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反應過來,齊齊拜了下去。
邵承光勾起嘴角,冷笑着擡眼:“你們二位也是好興致。誰也瞧不上,偏偏要動我的人。”
蘇青簡俯身想要扶起玲瓏,邵承光目光一沉,喝道:“不準動!讓她自己起來!”
玲瓏吃力地撐起身子,輕輕推開了蘇青簡的手,整個人都在發抖。她嘴角已經流出了血來,卻還是一點點靠近邵承光,垂首道:“一切都是玲瓏的錯,公子想要如何責罰,玲瓏都毫無怨言。”
此情此景,蘇青簡自然是看不過眼。可眼前是太子,她又不好揍他一頓,便只能跟他講講道理:
“殿下,玲瓏姑娘雖是青樓女子。可既然說好她願意與誰作陪全憑心意,便不該強人所難。你這樣出手傷人,未免氣量太小。”
邵承光冷笑着掐住了玲瓏的脖子:“不過是個青樓的賤婦,若非是我擡舉,她便不過是這腳底的泥。”說着看向蘇青簡,“你又算是什麼東西?不過立了些許軍功,便敢在我的面前口出狂言!”
玲瓏被邵承光掐的滿臉通紅,痛苦地眼淚直流,卻不敢掙扎半分。
蘇青簡心中惱火,忽然一拍桌子,怒道:“我什麼時候口出狂言。大業法度哪一條說太子就可以隨意傷人性命?!何況你既然喜歡她,爲什麼又要說她是腳底泥?心上人不該是好好珍惜疼愛的麼?!”
這一番話出口,邵承光卻笑了起來,彷彿聽到了好笑的事情。紀長希連忙拉住了蘇青簡,對邵承光拜道:“殿下息怒。七妹從未來過這樣的場所,不懂這裡的規矩。也不知玲瓏是殿下的人,故而一時胡鬧。所謂不知者不罪,還望殿下海涵。”
“紀如海的兒子。”邵承光嗤笑了一聲,“你父親是朝廷重臣,這面子我倒是得給一些。不過要我不怪罪,除非——”他鬆開了掐着玲瓏的手,指了指蘇青簡,“你把這壺酒喝光!”他說着將滿滿的一壺酒擺在了蘇青簡面前。
紀長希心中暗自鬆了口氣。他師妹當女人不行,可男人這些個喝酒打架的事兒,她是手到擒來。別說一壺酒,喝一缸都不成問題。
蘇青簡接過那酒壺,卻不急着喝下去:“喝酒沒問題。你若是答應我不再欺負玲瓏姑娘,我可以再喝一壺。”
邵承光饒有興致地瞧着她:“好,兩壺酒。今日之事便就此一筆勾銷。”
玲瓏好不容易喘過氣來,此刻面頰通紅攀上了邵承光的手臂:“殿下,是玲瓏不識擡舉,不關蘇姑娘的事。請殿下繞過她吧。”她越是這麼說,邵承光便越是不痛快。
他擡腳踹在了玲瓏的小腹上,痛得她蜷縮在一旁說不出話來。邵承光抱着胳膊看着蘇青簡:“要喝趕緊喝!”
蘇青簡恨不得狠狠揍上這傢伙幾拳,但她還是忍了下來。仰頭將酒壺裡的酒灌了下去。這酒是烈酒,一路穿過喉嚨火燒火燎流入了胃裡。
未幾,一壺酒下肚。邵承光算是看明白了,原來這個女人根本不怕喝酒。她又拿起一壺,一氣飲盡。目光絲毫未有任何變化。
“喝完了。君子一諾千金,今日之事殿下可是一筆勾銷了?”蘇青簡挑眉看着邵承光。
身爲大業的太子,邵承光平日裡遇見的都是些唯唯諾諾的人。如今卻被這個乳臭未乾的臭丫頭用這樣挑釁的眼光看着,心中頓時燃起了一些惡火。這囂張的氣焰,他早晚得好好打壓打壓。
“好,蘇姑娘好酒量。我說話算話,說不計較就不計較。你們走吧!”
蘇青簡卻沒有起身,而是露出了一絲笑意:“今日遇上了,我倒還有一事想請教殿下。”
邵承光斜眼覷着她:“說。”
“陛下答應賞我的宅子,殿下可是準備好了?我聽說上個月殿下可是才入手了一套,就在太子府旁,皇城腳下。我可盼着能早日和殿下做鄰居呢!”
提起此事,邵承光便更是光火。不過今日這玲瓏不識擡舉,這宅子不給她也罷。只是給了蘇青簡,他一樣惱火,便不耐地揮了揮手:“宅子就在那兒,你想去便去。快滾!”
