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簡點了點頭。舒少源蹙眉道:“不像啊,聽他說話倒像是王都的口音。”
“問題不在這兒,這人去而復返,是不是衝着那肚兜來的?”陸天杭也小聲問道?
“看來小七平時不怎麼靠譜,今天歪打正着,還真是發現了什麼。”舒少源讚許地瞧了蘇青簡一眼。
她不忿地鼓起腮幫子,怒目瞪着他:“我什麼時候不靠譜了?我就是覺得這個東西不對勁纔給帶
回來的。不過這人在我手下吃了虧,肯定是不敢明搶。咱們別搭理他。”
“姑娘這話可就不對了,萍水相逢便是緣,幾位今日的食宿,在下包了。就當是交個朋友!”那青衣男子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蘇青簡的身後。
她哼哼了一聲,不屑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們師兄弟的食宿自己——唔唔唔——”
話音未落便被陸天杭一把捂住了嘴。他起身抱拳道:“兄臺所言有理,正所謂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兄臺如此慷慨之人,這個朋友咱們交定了!”說着將那人請到了一桌來一同用晚膳。
席間這人倒是和師兄弟們言談甚歡,沒幾句話便消弭了大家夥兒此前的偏見。蘇青簡雖也承認他言談不俗,見多識廣。但心裡總是提防着的。
閒聊中得知,此人名叫盛秋懷。父親是大業商人,在與突厥商貿往來之時遇到了他的母親。從此便定居在了突厥,所以他也有一半大業的血統。
“我看幾位倒也不是等閒之輩,尤其是這位蘇姑娘,武藝非凡。我這幾個手下都不是她的對手,不知師出何門?”盛秋懷說這話忽然間把話題又引到了蘇青簡的身上。
她正要回答,舒少源忽然道:“盛兄聽我們的口音恐怕也能猜出來,我們都來自王都。同在一傢俬塾讀書,也是在那裡一起習的武。師門麼,倒是沒有多少名氣,怕是說出來盛兄也不知道。”
盛秋懷是個聰明人,問話也是點到爲止。和聰明人聊天,心情總是舒坦的。所以這一頓飯,師兄弟們吃得很愉快。
在一片和諧的氛圍中,師兄弟們心滿意足地上樓準備就寢。蘇青簡心裡直犯嘀咕,也不知道這個盛秋懷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她回到房間,那肚兜還在桌子上放着。蘇青簡順手將它掛在了屏風上。她正準備就寢,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蘇青簡開了門,小二哥滿臉堆着笑意,討好地看着她:“姑——公子,小店晚上可以專門提供沐浴的熱水,您看,要不要——”
想到明天還要風塵僕僕趕路,蘇青簡覺得這個提議不錯。畢竟十年沒見哥哥了,不能一見面便灰頭土臉的。於是她點了點頭,留了門。
不一會兒,小二哥便分了好幾趟送來了熱水。之後便貼心地替她關上了門。
蘇青簡鬆了鬆筋骨,繞到屏風後寬衣解帶。一旁放着一桶冷水,方便她調節水溫。一般好的客棧總是這般妥帖周到,蘇青簡進了水中,舒服地呼出了一口氣。
她泡在水中,感受着滾熱的水慢慢浸入肌膚,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伸手可及的桌上還擺放着胰子。蘇青簡伸手去拿,忽然目光落在了屏風上的肚兜。
這裡水汽一蒸騰,那紅色的肚兜忽然間有些變色。肚兜上隱約出現了一些綠色的線條。
她心頭一動,連忙起身去夠。手剛觸到那肚兜,門忽然被推開了。
這麼橫衝直撞進她房間的,恐怕也只有四哥舒少源了。他們自幼在一處長大,師兄弟幾個從小便擠在一張大通鋪上。她最喜歡睡在四哥懷裡,畢竟其他師兄,磨牙的磨牙,打呼嚕的打呼嚕。更
有甚者睡着了還要練拳,只有四哥會安安靜靜地抱着她一夜睡到天亮。
所以他們關係最爲親近,平日裡也沒那麼多講究。
蘇青簡抽過肚兜,喚道:“四哥快來,我發現了有趣的東西!”
“哦?什麼有趣的東西?”
蘇青簡身子一僵,這聲音不是四哥的。倒好像是......盛秋懷那傢伙——
果然,盛秋懷搖着扇子繞過屏風走到她身前。蘇青簡驚叫了一聲連忙將那肚兜擋在身前,整個人泡進了水中。
盛秋懷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片刻,嘴角牽起一絲笑意:“你們大業有句詩,玉人浴出新妝洗。此前我不懂,今日終於明白什麼叫,美人如玉。”
蘇青簡惱羞成怒,指着盛秋懷罵道:“你再敢看我,小心我把你這對眼珠子挖出來!”
“大業可鮮有你這般兇惡的美人。似你這般模樣,怕是大業那些個弱不禁風的男子可不敢娶你吧?”
