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靈魚剛跨進內室, 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內室四處凌亂,衣衫遍地都是。而她的十四哥,牀笫之上正躺着一個嬌豔的美人。一條雪白的胳膊上淤青遍佈, 可以想見昨晚的銷魂。
而這個人, 不是旁人, 正是她滿心崇拜的蘇將軍!
邵靈魚瞪大了眼睛指着兩人:“你......你......你們.......”
邵承玉側身不慌不忙道:“原來是妹妹啊。過來見見你嫂子。”
蘇青簡縮回了胳膊, 悶聲道:“還沒成婚呢, 不準亂叫。”
邵靈魚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飛跑向蘇青簡,混亂地攥住了她被子下面的胳膊:“你真的要變成我嫂子了?!”
“大約是吧。”蘇青簡覺得此情此景實在不適合敘家常, 便又往後縮了縮。
“太好了!那我以後常常可以見到你了!”
邵承玉笑着敲了敲邵靈魚的腦袋:“別鬧你嫂子,她正累着呢。你今日怎麼想起過來了?”
“給十七哥拜個年嘛。”邵靈魚頓了頓, 四處張望了一下, 又扭捏地問道, “之前在你宮裡當值的他呢?”
“在我宮裡當值的,不就是你嫂子麼。”
“不是, 是另一個。”邵靈魚一雙耳朵也紅透了。
蘇青簡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她半坐起身子,兩眼放光道:“你和三哥這是......”
“沒有沒有!不要亂猜。只是他答應了送我年禮的,我來找他討要而已。”
蘇青簡和邵承玉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蘇青簡故意道:“小魚兒啊。我這個三哥平日裡最是風流了。此刻不知道在哪個姑娘的溫柔鄉里呢。你就別等了。”
“他——他不會的!”邵靈魚瞪大了眼睛, 賭氣般嘟着嘴。
“你去找他不就知道他會不會了麼。”
“我......我明日就去找他。”
“明日好, 明日正巧是拜見師父的日子。我們師兄妹都在我的新宅, 你可以去那裡找他。”
邵靈魚高興地點了點頭:“蘇姐姐, 今日你陪我在御花園逛逛吧。”
“好啊。”蘇青簡一個翻身就要坐起來, 卻被邵承玉伸手壓了下去,“你的腿傷!”
“不礙事的, 不出去走走腿傷纔不會好呢。”
邵承玉阻止不得,只能看着蘇青簡拄着拐隨邵靈魚一同出了玉明殿。
兩人在御花園行走,冬日蕭條,但今日下了雪。白雪紛飛,別有一番風味。
一路上邵靈魚都在嘰嘰喳喳講着她和紀長希的事情。蘇青簡笑吟吟瞧着她。這樣一個小公主,人生從未遭逢過困境,一派天真爛漫。真是好。
但她也不錯。前面日子雖然吃了很多苦頭,可是愛她的人那麼多。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她一瘸一拐行了一會兒,忽然冤家路窄。太子竟從另一條路向這邊走來。
他還沒看到她們。
蘇青簡想起昨晚的事情,頓時磨牙霍霍。可是這宮裡,她又不能揍他一頓,心裡真是憋屈。
忽然,蘇青簡靈光一閃,她對邵靈魚道:“小魚兒,你和太子關係好不好啊?”
“尋常吧。太子哥哥和所有兄弟姐妹都不大親近。不過他對我還挺好的。”
“那你幫我把他叫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好不好?宮外有個姑娘託我給他帶幾句話。可是不能讓別人聽見了。”
邵靈魚點了點頭,歡快地答應了。
她飛跑過去,憨態可掬地作了揖。蘇青簡在暗處瞧着,太子對邵靈魚倒也還不錯。還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便跟着邵靈魚一同去了她指定的地方。
蘇青簡腿腳不方便,但還是藉着柺杖的力道飛身過去。
邵靈魚讓太子站穩之後,便找藉口先行離開了。太子正納悶兒,不知道邵靈魚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忽然一件衣服兜頭罩下。接着拳腳無言,結結實實捱了一頓胖揍。
太子哇哇大叫:“毆打儲君可是死罪,你是不是在謀反?!”
蘇青簡不出聲,對着他拳打腳踢。太子忽然叫了起來:“蘇青簡!是不是你!一定是你,這宮裡沒人敢做這種事!”
“不是我——”
蘇青簡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太子奸笑了起來:“好啊,你想謀反!”
話一出口,又是一頓猛揍。直打得太子哭爹喊娘,蘇青簡這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太子掀開罩在頭上的黑布,周圍已經沒了人影。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手裡的黑布,長這麼大,這還是頭一次捱打。
這個臭丫頭,平日裡看着穩重。行事起來都是孩子氣。太子想了想,覺得也是,畢竟她年紀也還不大。確實符合她這個年紀的行事作風。只是他這一頓打,也不是白挨的......
