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編第93步兵師主要由河北、山東一帶的原東北軍將士和難民組成。918以後東北軍由全國裝備最精良待遇最好的部隊,變成全國的笑柄和恥辱的代名詞。入關之後迅速被委座分化瓦解,分別被派往全國各地。西安事變之後,失去少帥的東北軍徹底成爲一盤散沙,傳統意義的東北軍已經不復存在。東北軍用自己的遭遇證實了失去地盤之後所謂地方實力派的可悲下場。他們向關外的父老一樣,爲了生存在關內顛沛流離。軍隊尚且如此,百姓可想而知了。“難民”“亡國奴”的標籤在他們身上一帖就是十一個年頭。雖然他們的祖籍幾乎都是在關內,但是幾輩人下來,他們已經把關外當成了自己的家鄉。生活的苦難更加深了他們對家鄉的思念和渴盼。無時無刻不想着打回老家去。可是,年復一年的期盼變成年復一年的失望。
中國人的軟弱和退讓鼓舞了日本人的野心。得隴望蜀的鬼子一步一步從關外打到關內。好不容易盼到全國抗戰的一天,窩裡橫的中人在外敵面前卻一敗再敗。有的人選擇跟隨****繼續敗退,有人選擇奮起抗爭(如呂正cao將軍)還有的人走累了走不動了選擇了愛咋咋地。就在這個時候,華僑軍隊橫空出世,他們用一系列驕人的戰績振奮了包括這些遊子在內的全國的人心士氣。而且,特區在經濟建設和改善民生方面的努力,讓那些留下來抗爭的、愛咋咋地的關東漢子終於有了盼頭。打鬼子,成了這些血性的關東漢子們心中最強的念頭。但是,特區大規模的經濟建設,更需要從事相關工作的產業工人、技術人員和勞動力,因此,大批的關東漢子沒有機會加入部隊,而是充實到生產建設一線。這次特區擴軍,幾乎不用動員很多人紛紛主動要求參軍。畢竟,間接打鬼子和直接殺鬼子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
家鄉,在每一箇中國人心中的分量都是沉甸甸的。回家,是每一個遊子心中的夢。訓練苦累,不怕!因爲可以回家。戰鬥犧牲,不怕!因爲可以讓更多人回家!白山黑水間,那就是家鄉。那裡有一抓一把油的黑土地,那裡有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那裡有火辣辣的燒刀子,那裡有寧舍一頓飯也不願舍的二人轉。
當第93步兵師的官兵們,冒着紛飛的戰火,雙腳終於踏上黑土地的一剎那,有激動、有悲涼、有熱盼、有怒火,真可謂百味雜陳,漂浮十年的心終於踏實了下來。剩下的就是消滅那些令自己顛沛流離的雜種們。很多戰士在離開家鄉的時候正值青春年少,有的只有七八歲。逃難的路上,無辜善良人們幾乎家家戴孝,戶戶悲聲。那一路的悽慘成爲他們終生難以揮去的噩夢。對鬼子仇恨,融入他們的血液鐫刻在他們的骨頭上。
長甸河口陣地。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吶!”胡大雷放下望遠鏡,看着滿目熟悉景色,情不自禁的感嘆道。“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現在盼小鬼子,比他媽盼娘門兒還着急!”
“老胡,既然咱們來了,你還怕沒鬼子打嗎?”前機槍手、現任一團團長的貝克勤嘴角扯了扯,算是笑了一下。想回家的可不只是東北籍士兵。連年馬不停蹄的作戰,讓算得上百戰餘生的貝克勤同志,再也沒了當初幼稚廉價的激情,只剩下冷靜和些許厭倦。他也想回家,可是家在那裡呢?二年以前,他和自己的生死弟兄大飛哥正琢磨着退役的時候,卻被老團長許晉無情的拆散了,而且還逼着他們倆參加軍官速成班。
“想退役?”許晉師座敏銳的目光在兩個人臉上掃來掃去“是你們的腦袋被驢踢了還是我腦袋進水了?我告訴你倆,老老實實給我上學去,別成天想那些沒用的!”
“我們真不行!”貝克勤一臉哭相。“說實話,我們也真想退役了!鬼子也打了這麼幾年,膩了!”
“混蛋!”許晉真的火了“當初跑到我這裡,哭着喊着要當兵的是你,今天,你又哭着喊着要退役。怎麼了?你以爲這兒是大車店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師座,”貝克勤猛地擡起頭“咱們部隊又不是不讓退役。再說,死在我們哥兒倆手底下的鬼子沒有一千也絕對下不了八百。該盡得義務我們也盡了,想過兩天消停日子怎麼了?有錯嗎?”
“沒錯!你以爲就你們倆想過消停日子?”許晉的臉都快貼到貝克勤的臉了“你是消停了,那些死在戰場上面,你曾經的副射手們、曾經的同袍兄弟在地底下怎麼消停?你想回家?我他媽也想回家,可他媽家在哪兒?不打出一片天地,你我都無家可歸。你想想吧!”