蘇青簡這才起身,拉着紀長希出了門。
兩人走後,邵承光狠狠攥緊了就被,陰鷙地盯着蜷縮在一旁的玲瓏:“過來!”
玲瓏身子一顫,小腹還在疼痛,卻還是強忍着爬了過去。邵承光一把將她攬進懷裡,端起一杯酒就往她的嘴裡灌:“是不是我寵壞了你,讓你覺得自己還真能隨心所欲了?”
玲瓏被嗆得說不出話來。邵承光灌完了一杯酒,又將酒壺丟到了一旁:“哦對了,我答應過那個女人不和你計較。來,今日伺候好了爺,這一頁就算是揭過去了。”
玲瓏顫抖着起身點了點頭,強撐着擠出一絲笑顏,心中卻是悲苦萬分。
蘇青簡和紀長希結了錢,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忿忿道:“太子這個人真是小鼻子小眼睛小肚雞腸,你看他對玲瓏那個樣子,簡直不拿她當人看!”
紀長希嘆了口氣,寬慰她道:“這還算是好的。青樓女子本來就身份低賤,太子不過是找她尋歡作樂,哪裡是真的喜歡她。倒是你招惹了太子,也得小心了!”
蘇青簡撇了撇嘴:“我就是跟他講道理而已,都沒有揍他。算是給足了他面子了。”
“你要真揍了他,還不得腦袋搬家!”紀長希敲了敲蘇青簡的腦門,“下次別再衝動給什麼人出
頭了。這裡是王都,可不比南淮。”
“我知道了。其實太子這麼小氣,我要他一所宅子,他肯定早就記恨我了。也不多這一樁。不過三哥你放心,我今後忍着他點兒就是。畢竟師父交給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倘若是事情結了,我這官兒也不當了,回頭就縱馬江湖去。”
“你倒是心大。行了,趕緊回去吧。明天下午還要當值,好好睡一覺。”
兩人在街頭分道揚鑣。蘇青簡自是不走正門,翻牆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和紀長希兩人當值,都是三班倒。所以第一天是早晨半日,第二天便是下午,到了第三天就是夜裡了。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蘇青簡便神清氣爽地起身了。她好一番梳洗,將身上的酒味都除盡了,這才動身去太子府旁的宅子裡轉了一圈。
這一棟宅子着實是不大,兩進的院子,屋後有一方小的天井。在裡面練武是展不開手腳的。不過裡面的佈置卻很精緻。
只是屋內的陳設她不喜歡,尤其是那些緋紅的紗幔,太過旖旎。她裡裡外外看了一遍,確定就是這裡,便向門房討要了房契。
她懷裡揣着房契,心中喜不自勝。不管怎麼說,如今她算是有一處安身的地方了。回頭她要好好佈置一番,然後舒舒服服地住進去。
正想着,蘇青簡迎頭碰上了一人。她心中暗自叫苦,怎麼這時候還能碰到太子?他不是應該日上三竿纔回來的麼。這也太早了些。
邵承光從花月樓回來,正碰上一臉賊笑的蘇青簡,心情很是不爽快。他不痛快了,自然也不能讓旁人痛快。
於是邵承光停下了腳步,負手看着蘇青簡。她頓住了腳步也看着他,一雙眼睛滴溜溜轉着,好像在打什麼鬼主意。
蘇青簡試探着挪了一下步子,邵承光的目光也跟了過去。她要是就這麼溜了,以後不知道還要有什麼麻煩事兒。便只好硬着頭皮上前拜道:“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邵承光也不說平身,只是居高臨下看着她:“我看蘇姑娘今天心情暢快,可是有什麼喜事?”
這種時候要是說拿到了房契,太子肯定得氣歪鼻子。蘇青簡想了想,隨便找了個理由道:“殿下看錯了。其實微臣昨日回去深深反思了許久,想到昨晚種種,不由得輾轉反側一夜未眠。今早這是給殿下負荊請罪來了。”
邵承光冷笑:“負荊請罪?可我怎麼沒瞧見你揹着荊條呢?”
“荊條在心中。”蘇青簡誠懇道。
邵承光只覺得好笑,他只當這個野丫頭衝動沒腦子,沒成想這麼滑頭。他心知她的來意,便故意道:“你若真心想請罪,那也行。這房契留下,我的氣也就消了。”
蘇青簡立刻捂住了胸口,死死護住了房契,不疾不徐道:“其實殿下想要房契,微臣本該雙手奉上。不過微臣若是這麼做,就是陷殿下於不義。微臣寧願自己受着內心愧疚的煎熬,也不遠讓殿下揹負上刻薄小氣的罵名!”
聽完這一番懇切的言辭,邵承光只覺得自己沒當場下令斬了她,簡直是自己的修養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