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袖緩緩轉回身,眸光平靜地望着衛青兒,輕問:“你……方纔說什麼?”
衛青兒見懷袖問及,趕緊撲跪至近前,忙不迭將方纔那番話又仔仔細細陳述一遍,說完,拿那雙充滿殷殷期許的大眼睛將懷袖巴巴地望着。
“你都說完了麼?”懷袖問。
衛青兒忙道:“娘娘若想聽,衛青兒還知道許多,娘娘且回寢殿歇着,待衛青兒與娘娘慢慢細數。”
懷袖靜靜地望着衛青兒片刻,問:“你可知爲何這八年裡,萬歲爺一次都沒臨幸過你麼?”
衛青兒聽見這話,眼光閃動爍爍神采,激動地雙頰微紅問:“臣妾不知,還請娘娘指點!”
“萬歲爺喜靜,你的話太多了!”說完,便再不看衛青兒,徑自向後殿走,邊走邊沉聲道:“掌嘴!”
這一日,噼裡啪啦的耳刮子聲直由下午響到晚上,聽聞先開始衛青兒還能求幾聲饒,到後來,嘴腫的連張都張不開了,再到最後,竟在吐出的一口血從尋出一顆牙。
從此日起,闔宮之中,再無一人敢提及德妃半個字。
林熙嵐就如一朵靜靜開謝的優曇花,從下葬那日起,便歸入春泥之中靜靜安眠。
銀鈴兒將留在嫺茹宮內的東西收拾穩妥,便按照內務府的安排,入了懷袖的清芷宮。
銀鈴兒入清芷宮的時候,懷袖正坐在庭前聽映雪彙報裪兒的近況,渙秋將銀鈴兒至近前給懷袖磕頭。
懷袖擡手打斷映雪的話,看向跪在地上的銀鈴兒道:“今日起,你就隨着渙秋,憐碧,青梅,月荷,同爲我宮內的一等侍女,領一等俸銀,如今映雪去了景華宮,你就幫着渙秋料理這宮裡的一應事物吧。”
銀鈴兒屈膝謝了懷袖,又重新跪在地上給懷袖端端正正磕了三個頭。
懷袖笑道:“我這宮裡從來沒這些規矩,你只當還在嫺茹吧。”
銀鈴兒卻道:“奴婢這三個頭,是替我主子謝謝娘娘替主子堵了闔宮衆人的口舌。”
懷袖呷了口茶,垂眸道:“到底是你懂她,連帶也懂了我,熙嵐生前寧和恬淡,最不喜人背後非議,如今她雖走了,我想她若在天有知,也不願被人議。”
映雪將銀鈴兒由地上挽扶起來,輕嘆:“德妃娘娘那般溫柔的一個人,卻不知何人,竟若忍心對其痛下殺手!”
銀鈴兒垂眸道:“這件事,想必娘娘回宮後也聽聞了,主子當日原本在慈寧宮內守孝,因在靈棚待久了身子怯寒,便令奴婢去攆內尋斗篷。
等奴婢抱着斗篷回來時,主子已不在先前的地方,奴婢只以爲主子出去透透氣,可等奴婢出了園子,卻撞見主子渾身是血……”
懷袖一下一下濾着鈞窯骨瓷蓋碗茶盅裡的茶沫子,聽銀鈴兒說至此,臉上卻平靜異常,只沉聲道:“熙嵐當日必定是聽見了什麼,才遭殺人滅口,此時必定與那晚廢殿內刺殺我的黑衣人有關,這件事你們往後私下不要再議,萬歲爺既然已交由恭親王查辦,咱們還是安靜等信兒。”
衆人紛紛應聲,懷袖站起身,正欲向涼閣內,卻又停住腳步,回身對映雪道:“你回去替我告誡裪兒,就算他不喜聽太傅講學,大可做旁的或乾脆不去太學,但太傅不比村裡私塾的夫子,萬不可再與太傅頂嘴。”
映雪屈膝應下,給懷袖行禮後回景華宮去了。
渙秋和銀鈴兒等宮女侍奉懷袖行入內殿,渙秋忍不住笑道:“奴婢前陣子就聽聞,說小主子聰明的緊,一番話竟將太傅問了個乾瞪眼。
還說當日萬歲爺正巧在外頭聽着,將小主子的一番話都聽了去,待散了太學,當着一衆皇子的面兒,好生將小主子誇了一番。”
懷袖笑嗔:“還不都是萬歲爺將他慣的,我倒聽說如今太學裡的幾位太傅都不敢問他的課業,裪兒年紀尚小,長久如此,倘若養出驕縱的性情,反而因才誤人!”
懷袖話剛落,就聽門外道:“誰因才誤人了?”
衆人聽聞此聲音,紛紛跪地請安,懷袖屈膝時,被康熙將手牽住,向旁邊擺了擺手,一衆宮人紛紛退了出去。
懷袖斟了杯茶放在榻旁的黃花梨小茶桌上,笑問:“萬歲爺耳朵可覺着熱?”
康熙挑了挑眉,笑問:“你又背地裡說朕什麼呢?趕緊從實招來!”
懷袖卻反問:“萬歲爺當年上太學的時候,可常與太傅頂嘴?”
康熙笑道:“哼,還頂嘴呢,當初陳廷敬給朕上窗課時,一進門朕就得先給孔聖人像磕頭,陳廷敬原本臉就長,他那臉只要一繃,朕連筆都不會握了。”
懷袖笑道:“所以陳大人才教出了萬歲爺這樣的皇上,如今萬歲爺卻慣着裪兒與太傅頂嘴,這教的卻是哪般?”
康熙至此方纔明白,懷袖繞了這麼大一圈,原是埋怨他護着裪兒頂撞了太傅,放下杯盞,伸手將懷袖攬坐在腿上,笑道:“當日裪兒那番話你是因沒聽見,只聽了風傳纔會怨朕,你覺着朕是不辨對錯一味袒護之人麼?”
懷袖卻道:“若料理朝政,萬歲爺不會如此,但若換在裪兒身上,萬歲爺卻保不準兒!”
康熙輕挑劍眉,笑道:“看來朕沒慣壞裪兒,先慣壞了你纔是真的,如今竟敢變着花樣數朕護犢,看來朕今日要正一正宮規了!”
說話時,橫抱起懷袖轉過屏風,便雙雙滾入錦牀內。
被康熙禁錮在懷裡,還來不及開口,胸前已覺微涼,懷袖伸手一摸,前襟的扣子已被解開了大半,此時正值盛夏,本就穿的單薄,已露出內裡貼身的玫色小衣。
“萬歲爺,不可……”懷袖邊說,邊用一隻手護住胸口,另一隻欲推開康熙。
“已經過了大喪,爲何不可?”康熙抓開她的手,只反問了一句,便低頭去輕啄她的耳珠。
懷袖被這一問問的無言以對,只愣神兒的功夫,康熙的手已經探入衣內襟,手指扯了扯她側腰上的緞帶,蹙眉道:“怎麼你回宮以後穿的衣服這樣繁瑣,一點兒都不如在宮外來的爽落!”
懷袖聽得又好氣又好笑,伸手抵住康熙的胸膛,只聽耳邊突響清脆的裂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