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少源瞥了她一眼, 無奈道:“其實師父早就指點了你迷津,只是你自己一直不上心。”
“怎麼說?”
“師父一早不就讓你調查盛家滅門一事,你看看你, 光顧着和十四殿下你儂我儂。這事兒根本就拋在了腦後。但你想啊, 師父是什麼人。會隨隨便便想要做什麼沒用的事情麼?尤其還是他最得意的徒兒。”
蘇青簡點了點頭:“這倒是, 師父以前吩咐我做的任務都是你們之中最重要的。盛家之事, 本來你們調查是最好的。但他偏偏讓我去調查。你說這其中暗藏着什麼玄機?”
“我發現你自打回了王都之後, 這腦袋就跟一塊木頭似的,動都懶得動了。”舒少源戳了戳蘇青簡的腦門,“你就想想, 這一段時間以來,你究竟調查到了什麼?”
蘇青簡自己盤算了一下。最終要的是兩點, 第一點是當年先皇后遇難之事, 第二點就是蘇府和盛家背後的牽連。
如今想來, 先皇后和自己也算得上是有親緣關係了。但蘇青簡不願意相信,她的死和盛家的滅門都是藍玉夫人的詭計。
這其中必定是有人從中作梗。蘇青簡若有所思道:“我聽十四殿下說過, 當年他中毒之時,如今的皇后娘娘曾找過藍玉夫人。你說,太子逼宮,會不會是因爲她?”
“極有可能。但這一切都只是我們的猜測。若是能找出證據就好了。”
“要是盛秋懷還在就好了,我可以問問他當年的事情。”
“盛秋懷是一條線, 邵承玉也是一條線。如果藍玉夫人當年宮中的侍女還在的話, 或許還有機會。”
蘇青簡皺起了眉頭:“我覺得這事兒機率不大。當初我在玉明殿當值, 十四殿下一直謹小慎微。說明他宮裡基本都是皇后的人。關於我的事情也從來不假手他人, 也就是說, 宮中並沒有他信任的人。”
舒少源搖了搖頭,笑道:“你還是太天真了。十四殿下到底吃了這麼多年飯, 又生在帝王之家。
宮中關係盤根錯節,他怎麼可能沒有自己的人手。只不過是潛伏着而已。”
“如果能讓十四殿下找到這些舊日的宮女就好了。”
“其實原本有一個知情人。就是當年在先皇后身邊伺候的嬤嬤,可惜後來瘋了,被打入了冷宮。上一次二哥讓你去找她,原本也是想她能告訴你當年的事情。沒想到讓皇后先了一步。”
蘇青簡頓時覺得後背發涼。原來在她不知情的時候,皇后已經動了這麼多的手腳。
“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碧眼千絲的身後可能有一個殺手組織,而且那個組織的高手還沒有出手。”
舒少源頷首道:“這件事情,我一早就已經調查過了。不過這個殺手組織十分隱秘,到目前爲止竟然什麼也查不出來。我覺得其中頗有蹊蹺。”
事到臨頭,蘇青簡才知道自己之前有多麼地無知。她仗着自己一身好功夫,便不將其他人放在眼裡。卻沒想到,這些在王都之中的人,能活到今天成爲人上之人,也都是修煉了千年的老妖精。
“那我現在還能做什麼?”
“其實盛秋懷並沒有離開王都。我可以安排你們見面。”
蘇青簡點了點頭:“好,我想盡快和他見一面。至於聯繫十四殿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舒少源不滿地哼哼了一聲:“私心裡,我巴不得一輩子都不見這個人。又或者你冤情不洗脫,這樣和他就能徹底分開了。”舒少源說着頓了頓,又長嘆了口氣,揉了揉蘇青簡的頭,“可這樣你會不開心,我不想你不開心。”
這樣窩心的話,也只有四哥纔會跟她講。
兩人商議了半晌,終於制定了近期的行動計劃。蘇青簡不能老在這花月樓裡住着,故而決定找個機會搬到舒少源的府上。這樣一來,他安排其他事情也方便一些。
蘇青簡便安心在花月樓等着。她行事一向謹慎,基本上樓裡沒人見過她。只在夜闌人靜的時候,蘇青簡會到外面轉悠一圈。
她身法詭異,所以基本沒人能看到她的身影。蘇青簡便飛身去了小破屋。她記得那裡有一隻邵承玉用過的枕頭,她想取來抱着睡覺。這樣晚上可以安心一些。
她推門走了進去,忽然感覺有些不對。眼角的餘光瞥見一道黑影一閃而過。蘇青簡警覺地追了上去,前方那人的背影很是眼熟。
那人身法極快,蘇青簡緊追不捨,竟然一時半會和他相持着一段距離。兩道黑影飛身掠過瓦片,無聲無息,像是在月下縹緲起伏。
蘇青簡順手從取了一塊碎瓦片,飛射出去。那人的背後像是長了眼睛,竟然側身閃過。
但這一閃身,影響了他的行動。蘇青簡很快趕了上去,她指尖凝成一道劍氣,劍法凌厲疾攻而去。
黑影亦是凝了劍氣與她交擊。
蘇青簡心下頗爲驚異,沒想到這世上竟有人武功修爲與她不相上下。她還是近來悟到的劍氣,這個人使用起來卻彷彿很純熟了。
可是這人的身影看起來是那麼眼熟,蘇青簡皺着眉頭想了半天。兩人誰也佔不了上風,終於在一次交擊之後各自飛身後退,落在了兩處。
“你——”蘇青簡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天冒充我四哥的人!你——”蘇青簡頓住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來人,“你是三哥?!”
