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委座官邸。雖然日本人已經撤出中國一段時間了,返回南京的事情也在緊鑼密鼓的進行,但是出於安全以及其他方面的綜合考慮,委座決定在重慶再逗留一段一時間。
“委座,我認爲在此時戡亂,是不是操之過急?”李華雄明知無用,還是想做努力一下,希望委座能夠收回成命。
“振起啊!”委座面露微笑,“談談你的看法!”委座想發動內戰,如果不探明李華雄的立場是不可想象的。
“現在,我國國內未安、周邊未靖,日本人依然佔據臺澎海南諸島,對我國沿海實行封鎖。在南方對我國形成巨大的潛在威脅,截斷我們的陸上通道。”李華雄想和委座開誠佈公的談談“他們雖然大舉南進,但是亡我之心始終未滅。一旦南方戰事告一段落,他們下一個目標必然是我們。”
“振起不會真的認爲日本人能打贏美國人吧!”委座嘴角的笑意更濃。
“從綜合國力上山來說,日本人的失敗是可以肯定的,不過按照現在的趨勢發展下去,什麼時候徹底失敗卻是一個未知數。”李華雄繼續陳述自己的理由和看法“日本人如果得到印度,並在澳大利亞建立較爲有效統治,那麼這兩個地方的豐富的資源和廣闊的領土,將會爲日本人提供他們需要的一切。大英帝國失去印度之後,那麼它和法國在中東的殖民地系統就非常有可能發生連鎖反應。失去廣闊殖民地的英國,能在歐洲堅持多長時間,同樣是個未知數。美國人一向都是自私或者說務實的。誰也不敢說,他們和日本甚至德國沒有媾和的可能。”
“就當前和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來看,你所說的這種可能性不能說沒有,但是微乎其微!”委座對李華雄的看法不以爲然。
“在東亞和東南亞,我們是美國的唯一盟友。按照現在的局勢我們將承受來自美國方面巨大的壓力。美國人因爲我們質疑從印度撤軍,已經非常憤怒。此時,委座進行戡亂,美國人不可能不干預。再者說,中國戰端一起,日本人豈能坐視?萬一戡亂行動久拖不決,將會極大削弱我國本就不強的實力。那時候,日本人就成了得利的漁翁。”
“振起所言,我不是沒考慮過。正因爲我們是美國在東亞唯一的盟友,因此,他們不可能和我們真正鬧翻。日本也好德國也好,終歸是所謂的列強之間內部的矛盾,而蘇俄以及紅色革命,卻是西方資本主義強國的心腹大患。我們在國內戡亂,正合他們阻止紅色蔓延的心意,即便時機並不符合他們當前的戰略,但是可以肯定,他們最終同樣不會因此和我們真正把關係弄僵。相反,只要我們這裡戰端一起,他們就會因爲希望我們儘快解決完國內事務之後,投身國際事務,反而層架對我們的支持力度。日本人此刻忙於南進,分身乏術。加上美國人的步步緊逼,他們就算相對我們採取行動,也沒這個能力。
如果我們不在此時戡亂,那麼按照g軍現在的發展,在非常短的時間內就會成爲尾大不掉之勢。到那時再採取行動爲時已晚。”說到這裡委座停頓了一下,換了一副推心置腹的神態:“振起啊!我知道你對國際事務的關心程度超過國內。迫切希望提高中國的國際地位和改善周邊的安全態勢。但是,你想沒想過,一個國內亂象紛呈的國家,不可能在國際上獲得真正的大國地位。縱觀世界各國的歷史,沒有哪一個國家是在歷史上處於內部分裂狀態時獲得強國地位的。秦掃滅,也是在整頓自己的內部事務之後才得以實現。攘外必須先安內,在什麼時候都是正確的。G軍當然不希望我們先安內。可嘆的是國府中某些人糊塗,上了他們的當。如果當初一鼓作氣,也不會有今天的難題。我早就說過,日本人滅不了黨國,能滅黨國的必然是g黨,他們纔是真正的心腹之患。”
“今天的g軍已發展到數十萬,所控地區橫跨數省,實力非比從前。(當年紅軍那麼幾條破槍,您飛了九牛二虎之力尚且不能剿滅,更何況現在呢?)能不能通過談判解決呢?畢竟他們的實力還不足與國府抗衡。再者說,現在國內人心思定,還請委座慎重考慮,切不可輕啓戰端。”