蘇青簡揍完了太子,頓時心情爽朗。她哼着歌兒,一瘸一拐地向玉明殿走去。
走到一半,卻碰上了元貴妃和蘇嬌嬌。
她心情好,笑眯眯上前給元貴妃拜年。元貴妃命人封了個紅包給她,伸手扶住了她:“阿簡,不是姑姑說你。你這腿傷了,怎麼不好好休息,還出來閒逛。”
蘇嬌嬌哼哼了一聲:“她哪兒耐得住寂寞啊。腿瘸了照樣出來勾三搭四的。”
話一出口便被元貴妃呵斥了:“嬌嬌!你一個未出嫁的閨女,怎麼能說出這麼粗鄙的話來!何況這是你妹妹,以後這種話不許再說了!”
蘇嬌嬌委屈地癟了癟嘴,沒敢出聲。
“阿簡,今日你們用完午膳便回去吧。你可以乘坐我的轎攆。”
蘇嬌嬌叫了起來:“我也要做。姑姑你偏心!”
“阿簡這是腿腳不便,你體諒一下她。”元貴妃好言寬慰了蘇嬌嬌幾句,她這才作罷。
不過元貴妃也不能陪着她們,走了一段路便去其他宮中拜年了。
蘇青簡只能託人稍信給邵承玉,自己去了元貴妃的宮裡。她跟蘇嬌嬌兩人大眼瞪小眼半天,氣氛比外面的雪還冷。
蘇青簡對這個姐姐沒什麼好印象,只覺得她是個被慣壞的大小姐。就譬如昨晚的事情,鬧大了其實很難收場。何況還是她中了招,若不是邵承玉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
但她又不能直接找她算賬,這就等於承認自己中了招。
蘇嬌嬌在宮中沒什麼眼線,所以對於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沉默了許久,蘇青簡忽然問道:“姐姐,你小時候跟我關係就這麼差麼?”
蘇嬌嬌沒料到她會這麼直接問她這個問題,不解地瞧着她:“當然,你從小就惹人討厭。你娘也不是什麼好人,聽我娘說,她可是大着肚子進的侯府。有哪個正經女子會未成婚就先有了孩子?”
果然,蘇嬌嬌藏不住話。蘇家其他人個個都瞞着她七歲以前的事情,就連哥哥都不說,沒想到在這裡有意外的收穫。
“這麼說來,我在蘇府從小就沒什麼要好的朋友?”
蘇嬌嬌冷哼了一聲:“誰會喜歡跟你一起玩兒啊。除了——”她頓了頓,瞧了眼蘇青簡,嘴角牽起一絲笑意,“你確實是有朋友的,不過她已經死了。可惜你都不記得了。那時候你哭得昏天黑地,我還當你們感情多深,結果還不是說忘了就忘了。”
“朋友?”
蘇青簡想起那天去完盛家之後,夢裡見到的那個小女孩兒。她在水中奮力地伸出手來向她求救。這個小女孩兒是她的朋友嗎?
“跟你說了也白說,反正你都不記得了。”
“她是什麼人?”
“我哪兒知道。爹爹那時候每個月帶她來住幾天,神神秘秘的,誰也不讓見。只讓你們倆在一起玩兒。有一次我去了後院看到你們倆玩兒,還被爹爹罵了。”
這一段往事,蘇青簡竟然一點都不記得。曾經在她生命裡有過一個重要的人,可是如今了無痕跡。
如果說從前她不甚在意,那麼今天,她忽然想知道,這一段過往究竟發生了什麼?
用完午膳之後,蘇青簡便乘着轎攆回到了蘇府。她休整了一下,第二天一大早便乘轎子去了自己的新宅。
今天是該給師父拜年來的。其實本來大年初一就該來見師父的,但是回到家中和在南淮的山上不同。各自家中都有不少事情要處理,所以推遲了一日。
她來的時候,師兄們已經到了。邵承玉自然也來了,順帶着捎上了邵靈魚。更奇的是,盛秋懷居然也在。
這一堆人湊在一起,正熱火朝天地收拾着準備打馬吊。
蘇青簡給空溟先生磕了頭,得了個紅包。她打開一瞧,從紅包的角落裡掉出一枚銅板。
對於師父的大方,蘇青簡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她把紅包揣進袖子裡,一條腿架在凳子上,高興道:“今天人這麼齊,要不要一起包餃子吃?”
“好啊!”舒少源立刻積極響應,邵承玉蹙眉覷了他一眼。
空溟先生擺了擺手:“師父老啦,站不動了。只想打打馬吊,安安靜靜地過個年。有誰願意陪師父打馬吊麼?”
二師兄,五師兄和六師兄這三個牌搭子被師父凌厲的眼神震懾,只好垂頭喪氣跟着師父去了隔壁。
其餘幾人索性也湊了兩桌,打起了馬吊。
蘇青簡沒想到之前她所想之事成了現實。邵承玉,舒少源和盛秋懷,真的和她一起湊成了一桌馬吊。這畫面真是和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