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秀哧道:“三堂姐,你看她說得這都是什麼!”
蘇貝擡手,示意蘇秀停口,蹙着眉對蘇蘇道:“我知你在侯府呆膩了,我也知你器重肖蒙,可太伯母一片苦心你應該看在眼裡,凡事你就不能往她身上看看麼?你可知要不是太伯母明裡暗裡護着我們,你以爲侯府上下能待我們怎樣?”
“我正是看在太伯母的面上才忍到現在,若不然我早回蘇家莊了!”
“你……”蘇貝被噎得語塞,“是啊,你什麼都能!什麼都不放在眼裡!可你不能把別人看在眼裡的東西肆意踐踏!”
蘇秀聽此,深以爲然地點點頭,十分感激地看着蘇貝。
蘇蘇自然不服:“姐,分明是她先踐踏我在意的東西在前!”
蘇秀見蘇貝站在她這邊,底氣本就足了許多,此時聽到蘇蘇這麼說法,似是抓到把柄一般,譏諷道:“呵,沒想到你竟是當真在意肖蒙!”
像是被窺破心機,蘇蘇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半晌過後,她才面無表情地回了一句:“我奉勸你,最好趁早勒馬,王家二少奶奶不是你能當得來的!”
說完,她便一甩衣袖,快步直奔西頭房。
聞此,蘇秀氣得嘴脣都要咬破,盯着蘇蘇的背影直捶拳頭,片時後,瞅了一眼身側的蘇貝,然後恨恨地一跺腳,也扭頭回了自己的屋。
蘇貝原地嘆了半晌,最後還是前往敲開了蘇蘇的房門,見蘇蘇悶悶不樂地躺倒在牀,開門見山:“你今天真是火大得不行,好好的,誰招惹你了!往日,蘇秀比這更嚴重的話都說過,也沒見你怎麼着啊!”
蘇蘇粉拳砸了下牀板,撐坐而起:“我是見她執迷不悟。看着心急!人家大奶奶根本看不上咱們家,如今高連海榮升富庶的平江府知府,人家更有底氣不稀罕蘇家了!偏她滿心滿腦還想着好事!”
“大奶奶哪裡就像你說得那樣?”蘇貝走到牀沿。
“是麼?”蘇蘇緩緩挪下牀,連着襪子踩在地上。“姐,不信咱們走着瞧!”
姐妹倆又說了許多體己話,直到飯前,何媽媽才捎話來,說信已送到,肖蒙二人過了午時便前來侯府。
飯時,蘇蘇推說身子有恙沒去朝暉園吃飯,自己窩在屋裡趕着描畫了幾個石樣,又拿錦布把翡翠原石給仔細包裹了,一切妥當後。她才揀了幾塊糕點墊腹,一心等着肖蒙和肖雪露面。
這會兒,凌雲軒內,王洛堯也將用過午飯,雖然畢氏幾次關照讓他早、中、晚飯到朝暉園內吃。但他顧忌蘇氏三人,執意不肯,每天只在凌雲軒內開個小竈。
“爺,您要出去?”趙鳳玲一邊收拾碗筷,一邊不忘關注王洛堯的動向。
“嗯!”王洛堯緊了緊前襟,伸手抄過書案上擺着的一疊寫滿字的紙張。
距離春闈還有半年多的時間,自四月起。他便收心,全意對付起經史子集,備戰來年在京城舉辦的春闈會試。
平日不是窩在書房內苦讀,就是出訪拜見老學究,再就是匯合潘、杜等人偷得浮生半日閒,或品茶吟詩。或遊船賞景。
至於定親的事,他也沒有置之不管,只是一連數月沒有什麼更進一步的進展而已。
這一日下午,他原是打算帶着問題去城郊拜訪一位前輩,因爲想趕在天黑之前回來。遂午飯一畢,他即出門。
一路大步,快至曦園的門前時,不等拐彎,他腳下忽地放緩,片刻後,門外頭快步走進來一個夥計,卻是在前院當差的來福。
來福迎頭撞見王洛堯,他慌忙見禮:“二少爺!”
