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簡快步上前,那老嬤嬤躺在血泊裡只剩下一口氣。這種時候若是上前,必定能得到一些關鍵的信息。
蘇青簡蹲下身,老嬤嬤瞧了她一眼,便徹底嚥了氣。
蘇青簡欲哭無淚,四哥的話本子全都是騙人的。忽然,蘇青簡回過神來。這老嬤嬤剛死,也就是說殺人的兇手還沒有逃遠。甚至還留在這裡——
就在這個念頭閃過的剎那,背後殺氣襲來。她一個回身格擋,手剛伸出,卻被什麼東西纏住了。
她看到黑暗中站了一個人,屋子裡燈光太暗,她看不清那人的臉。只是一雙眼放出幽綠的光。
只是短暫的瞬間,她的手腳便都被無形的東西拉着動彈不得。這是什麼路數?!
忽然,她感覺到背後有什麼東西在動。她轉過頭去看,赫然見到方纔已經死去老嬤嬤又晃晃悠悠站了起來。
她驚呼了一聲:“翠雪姑姑,你沒——”話音還未落,她忽然住了口。因爲蘇青簡感覺到這個嬤嬤根本沒有呼吸!
她的胸口還插着一把刀,此時此刻,她緩緩地笨拙地將刀拔了出來。蘇青簡前後無法顧全,連忙四肢積蓄內力,想要掙脫那樣東西的鉗制。
但就在她要動作的一剎那,忽然聽到門邊那人嘶啞難聽的聲音:“你若是動了,今日便要將手腳都留在這裡。”
“你是誰?”蘇青簡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那人發出了詭異的笑聲:“我不想把我的名號告訴一個死人——”
話音未落,蘇青簡忽然覺得後背一痛。她轉頭去看,只見身後的嬤嬤竟然將那把刀紮在了她身上。
劇痛襲來,身後的刀子猛地被抽出。蘇青簡咬牙忍着疼痛,血液流出滴落在了地上。
她忽然發現那血液滴過的地方竟然隱約是順着一條細線在流淌。她曾經聽師父說過,這世上有一種殺手。他們不直接殺人,卻可以操縱傀儡殺人。
就像小時候她和四哥去看的牽絲戲。如今她的手腳也是被這些細小的絲線控制着。
身後那嬤嬤的動作緩慢而清晰,又是一刀即將捅下來。忽然,她聽到身後傳來一身重物落地的聲音。
蘇青簡回過頭,忽然見到了熟悉的身影。一剎那,她忽然覺得安心起來。至少她今日不會孤身一人死在這裡了。
邵承玉大步走上前來,橫劍格擋在兩人身前,一面關切地問道:“阿簡,你沒事吧?”
原本再痛的傷,她咬咬牙就忍了。可邵承玉這麼一問,蘇青簡頓時覺得自己渾身都疼,於是癟着嘴委屈道:“被結結實實紮了一刀,疼死了。”
邵承玉目光一沉,一柄長劍如風般襲向那個黑暗中的身影。忽然間,蘇青簡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被拉到了他面前。
那一劍徑直就要刺進她的身體。就在這一剎那,一股極強的力道猛地在屋內爆開。那黑影被重重彈開撞在了門上,最後落在院落裡。
邵承玉那一劍也沒來得及刺中蘇青簡,便偏了方向。蘇青簡鬆了鬆手腕,回頭想要去對付那個刺客。
可一轉頭,這人已經不見了。她鬆了口氣,本是想上前去扶邵承玉,可剛走一步便覺得一陣暈眩。
邵承玉被她的內力震得受了些內傷,但一見到蘇青簡快要暈倒,便伸手扶住了她。
她身形嬌小,倒在懷裡也輕飄飄的。但觸手可及卻是溫熱的液體,邵承玉擡起手來,滿手都是她的鮮血。
方纔那一招雖然化解了危機,但她身上的傷口也迸裂了開來。
蘇青簡雖然暈眩,卻還有些意識。他聽到她輕聲道了一句:“你沒事吧”未等他回答,她便已經暈了過去。
邵承玉覺得心如刀絞。方纔若是他早一步到,她也不會出事。其實早前知道她要來冷宮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妥了。可是他卻瞻前顧後沒有早早告訴她。
邵承玉將蘇青簡仔細裹好抱在懷裡,飛身掠過冷宮回到了玉明殿......
蘇青簡再度醒來的時候,眼前有些虛晃。這是失血過多的症狀。她又閉上了眼睛,良久才睜開。這一次終於稍稍好些了。
此時此刻,她是趴着的。因爲受傷在後背,只能這樣趴着。稍稍一用力,傷口便疼得要迸裂一般。蘇青簡只好艱難地以脖子爲軸心轉動了一下腦袋。
她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這裡頗爲陌生。但氣味卻是熟悉的。
玉明殿的寢宮!蘇青簡忽然反應過來。
她動着眼珠子左右瞧,終於看到了不遠處窗下熟悉的身影。蘇青簡故意哼哼了一聲。
邵承玉擡頭看了看她,四目相對,蘇青簡忽然覺得自己這麼趴着的模樣有些蠢,便又將頭轉了過去。
身後腳步聲臨近。一雙手輕輕覆在了她的頭上,耳邊傳來溫柔的聲音:“阿簡,你終於醒了。”
“我沒醒。”蘇青簡悶聲答道。
邵承玉無奈地笑了笑:“既然你沒醒,那我才熬好的粥就沒人喝了。算了,還是拿去倒掉的好。”
蘇青簡立刻轉過頭來,眨巴了兩下眼睛:“我醒了。”
邵承玉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每次賭氣,她都會爲了吃暫時放下成見。此前她那些個師兄都是少年風流,他卻分毫不擔心。只擔心哪天她遇到了個廚子,就能爲了吃甩下他。
“好了,我扶你起來。”邵承玉說着掀開了被子。
蘇青簡忽然覺得後背一涼。她伸手摸了摸,只摸到了自己光裸的背後。再一摸,下面好像還穿着肚兜。
蘇青簡頓時面紅耳赤,結結巴巴道:“是是是誰替我上的藥?”