貝克勤和大飛哥的確不願意當官。按照特區額規定,普通士兵三年退役,三級以下士官5年、三級以上士官8年退役。軍官則14年才能退役。他們倆在第一次華北戰役之後,就萌生了退役的打算。他們不是害怕死亡,而是不想再看到和製造更多的死亡。如果說當初打鬼子是出於民族義憤之外,還想真正過把升級版CS癮,享受一下刀頭舔血的刺激,那麼經過多次激烈殘酷的戰鬥,不得不面對一個又一個死亡之後,兩個人,對這種生活產生了厭倦。他們開始拒絕軍功,別人以爲使他們高姿態,其實他們是不想在升職了,以圖早一些退役離開戰場。可是如果他門不升職,羣衆們不答應啊!很快他們就晉升爲三級士官,正當他們叫苦不迭的時候,又在許晉的高壓之下,乖乖的放棄回家的念頭,進了軍校。這是真正的速成。一年半,中途還參加了第二次華北戰役。戰役結束後,剛回到學校不久,又趕上特區擴軍,急需向他們這樣具有實戰經驗的幹部充實部隊。只能提前結束學業,邊工作邊學習。爲了適應需要,特區軍委決定,各軍校在保證全日制學習的基礎上,派教師深入部隊隨隊教學。各軍、師參謀部、作戰部在各自單位組織隨軍軍校,培訓後備人才。
在軍校不到八個月的學習期間,貝克勤和大飛哥結識了曾經的黑道大哥柳勁升、小弟二毛和宋哲元從黃河邊帶回來的子弟兵張大福。柳勁升的遭遇和貝克勤、大飛哥有異曲同工之妙。他也是被自己的老團長衛國華逼着來到軍校學習。二毛是無可無不可。張大福卻是非常珍惜這次機會。不同的人生經歷的幾個湊到一起。都是戰鬥英雄都是牛逼哄哄的主。很快張大福感到一種陌生和孤獨,生活在一個宿舍裡,其他幾個人說的話,很多他都聽不懂,還有很多則似是而非。沒辦法,這裡不是戰場,過於久遠的時代隔閡在相對和平的時候更容易顯露出來。
很多時候不得不承認,有的人天生就是做領袖的材料。心思縝密的柳勁升立即發現了問題。然後他提醒自己的夥伴們,並身體力行的與同年齡最接近的張大福建立了信任。張大福教他們功夫,他們分別幫張大福補習文化課和熟練掌握新武器、新科目。漸漸的張大福發現那哥兒幾個的話,不再那麼難懂。平靜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幾個人分別被派到新組建的部隊,擔任連級軍官。既然退役無望,那就好好幹吧!隨着部隊規模不斷擴大,貝克勤這批人憑着自己的努力,晉升速度也同樣飛快,基本成爲各支新組建部隊的中堅力量。這不,貝克勤已經是堂堂的団座,而大飛哥也終於如願以償的成爲炮團的團長。
地位不一樣。崗位不一樣,想法自然也不同。以前貝克勤只需要考慮自己和大飛哥如何能夠有尊嚴的在戰場上生存下來,現在他需要考慮一個團數千人如何在戰場上生存。他的心情自然再也沒有以前那麼輕鬆。現在倒是不缺聽衆,可是他也不得不控制自己話癆的毛病。自己給人家當下屬的時候,最煩的就是那些自以爲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一貫正確的領導在臺上德波德波胡扯。今天輪到自己了,還是收着點兒吧!省得捱罵。多整點有用的比什麼都強。因此,他平時的話很少,把所有的經歷都放到了帶兵練兵上。對這些東北同胞、前東北軍的將士們他在感情上除了同情,更多的還是一種關愛。也正是因爲這種愛,他的訓練格外嚴格。貝克勤對戰士們的抱怨可是說是熟視無睹。同他的嚴格有一拼的就是大飛。戰士們在背後把他們倆合稱管“飛禽”以發泄自己的不滿。
“我知道你們在背後罵我,我不在乎!因爲這總比你們在地底下恨我強。我唯一的企盼,就是能夠看到你們活着從戰場上回來!”這成了貝克勤最常說的一句話。而大飛哥則什麼也不說,只是不斷加大訓練強度。兩個人的努力換來豐碩的成果,在軍比武中雙雙勝出。許晉高興地“屁股都帶笑紋兒!”(貝克勤語)訓練歸訓練、比武歸比武,任何一個打過仗的軍人都明白,再殘酷的訓練也替代不了實戰。一直沒經過實戰檢驗的部隊永遠都不能稱之爲一支真正的軍隊。畢竟百鍊才能成鋼。
貝克勤越來越喜歡這些關東漢子。祖輩們闖關東,惡劣的自然環境和生存環境造就了關東人豪爽彪悍和剛勁堅韌的性情。不怕苦、不怕累,就怕別人看不起。今天重登故土,眼看就要手刃仇人,全體將士都沉浸在一種強烈的興奮之中。按老胡的說法那就是:“終於等到這一撥了!”
士可鼓不可泄!貝克勤深知這個道理。但是,作爲一名百戰餘生的老兵,他知道光有士氣和衝動是遠遠不夠的。一到防地,他就像一個小包工頭一樣,整天在陣地上上串下跳。對戰士們的構築的工事橫挑鼻子豎挑眼,他的叫罵聲幾乎充斥着每個角落。“你他媽就準備就用這破玩應(意兒)糊弄小鬼子?你當小鬼子是紙兒糊的?毀了重來!”
“你這避彈洞,薄的跟狗洞似的,你要是不想把這兒變成你的墳坑,就老老實實地重挖!”
戰前的緊張,令貝克勤同志輕易就現了原型。每天他不知疲倦的奔波在真滴各個角落,一直到鬼子來了。
熟悉的槍炮聲再次響起,雖然貝克勤和大飛哥的角色變了,但是對生存的渴望沒有變,他們通過自己的方式把戰場生存的技能和傳授給每一名部下。他們只希望在戰鬥結束後能夠看到更多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