王洛堯點頭輕應,目光繞過來福,朝門邊看去,聽聲音外面還有兩個人才對。
當肖蒙領着肖雪跨進曦園大門,一眼撞進王洛堯的眉目間時,除了小管事,在場三人皆爲之怔住。
王洛堯根本沒有打愣,當即就認出肖蒙來,而肖蒙亦在同時認出王洛堯,雖然叫不出王洛堯的名字,可去年在九合山遇上的那次讓他印象實在太深,特別是王洛堯俊朗的外形還有矯捷的身手,以及最後分道之時,他而數落蘇蘇而扔下的那句話。
至於肖雪,卻是被王洛堯通身一副飄逸英貴的氣宇所惑,一時看呆了去。
王洛堯和肖蒙對視了片晌,起先衝他點點頭,同時腳下斜跨一步,身子側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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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霧水的肖蒙忽想起剛纔領他們進來的管事稱此人“二少爺”,知其竟是侯府的公子,卻不知他去年爲何偏偏跑去九合山,但眼下既然人家主動招呼,他自不好冷麪,於是,回以點頭之禮。然後伸手拉了拉肖雪的衣服,腳下重新起步。
一直呆暈暈的肖雪被肖蒙這麼一拽,登時回神,紅着臉把目光從王洛堯的臉上收斂入眼,心跳如鼓地跟在肖蒙身後。就在要與王洛堯擦肩而過時,她因着胸腔內心跳如鼓,腦袋一片空白,根本沒有功夫注意腳下已來到一片石板與鵝卵石的交界處,前頭的肖蒙明明穩當走過,她卻被絆得結實,一頭就要栽倒。
幸好王洛堯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拉住扶正。
可憐肖雪才被王洛堯的英姿惑得失魂,轉瞬又被意外驚得丟魄,蒼白着臉擡頭看向王洛堯,顫抖着嘴脣隱隱約約道了聲謝,便縮到肖蒙的身側。
肖蒙看到肖雪的模樣,無奈地搖搖頭,擡頭再次瞄了眼王洛堯,便轉身對來福拱手,示意其繼續帶路。
王洛堯負手看着肖蒙兄妹二人遠去的背影,眉尖越蹙越緊,腳下久久沒有移動,直到來福再次現身。
“二少爺!”來福見王洛堯還站在曦園入門處頗爲訝異,躬身見禮。
王洛堯仍只是點點頭,目光漆幽地盯在園深之處,沒有進一步的示意。
來福沒有他的指示,也不敢輕易走開,只原地候着。
半晌過了,王洛堯終於開口:“剛那兩人是什麼人,從何而來,去往哪裡,進府作甚?”
來福沒想王洛堯開口即問肖氏兄妹,還一問幾個。好在二人是他親自駕車去的祥雲當鋪一路接進府裡的,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倒也知曉個一二,遂如實彙報:“小的也是得了何媽媽的吩咐,駕車去祥雲當鋪接他們兄妹二人進府。聽說是從徽州蘇家莊來,和咱們府上三位蘇小姐舊識,老祖宗讓接進府來兩下會會!此時,他們已在香浮院!”
“香浮院?”王洛堯皺眉,“不是老祖宗要接他們過來的?”
“這……”來福撓撓脖子,“這個小的不知!是何媽媽吩咐小的直接將他們領到香浮院,由蘇蘇小姐行盡地主之宜!”
聞言,王洛堯不由眯了眯雙眼,扭頭隔着竹叢假山遙望香浮院的位置。
來福袖着手,對於王洛堯的反應私下納罕,只不敢面上流露。
又過了片時,王洛堯對來福揮揮手,來福如釋重負,快步走出曦園,回到前院繼續自己的差事。
王洛堯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紙冊,指尖在紙背摩挲,長吸一口氣,將紙冊塞入袖中,提腳,卻是回往凌雲軒。
趙鳳玲看到王洛堯,以爲他忘帶東西:“爺,你回來拿什麼?”
王洛堯咬着內脣,瞥向趙鳳玲,不答反問:“你最近兩月像是與香浮院走得挺近?”
趙鳳玲不知王洛堯返回來爲何突然作此一問,凝起一雙秀氣的柳眉:“您怎麼想起問這個來了?”
問着,她的心裡禁不住開始警覺,王洛堯去而復返,行止本就令她生疑,又聽他這麼問法,她更加浮想聯翩。
“三個,你與哪個相對更親近些?”王洛堯不理會趙鳳玲的疑問,就在院子裡盤問起來。
聞此,趙鳳玲腹中瞬間千迴百轉,仰面輕笑而答:“三位小姐風姿妍好,蘇貝小姐溫柔可人,蘇秀小姐秀外慧中,蘇蘇小姐天真爛漫,真是各有千秋,能與哪個主子交好都是婢子的榮幸。若論婢子與哪位更親近的話,想還要數蘇秀小姐吧!”
“蘇秀?”王洛堯腦中浮現出一張一看向自己即面紅耳赤的面龐。
“嗯!”趙鳳玲一邊點頭,一邊觀察王洛堯臉上神色,接着道“蘇秀小姐對咱們下人親和!”
王洛堯含首,轉而又問:“你覺得蘇蘇小姐天真爛漫麼?”
我怎麼覺得她不着邊際呢!
趙鳳玲忍住心間流動的苦澀,很顯然,她的心上人對蘇家三姐妹生了興趣,很可能預備着接受其中一人。
此時,聽王洛堯問及蘇蘇,趙鳳玲嘴裡又酸又澀,蘇蘇的美貌這幾個月來她早有見識,那是一種濃妝淡抹總相宜的美,是一種何時何地都找不出缺陷的美,儘管她努力試圖誇大蘇蘇的無知和無禮,但她始終不能漠視蘇蘇的美,害怕若是將來由蘇蘇進府作了主母,縱然蘇蘇乖戾的性子不會討王洛堯歡喜,然王洛堯仍有可能會不可自制地被她的美貌誘惑。
所以,她必須做些什麼!
趙鳳玲剋制着內心情緒的涌動,以一種把自己當作局外之人的口吻對王洛堯道:“蘇蘇小姐我行我素,不喜受拘束,怕是多少年養成的,雖在我們這樣的大戶人家顯得突兀一些,但我卻是蠻欣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