“除了我,還有誰?”邵承玉理所當然道。
“可是......可是......男女授受不親。你怎麼可以......”
“爲何不可?以前在南淮,你照顧我的時候,可什麼都沒少看。如今我瞧你兩眼,還掉了肉不曾?”
蘇青簡羞得滿臉通紅,胡亂伸手抓着被子就往自己身上蓋。這一抓卻抓住了邵承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背上。
肌膚相觸,她連忙要撇開邵承玉的手。那隻手卻像是生了根一般,邵承玉一個翻身靠在她身旁,滿臉都是笑意:“阿簡,沒想到你這麼迫不及待。”
蘇青簡感覺到後背被輕輕撫過,頓時起了一身起皮疙瘩。耳邊邵承玉還厚顏無恥地說道:“我總聽說女子肌膚勝雪,膚如凝脂。以前還不信,如今算是信了。”
“你......你......你不知羞!快把手拿開!”蘇青簡氣得叫喚了起來。
邵承玉撐着下巴看着她:“哦?那是誰當年偷看我沐浴,還從樹上掉了下來?究竟是誰不知羞?”
“我......我那是欣賞湖光山色,根本不是去看你的。你非要在我面前沐浴,我也沒辦法。”
“是麼?”邵承玉輕輕在她的背上掐了一下,蘇青簡悶哼了一聲。奇怪的是,她並沒有覺得痛,只是覺得酥酥麻麻的。也不只是被點了什麼穴道。可她記得後背上那個地方沒有穴道啊。
這一聲悶哼,卻像是一把火,撩動着邵承玉的心絃。如此大好春光,換做是任何一個男子,都是難以自持。
可如今他和她名不正言不順,她又受着傷。饒是再心癢難耐,他也只能忍了。
蘇青簡正委屈得緊,忽然邵承玉收了手。沒等她鬆口氣,他卻忽然穿過她兩脅之下將她抱了起來。
她側靠在他的懷中,忽然聞到一陣鮮香的味道。邵承玉端來一碗粥,溫聲道:“好了,你受了傷。我不鬧你了。張口把這碗粥吃了。”
美食當前,蘇青簡便沒心思去計較了。她一口一口喝下了那碗雞絲粥,喝完還覺得齒頰留香。
旁人家的雞絲粥她也喝過,可是總覺得欠缺點上門。可是邵承玉做的就不同,每一塊雞肉都是白水煮過,又精挑細選出腿肉和胸脯肉。熬得湯也是要好幾個時辰,十分費心思。
吃到熟悉的味道,蘇青簡忽然擡起頭看着邵承玉:“白哥哥,我那天跟你講的話其實都是氣話。我現在明白了,只是換了一個身份和名字,你還是你。這粥的味道沒有變,你也沒有變。”
邵承玉一怔,輕輕抱住了她:“是,這正是我想對你說的。無論何時何地,我對你的心意永遠都不會變。”
蘇青簡點了點頭,鬱結幾日的心情疏朗了開來。身上雖然受了傷,可心裡卻甜甜的。
在玉明殿中無憂無慮地過着吃完了睡睡完了吃的家畜一般的日子,蘇青簡幾乎有些樂不思蜀。
不過家中很快遞信過來,說是蘇侯爺幾次問起她的情況。邵承玉只是命人遞了消息給蘇琅軒,他
自然是替她瞞了蘇侯爺。只說是姑姑在宮中留她小敘。
所以傷好一些的時候,蘇青簡回頭還得去她姑姑宮中拜訪一下。
她這傷用的是五師兄留下來的傷藥,很快結痂了。雖不曾傷及要害,但傷口頗深,平日裡也是少動彈的好。
至於冷宮裡死了人,邵承玉替她瞞了下來。這也不是什麼難事,畢竟冷宮中多一個少一個人,原本就不是大事。看門的小太監收了銀子自然也不會把這事兒到處宣揚。
而且她本來就是玉明殿當值,每隔七天去述職一次。所以她不來當值,只要紀長希不說,邵承玉不說,就沒人知道。
而邵承玉素來是不讓人進寢宮的,她的飲食起居都是他照看着。
蘇青簡每天懶洋洋地起身,覺得自己四肢都要退化了。而邵承玉卻不能時時陪着她,所以除了朝夕相對的時間,其他時候蘇青簡都很無聊。
她哼哼唧唧躺了一會兒,瞅見邵承玉走遠了,忽然一躍而起。她的傷雖然看起來駭人,但也只是外傷。所以根本不影響行動。
她躡手躡腳走到了窗前,那裡擺放着邵承玉每天寫寫畫畫的書桌。蘇青簡抽出一張宣紙,正準備隨手塗畫幾筆。忽然間瞥見了下面似乎也有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