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七人的光輝事蹟也在短短几日內傳遍了大業,一時間他們成了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人人都在議論着空溟先生這七位高徒是如何驚才絕豔。
而此刻,大英雄們正圍着小火爐涮着火鍋。一同涮着火鍋的還有蘇琅軒。
他看着七人吃得大汗淋漓,哧溜得毫無形象,覺得有些不忍卒睹。行軍幾日,沒到一處城鎮,七人都是人模人樣。尤其是有姑娘夾道歡迎的時候,更是風姿綽約。
此刻正在奮力和陸天杭搶奪一塊肥牛肉的舒少源,簡直所行一路都快被瓜果砸破腦袋。而他的妹妹,竟然也迷倒了大業無數待字閨中的少女。
蘇青簡撈起幾根金針菇放在碗裡,湊近舒少源道:“四哥,我看了你寫的話本子。忽然發現寫的可真不錯。我看你最近存了些手稿,能不能給我看看?”
舒少源一聽蘇青簡喜歡,忙不迭指了指身後的行李箱:“都在那裡,你喜歡就去看。這一本我可是以你爲原型寫的!”
蘇青簡一聽,頓時兩眼放光:“是不是把我和白哥哥的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也寫進去了?”
聽到這話,蘇琅軒忽然咳嗽了一聲:“阿簡啊,哥哥有句話早就想對你說了。你可知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現在長兄如父。你的婚姻大事,哥哥必須得關心關心了。”
話一出口,正埋頭呼哧呼哧吃得開心的師兄弟幾人齊齊擡起頭來。陸天杭一拍大腿:“說得好啊!我雖然跟小七沒血緣關係,但總算也是當親妹妹看的。小七你和姓白的那事兒,我早就不順眼了。現在你親哥來了,我得說道說道。”陸天杭豎起一根手指,“別的不說,就一條,他那年紀都能當你爹了!”
蘇琅軒一聽,面色頓時黑了下來。蘇青簡慌忙解釋道:“纔沒有!白哥哥比我大不了多少。也就才三十多歲吧!”
“你也不想想,你們認識的時候你纔多大?”陸天杭痛心疾首道,“你才十二歲啊!蘇兄你說,是不是令人髮指?!”
蘇琅軒沉着臉看着蘇青簡。她握着他的手,鄭重道:“哥哥,你別聽大哥瞎說。我們認識的時候我是十二歲,可我及笄的時候我們才互相表白心意的。”
蘇琅軒面色沒有絲毫好轉:“我不管你們是怎麼認識的,總之回到王都之後,你必須帶他來見我。除非我的首肯,否則不許與他來往!”
蘇青簡癟着嘴委屈地答應了,又忿忿地瞪了陸天杭一眼。沒想到其他幾個師兄弟卻齊齊拍着陸天杭的肩膀,目光中透出激賞的光芒。
她就納悶了,分明此前她和白裕辰在一起都沒人說什麼。原來大家心裡都是這般不滿。
吃過了午膳,衆人繼續趕路。蘇青簡鬱悶地一人騎着馬走在前方。正走馬觀花地看着沿途的風光,舒少源忽然打馬行至她的身側。
“小七,還生悶氣呢?”
蘇青簡撇了撇嘴:“你們都欺負我。”
舒少源舉起一隻手:“天地良心,我們哪兒敢欺負你啊。師兄們這都是關心你。”
“可白哥哥對我那麼好,你們爲什麼都不喜歡我和他在一起?”
舒少源想了想,忽然問道:“那我問你,你們相識這麼久,你知道白裕辰是什麼人嗎?”
“他是——”蘇青簡頓了頓,回想起在南淮山上的日子。好像忽然有一天師父帶了一個受傷的人回到山上。然後命她來照顧這個人。
之後白裕辰就一直住在了山上。相處時間久了,她就忘了問他的來歷,只知道他講的也是王都的官話。
“你看,你連他是什麼人都不知道,就輕易互許終身。任何一個關心你的人,都不會覺得妥當。”
“可師父收留了他啊。那他應該就不是壞人。”蘇青簡分辨道。
舒少源伸手戳了戳她的腦袋:“你怎麼就不明白呢,白裕辰這個人跟咱們都不一樣。”
“那哥哥和我們也不一樣啊。”蘇青簡小聲嘀咕了一句。
舒少源一時氣結,甩手將一疊宣紙塞進了蘇青簡的懷中:“懶得跟你多說。好好看看四哥的話本子,多學習學習。”說完調轉馬頭回到了師兄弟們之中。
於是蘇青簡一路上看着舒少源的話本子回到了王都。原本蘇青簡對於這些東西萬般不屑,但是看着看着不知不覺入了迷。便成日裡纏着舒少源要看。
眼看着愈發接近王都了,大夥兒都興奮了起來。蘇青簡卻越來越惆悵,每次騎着馬的時候都是一聲不吭。師兄弟幾個落後了幾步,三師兄紀長希看着蘇青簡的背影,低聲道:“你們有沒有發現,小七消沉了許多?”
陸天杭嘆了口氣:“這不是要回蘇家了麼。”
“回家不該是開心的事兒麼?”
