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事兒還沒定下來,沒定下來就好,起碼還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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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劭卿不敢再針對這件事在曹德彰面前說什麼,害怕他對此事表現的太過上心,再被曹德彰看出什麼端倪來。而如今後宮之中,能對九公主的婚事起決定性作用的,除開皇帝外,也就只有皇后一人了。
他尋了個藉口向皇后遞奏摺,請求覲見,本來只是抱着試一試的態度,誰知道竟然無比順利,上午剛把摺子遞上去,下午中宮的口諭就傳了過來。唯一讓他覺得不安的是,皇后詔見他的時候,臉上笑容神秘莫測,瞧得他寒毛直豎。
“質子殿下昨日剛剛來過,”皇后命宮女給他賜坐上茶,含着笑意說了這麼一句:“來問九公主的婚事,陛下是如何打算的,正巧本宮正想着這兩日何時召見你,你的摺子便遞過來了。”
李劭卿心裡一驚,心說難道皇后已經知道了?不過這也正常,太子都知道了,顯然沒有瞞着皇后的道理,而他求娶九公主這件事也並非見不得人,知道就知道好了,這樣競爭起來,還能光明正大點。
於是他舒了神色,恭敬地點點頭:“是。”
皇后又道:“聽說,是昭平伯曾經告訴陛下一些話,才讓陛下打消了將九娘嫁給那日鬆的念頭。”
李劭卿很乾脆地承認道:“是,臣的確勸諫陛下駁回質子的求婚奏摺。”
皇后道:“爲什麼?”
李劭卿又把說給皇帝聽的那套說辭搬了出來:“回娘娘的話,臣日前發兵呼貝旗,從呼貝領主處得知,那日鬆並非……”
“好了,昭平伯,”皇后擺了擺手:“本宮問的是,這件事本與你無關,你爲何要橫加干涉?”
李劭卿愣了愣,又開始不確定皇后到底是否知道他和九公主的舊情今事,太子明明已經心知肚明,卻沒有告訴皇后,而杭貴妃也應該早已知曉,也沒有告訴皇后,若他所料不錯,他們應該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不能讓皇后知道。
他心裡飛速構思回答,只覺得渾身肌肉都緊繃了起來,謹慎答道:“臣與公主有數面之緣,也曾經並肩作戰,不忍看她身陷困境,況且此次聯姻關係大央與鐵勒的未來,臣既然知情,便不敢不報。”
皇后自從得知薊遼守軍對鐵勒出兵的消息後,便開始懷疑九公主早年提到的“心儀男子”是李劭卿,然而事關公主清譽,她作爲嫡母,也不好出面去查證清楚。然而總算不是什麼要緊的大事,她疑惑歸疑惑,卻也並不如何放在心上。
但這次陛下有意賜婚的消息明明瞞的很好,竟然還是走漏了風聲,那日鬆是息息相關人,上心點無可厚非。而李劭卿的反應就不能不讓人好好思量了,畢竟嚴格說來這事兒和他沒什麼牽扯,但他卻一反常態如此關注,若說是沒鬼,真是鬼都不信。
皇后笑了笑,又道:“好,昭平伯不愧是陛下看重的人,果然忠心耿耿。”
李劭卿在她溫和的目光下,連後背都開始發麻,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皇后沒讓他猜太久:“昭平伯也不必擔心,九公主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她的婚事,陛下必定會慎重考慮。”
李劭卿道:“我主英名。”
皇后微笑着點點頭:“本宮也不瞞昭平伯,陛下心中已有人選,正星馳往長安而來,這個人……算來還是昭平伯的同僚。”
李劭卿只覺得一道驚雷劈在腦門上:“不知是何方俊傑?”
皇后看着他抓心撓肝的表情,心裡陰笑兩聲,火上澆油道:“聖旨未下,爲公主清譽着想,本宮還是不多嘴了,來日事成定局,昭平伯自然會知曉。”
李劭卿:“……”
皇后端起茶,做出一副送客的樣子:“想必昭平伯還另有公務,那本宮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
李劭卿站起身,似乎是應該告退,但他的腳釘在地上,無論如何都移動不了半分,今日進宮求見皇后的目的,本來就是請皇后勸諫皇帝,打消將九公主賜婚給周維嶽的主意,然而不知皇后揣着明白裝糊塗,還是正兒八經的真糊塗,他仔仔細細地想了一下,決定先邁一小步,試探試探皇后的口風,於是道:“不知陛下意屬之人,可是左僉都御使周維嶽?”
皇后挑起眉,做了個驚訝的表情:“哦?你如何得知?”
李劭卿虛僞地笑了一笑:“陛下今晨下旨,詔周磐、周維岳父子回京述職,娘娘方纔又說陛下中意的人選正星馳往長安而來,不就是指周維嶽麼。”
皇后掩着嘴笑出聲:“昭平伯果然機敏,你既然猜出來,那本宮也不瞞你,的確是周維嶽。昭平伯與他同朝爲官,應當更加了解,不知此人品性如何?”