蘇青簡氣結,咬牙啓齒道:“我有沒有人娶,關你什麼事!你再不出去,我——”蘇青簡正想運氣掌力將這個登徒浪子拍飛出去,可一運氣,眼前便一陣恍惚。身上再也沒有了力氣。
她張口要叫隔壁的四哥過來,卻聽盛秋懷搖着扇子不疾不徐道:“蘇姑娘此刻便是叫破喉嚨也沒人來。”他俯身湊近她,手中摺扇一合,輕輕擡起了她的下巴,“你的師兄們此刻或許在溫泉中吃着火鍋打着馬吊,顧不上你了。”
蘇青簡有氣無力地癱軟在水桶裡,眼看着肚兜上顯出了一張地圖來。他們師兄弟幾個這一趟栽,不是因爲技不如人,也不是沒有防人之心。只是因爲太過妄自託大。
師兄們一定覺得,這世間鮮少有人是她的對手,所以才放心地去泡溫泉了。這一點也不能怪他們,她自己都是這麼認爲的。可誰能想到盛秋懷這傢伙會在洗澡水裡下藥!
意識漸漸模糊,盛秋懷挑起她手中那條肚兜,不費吹灰之力便扯了過去。蘇青簡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屏風後多了幾人,其中一人以突厥語問道:“先生,這女子該如何處置?”
盛秋懷低頭深瞧着蘇青簡,伸手扯下一旁的布將她包裹着撈了出來。然後繞過屏風交給了其中一名屬下:“避人耳目將她送到我的馬車上,記住,捆結實了!”
就這樣,一個多時辰後。當師兄弟們泡完澡打鬧着回來,舒少源想去瞧瞧師妹晚上有沒有踢被子,便推門走了進去。一眼瞧見被窩裡沒人,便四下找尋了一番。屋子裡裡裡外外都沒有人。
舒少源終於覺得不對,趕忙去找其他幾個兄弟。師兄弟幾人將客棧裡裡外外找了個遍,原本以爲師妹或許是一個人去逛街了。正要上街去找,還是陸天杭反應及時。他衝到盛秋懷的房間,卻早已經是人去樓空.......
馬車搖搖晃晃走了許久,蘇青簡終於醒了過來。她睜開眼,只覺得頭疼欲裂,身上還是沒什麼力氣。
一醒來,正對上一張讓她恨得牙癢癢的臉。蘇青簡張嘴想要罵上兩句,卻發現嘴被嚴嚴實實堵住了,手腳也被捆得結結實實。這繩索的綁法十分刁鑽,越是掙扎綁得越緊。
她嗚嗚哇哇哼了半天,盛秋懷卻只是好整以暇瞧着她,嘴角帶着玩味的笑。
終於是鬧累了,蘇青簡索性往車廂上一靠,一個人生悶氣。盛秋懷這才靠了過來,伸手扯掉了她口中的布。
“蘇姑娘現在有什麼話要對在下說?”
蘇青簡白了他一眼,知道這傢伙是在磨她。如果她繼續鬧,肯定還要堵上嘴。便撿了最重要的問:“你要帶我去哪裡?做什麼?”
盛秋懷笑着看着她,這笑容讓蘇青簡有些發毛:“姑娘如此驚才絕豔,若是能隨我回去,爲突厥效力。必定是我突厥之幸。”
“放你孃的狗屁,老子生是大業人,死是大業鬼。纔不會給你們這些蠻人當走狗——唔——”話音未落,嘴又被堵上了。
盛秋懷皺着眉頭道:“你們漢人有句話叫......”他略一思忖道,“焚琴煮鶴,說的便是姑娘這般。好端端的一個美人,怎麼說話就這麼難聽。”
蘇青簡咬牙切齒,索性一扭頭不去搭理盛秋懷。若不是她現在沒力氣,這一羣傢伙都見不着明天的太陽!
動盪的馬車裡一時間寂靜無聲,只有車軲轆轉動的聲音。不知不覺,蘇青簡竟睏倦地打起了瞌睡。盛秋懷見她靠在車廂,頭不停地因爲顛簸撞在木板上。便伸手輕輕一扯,蘇青簡便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心中覺得荒唐,原本這樣一個丫頭,他應該除去以絕後患纔是。竟然鬼使神差地帶了回去,還要編那樣的鬼話,究竟是爲什麼?
蘇青簡睡得迷糊,盛秋懷怕她不舒服,便扯掉了她口中的布。她在睡夢中輕輕囈語着。盛秋懷隱約聽到她說:“白......我給你......喜歡.......”
起初他沒聽明白,呢喃地多了,漸漸聽清楚了一個名字——白裕辰。是她的情郎麼?
盛秋懷沒有多想。這一路馬不停蹄,很快趕到了駐紮在河西的突厥大營。
蘇青簡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她沒什麼賴牀的不良嗜好,但這一覺睡到現在,一定是藥力的緣故。
她掙扎着坐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在一定氈子裡。裡面鋪了不少的毛皮,倒是挺暖和,就是有一股子羶味。外面傳來鐵甲與兵器碰撞的聲音。還有突厥人大喊大叫。
她奮力透過氈子的縫隙看出去,外面一隊隊士兵走過。她心一沉,這是被帶到突厥大營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