“對咱們來說是開心,對小七可未必。”舒少源指了指前方的蘇琅軒,“這幾日相處下來,你們有沒有發現。蘇琅軒這個人對小七也是疼愛有加,簡直含在嘴裡怕化了。可當初師父選徒弟的時候,他可是狠心把她推進了刀山火海。”
提起此事,師兄弟幾人都想起了那一日。除卻此事也改變了他們的人生,那一日小七的慘狀更是讓他們刻骨銘心。他們六人都是師父欽點,但到了小七,師父卻要求她從燒紅的木炭上赤腳走過。若她能堅持下來,他纔會收她爲徒。
當時她才七歲,躲在蘇琅軒的懷裡哭成了淚人。面對燒紅的碳火更是嚇得瑟瑟發抖。可蘇琅軒不知道對她說了什麼,就將她一把推了進去。
那碳火燒得通紅,鋪了三丈遠。光是靠近便已經覺得熾熱難當。至今他們都記得蘇青簡踏過那些碳火時的慘叫聲。
“能把自己心愛的妹妹推進火坑,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也不會出此下策。”陸天杭轉頭看向舒少源,“你可知道此前都發生了些什麼?”
舒少源搖了搖頭:“她七歲前發生的事情全都不記得了,每次一去想就頭疼得厲害。此前跟隨師父回王都的時候,師妹在路上還做了噩夢。好像叫着什麼‘不要殺我’!”
陸天杭咋舌道:“小七這身世還真是讓人擔憂。若她能早日覓得良人,過上安生日子便好了。”
此言一出,師兄弟幾人齊齊看向舒少源。
他哼哼了一聲,不悅道:“你們看我做什麼?我又不是沒努力,偏偏師妹就是個榆木疙瘩。滿腦子白裕辰那傢伙。”
陸天杭拍了拍舒少源的肩膀:“別擔心,大哥替你看準了。白裕辰和小七,保證見光死。我們師兄弟幾個都是支持你的!”
舒少源掃了眼五個師兄弟,在每個人的眼中都看到了殷切的期望。他頓時感覺到肩上的擔子又沉重了一些。
這一行數日,終於是回到了王都。城門之外便有官員前來迎接凱旋而歸的將軍們,王都的百姓更是夾道歡迎。京兆府尹出動了衛戍官兵前來維持王都的秩序,纔將他們控制在道路的兩旁。
王都一時間萬人空巷,紛紛擁擠在街頭看幾位大英雄。蘇青簡被這陣仗嚇了一跳,連忙策馬走在蘇琅軒的身側。
後方的師兄弟一早便花了半個多時辰拾掇自己,此刻更是春風得意。這一路,蘇青簡的耳膜幾乎要被王都的姑娘們震穿。
忽然,不知道是哪個姑娘帶了頭,丟了朵花過來。王都的主幹道頓時炸開了鍋,無數的東西砸了過來。
起初還是鮮花,後來慢慢混進來一些菜花。再後來成捆的白菜也出現在了半空之中,最後各種蘋果梨子亂飛。
舒少源被砸中得最多,幸好大家夥兒都穿着盔甲,否則腦袋上不知道要起多少包。
蘇青簡本以爲這事兒跟她沒什麼關係,卻沒想到圍在她身側尖叫的全是些姑娘。看起來年歲都不大,還尖叫着說心悅她。好幾個已經勇猛地突破重圍,上來差點把她給扯下馬。
“哥哥,”蘇青簡心慌地叫了一聲,“我現在這樣子像個男人麼?”
蘇青簡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搖了搖頭,“不像。不過從女子的角度來說,你如今也算是英姿颯爽。”
哥哥的一番話,讓蘇青簡低落的心情終於好了許多。也不知道白哥哥是不是也在人羣裡看着她。若是他瞧見她這樣得勝歸來,一定也會爲她高興的!
她四下找尋了半晌,無奈人羣太多,根本看不過來。蘇琅軒見她東張西望,湊近她低聲道:“阿簡,你是在找什麼人?”
蘇青簡點了點頭:“不知道白哥哥在不在。我還帶了禮物給他呢。”
“什麼禮物?”蘇琅軒頗爲好奇地打量着她。
她拍了拍腰間的彎刀,眉飛色舞道:“這是阿史那摩邪的佩刀,是把寶刀呢!我送給白哥哥防身,若是緊急時刻還可以當了換錢。”
“你的意思是,那個什麼白哥哥不但年紀大,還家徒四壁?!”蘇琅軒的臉色變得相當難看。此刻他心中是五味雜陳,一方面心酸自己只收到了一條褻褲。另一方面對於這姓白的傢伙的印象又更加惡化了一成。
“白哥哥是個孤兒,家住在王都立而巷。現在他雖然只住着一間破瓦房,可是白哥哥滿腹經綸,再過幾個月就是會試了。他一定能考取功名的!”蘇青簡提起白裕辰,一雙眼睛都發着光。
蘇琅軒還想說什麼,但大街上吵鬧。他便將心裡的話壓下了,決定等回去後再同她細說。
師兄弟幾人走完主幹道,便各自打道回府。每個人走的時候身上都掛了不少菜葉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們剛遊街示衆回來。
蘇青簡騎馬走在蘇琅軒的身側,兩人一同向的方向走去。
而此刻的蘇宅也是張燈結綵,門口還請了舞獅的隊伍。鞭炮噼裡啪啦響着,似乎是在迎接他們。
但蘇青簡心裡清楚,這樣的陣仗並不是爲了她。上一次她和師父回王都的時候,十年未歸。回來的時候門口冷冷清清,家丁甚至還將她攔在外面。
最後等了許久,才通稟到她爹爹那裡。但終究也只是開了個小門讓她進去。
如今這樣全家在門口翹首以盼,卻與她毫不相干。蘇府那個多年來行動不便的老祖母,如今也在門口迎接着。一大家子人在寒風中,滿臉都是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