李劭卿聯想起自己先前說人壞話的慘痛遭遇,老老實實道:“並沒有打過很深的交道,只知道口碑頗佳。”
皇后舒了口氣,點點頭:“這就好。”
李劭卿急忙道:“只是周維嶽髮妻已逝,家中已有妾室,還育有多名子女,陛下如此將九公主下嫁,恐怕不妥。”
皇后微笑道:“公主是去做正室夫人的,何必與妾室相爭。”
李劭卿覺得十分不能理解這對第一夫婦的想法,尋常大戶人家的女兒許婚,難道不應該是千挑萬選,才選出一個東牀快婿嗎?怎麼到皇家這就變得如此隨意,竟然連一個鰥夫都能雀屏中選,九公主又不是嫁不出去了,退一萬步說,就算九公主嫁不出去了,不是還有他呢嗎!他也算是個英才啊!
皇后冷眼瞧着他變幻莫測的臉色,笑的更加和藹:“質子昨日來求見本宮,請本宮在陛下面前爲他美言,以儘早得償所願。其實在本宮看來,那日鬆確是要比周維嶽好些的,畢竟他與公主有多年同窗之情,彼此也算熟識,況且鐵勒閼氏身份尊貴,也不算委屈了她。”
李劭卿將這些話收進耳中,心裡揪的更緊,他又沉思了一會,在椅子上對皇后欠身:“娘娘,臣以爲,公主的婚事至關重要,嘗聞宮中的長清真人有通天之術,不如請他卜一卦,以觀神意?”
皇后又挑了挑眉。
長清子?他居然能與長清子牽上關係。
皇后送走了李劭卿,立刻起駕前去皇帝寢宮。長清子近兩日很得皇帝信任,因爲他得知皇帝昏厥一事後,當即開爐煉了一枚丹藥進奉,說將陛下染疾一事上奏天聽,欲夢中得仙方,才煉出了這枚丹藥。皇帝不疑有他,拿來就服了,沒想到竟然有奇效,馮默再爲皇帝請平安脈的時候,說陛下已經好了十之七八,還苦求長清子煉藥的仙方,以便揣摩研究。
麒麟殿裡如今也供奉上了三清像,皇帝正在長清子的指導下打坐精心,以養元神,皇后沒有驚動他們,只在一旁侍立,直到皇帝調息完畢,睜開眼睛,才上前請安。
皇帝笑着伸手去扶皇后起身,聲若洪鐘,的確是比先前精神了不少:“梓潼快快請起。”
皇后搭着皇帝的手起身,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人的臉,笑道:“陛下今日氣色甚好。”
皇帝道:“朕近幾日都在跟隨長清真人研習長生術,收效甚好。”
皇后看了一眼長清子,道:“真人果然是世外散仙,陛下福緣深厚,也合該有此好報。”
皇帝哈哈大笑:“皇后說得對,待來日朕練成長生之術,必忘不了皇后。”
皇后從這句話裡聽出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忍不住又看了皇帝一眼,卻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只好將心裡的彆扭不安強壓下去,欠身拜道:“多謝陛下。”
皇帝這才問她:“皇后此番求見,所爲何事啊?”
皇后道:“是因爲公主的婚事,臣妾原想着與陛下一同去一趟三清殿,請長清道長爲九孃的終身大事卜一卦,正巧真人在此,省的陛下多跑一趟。”
皇帝被皇后這麼一提醒,纔想起來長清子見九公主第一面時便曾預言,九公主並非遠嫁的明書,此刻也跟着道:“啊,對,還請真人發功,求得神諭。”
長清子捋着長鬚,點頭應了下來,皇帝即刻命內侍擺好了扶乩的臺子,親手書寫了求神諭的問題,長清子在神壇前將紙張點燃燒盡,用手搭在筆上,閉目凝神,少頃,他的身體忽然一抖,又猛地繃直,握筆的手忽然開始不停顫抖,寫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彎曲筆畫。
只這麼一會的工夫,長清子額上已經佈滿了虛汗,停筆之後,他身體的抖動幅度慢慢減小,忽然一下頓住,人睜開眼睛,臉色已是煞白。
皇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有些擔憂:“真人可還好?”
皇帝示意她放低聲音,道:“真人每次扶乩,都損耗巨大,須得調養幾日才能養回元氣。”
長清子又緩了一會,才慢慢睜開眼睛,將畫着一堆彎曲墨跡的紙張折了起來,奉給皇帝:“陛下,請。”
皇帝神情鄭重地接過紙張,先對三清致了禮,才小心翼翼的打開了宣紙。
滿紙彎彎曲曲的筆畫中,有八個不易察覺地漢字:廣西叛亂,非李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