紀長希面罩後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你......你還是認出來了。”
“都是師兄妹,戴個面罩這樣自欺欺人做什麼。”蘇青簡冷哼了一聲,“不過我還真沒想過,三哥你是最喜歡躲懶的。原來背地裡功夫已經這麼厲害了。”
紀長希抱着胳膊瞧着蘇青簡:“既然你發現了,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是,我確實是師兄弟幾個梨功夫最好的,和你不相上下。那又如何?”
“不如何。你去我和十四殿下的小屋裡做什麼?”
“我——”紀長希略一猶疑,“不做什麼,就是猜測你會在那裡等邵承玉,所以去瞧瞧你。”
“不會是想向皇后通風報信吧?”蘇青簡手中的劍氣暗中凝結。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殺了三哥,但至少也會阻止他。
“三哥在你心裡,就是這麼不堪麼?”
“難道不是麼?你我道不同,我不怪你。只是你今次若站在皇后那邊,那麼我們師兄妹的情誼也就到此爲止了。”蘇青簡看着紀長希,目光裡滿是警覺。
紀長希苦笑:“其實我來,原本是想提醒你一句。能逃多遠就逃多遠。下一次再見面,可能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了。”
蘇青簡目光微怔,紀長希已經飛身離去。她沒有追上去,手中的劍氣漸漸消散。她看着紀長希遠去的背影,止不住嘆了口氣。
兵戎相見的一天,她也不希望見到。可是如今這局面,她不可能後退。她的身後是萬丈深淵,退一步就是死無葬身之地。而紀長希也是如此,既然他的父親是丞相,又與太子親近。也註定了他不可能和她站在同一陣線。
蘇青簡回到了花月樓,檀心房裡的燈還亮着。她輕手輕腳走了進去,剛把枕頭放好。忽然聽到檀心略有些遲鈍的聲音:“這麼晚還要出去,不怕被抓麼?”
蘇青簡掀開簾幕,便見內室裡檀心正喝着酒。她走過去按住了他的手:“你怎麼喝這麼多酒?”
檀心笑了笑,酒氣全都噴在了蘇青簡的臉上:“我今兒心情好,所以多喝兩杯。你走了之後,我
這兒可就清淨了。”
“你不會是捨不得我吧?”
檀心嗤笑了一聲,搖了搖頭。蘇青簡也倒了一杯酒:“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跟我四哥究竟是怎麼認識的?”
檀心沉吟了片刻,忽然舉起酒杯碰了碰蘇青簡的杯子:“你喝了這杯酒,我就告訴你。”
蘇青簡爽快地一飲而盡。檀心也喝了一杯,這才緩緩道:“其實我小時候是王都街頭的一個乞兒,盡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謀生。有一次偷銀兩的時候遇到了京城裡的一個大官兒。本來我以爲我死定了,沒想到被他帶回了家裡。好吃好住伺候着。那時候我乍住到那大官的家裡,開心得不得了。覺得自己簡直上了天堂。”
他擡眼看着蘇青簡:“你猜後來怎麼着?”
“他見色起意,對你下手了?”
“你這腦瓜子還真是靈光。”檀心喝了一杯酒,嘴角浮起一絲苦澀的笑意,“他一直對我特別好。那時候我以爲是我的運氣,有貴人相中我當他的義子了。但就在我十八歲生日的那天,他喝醉了酒,來了我的房裡。一開始我不從,拼命掙扎。他很生氣,扇了我幾個巴掌,罵得很難聽。”
蘇青簡聽着檀心這樣淡然地講着自己的過往,心裡覺得有些難受。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別難過了,現在一切都過去了。其實你要是自己想站起來,也不是不可以啊。”
檀心看着她:“我最羨慕你的,就是你有一個好哥哥。在最關鍵的時候爲你選擇了最正確的道路。所以即便是今天這種情況,還能冷靜地面對。可我沒有那樣的運氣。”
當年檀心被那人□□,想不開,要去自殺。卻被那人救了下來。可是這個人並沒有那麼好心,對檀心依舊只是拿他當成自己的禁1臠。至於人,只要還有口氣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