”
“讓他們進來!”
守衛讓開了一條路,將門拉了開來。蘇青簡扶着玲瓏走了進去,只見屋子裡也站滿了守將。不過因爲屋子很大,所以並不顯得擁擠。
裡面的物件擺設與其他尋常廂房不同,一進來倒好像是進了皇宮一般。
而那人就坐在屏風後面,獨自一人飲酒。玲瓏輕輕推開了蘇青簡,快步繞過屏風走到那人身側,福身道:“公子,奴家來晚了。”
那人勾了勾手指,聲音波瀾不驚:“過來。”
玲瓏屈身跪坐在那人身旁,正要伸手倒上一杯酒。那人反手就是一巴掌,將玲瓏生生打翻在地。
蘇青簡快步上前,怒斥道:“你怎麼打——”話沒說完,卻忽然頓住了。
紀長希瞧見蘇青簡變了臉色,心中疑惑,便也快步上前。一瞧見那人,頓時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太......太......太子殿下,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