“g軍的確比以前壯大,不過現在黨國的狀況也非比從前。與那時相比,經過抗戰之後,黨內各方勢力空前團結,他們基本都能以黨國事業爲重。”委座猛地站起身來一揮手,“與g黨談判,絕無成功之希望!和德林、健生、百川他們可以談,談不攏也可以打一仗,打完了還可以接着談。但是,和G黨談,沒有共同的政治基礎,打,就只能是你死我活。斷無其他可能。”說到這裡,委座轉過身凝視着李華雄。李華雄從第一次見到委座之後,還是第一次像這樣接受他的“深情”注視。不自覺的垂下目光。身爲一代梟雄,長期在政治頂峰打滾,身上所具有的那種獨特的強大氣場,不是李華雄這種剛剛走上“領導崗位”僅六年的人所具備的。這與自信無關,只和閱歷地位緊密聯繫。
“振起,以你的才華和實力,絕非池中之物。”委座和李華雄都不約而同的想到青梅煮酒中的曹操和劉備。“但是,你的政治經驗還不夠老辣,暫時還不具備領導一個大國的能力,仍需要歷練一番。在戡亂這件事上,我非常希望你能夠站在黨國一邊。如果你實在不願意參與國內事務,至少不要成爲黨國的掣肘。等我完成這件事之後,我想把黨國的革命事業交給你。我相信你有能力帶給中國一個更爲廣闊的未來。”
不管委座是否真的想把“黨國的革命事業”交給李華雄,但是,攤牌的時候到了。
“委座,”李華雄沉吟良久,他想再試一試“GongChanGuoJi,已經解體,蘇聯現在也自顧不暇。通過黨國數度圍剿和抗戰,可以看出gd也已經逐漸擺脫GongChanGuoJi和蘇聯的束縛,已經成爲中國本土政黨。他們與黨國不過是在治國理念上有所不同,但同樣是希望國家富強。在這方面還是有共同點的。”
“振起”委座努力讓自己變得更有耐心“德林、健生包括汪兆銘他們和我爭的不過是對黨國的領導權,誰上臺,無非是黨國內部的人事變更而已。而g黨和黨國爭的卻不僅僅是天下。我去過蘇聯,犬子甚至還加入了蘇共。蘇聯尤其是那個所謂人民慈父所實行的那一套是死衚衕。他們要向外輸出革命,號稱消滅國家,可是他們只消滅別人的國家而不是他們自己的國家。哪個獨立的國家和民族願意?溥儀和汪兆銘聽命於日本是傀儡和漢奸,那麼聽命於他們的又是什麼呢?他們和日本有什麼的區別嗎?M畢竟是中國人,不會聽命於他們,這點我還是相信的。不過,誰能保證像wangming那樣的人不會成爲他們的領袖?兩個兄弟爲了繼承父輩的房產尚能頭破血流,兩個住戶爲了一牆寬的土地尚且動武。所謂:民之爲道也,有恆產者有恆心,無恆產者無恆心。苟無恆心,放僻邪侈,無不爲已。而蘇聯不是想着怎麼把無產者變成有產者,而是剝奪有產者使之變成無產者。按照他們的所爲,只會使民衆陷於水火塗炭之中。因此,戡亂絕不是爲了消除異己,而是爲了黨國的千秋大業計。”
甭管委座如何辯白,他的話足以表明他的決心。他能夠冒天下之大不韙,甚至不惜與列強挺腰子,也要進行“戡亂”,李華雄知道自己再多說無益。
“振起,對委座的錯愛深感慚愧!”李華雄話一出口,委座就知道一切都結束了。“不過,振起初衷未改,不願參與國內的事務,也請委座成全。委座戡亂期間,如需對外用兵,自當效犬馬。治下之軍隊也願意爲國家仗劍戍邊,守衛邊陲,請委座放心。”
“振起,決心已定,不復多言,望振起謹守承諾,好自爲之!”
委座和李華雄雖然都已經充分預見到了這樣的結局,不過當這個結局真的來臨的時候,還是難掩心中的失望和落寞。李華雄緩緩起身,默默注視着眼前這位在中國叱吒風雲數十年大人物,心緒紛亂。話到盡頭,再多說亦無益。李華雄向委座行了標準的軍禮之後,轉身離開。委座看着李華雄的身影消失後,無力的坐在沙發上。他是多麼希望李華雄能夠助自己一臂之力。“唉——”委座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冥冥之中,委座和李華雄似乎都意識到今日一別,可能將成爲最後一面,一絲傷感竟也緩緩而生,卻瞬間消散。
告別委座之後,李華雄和劉遠洋等人幾乎在一夜之間消失在重慶人的視野之中。他們不告而別,乘機返回特區。也曾有人想要幹掉他們,不過也只能想想而已。劉遠洋再回特區之前就已經安排好了“特委”擴大會議,他要和李華雄一起說服那些想要在內戰中有所作爲的軍政官員。
不出所料,會場中以葉宏爲代表的“作爲”派,慷慨激昂痛陳利弊,中心思想就是要求干預。會議召開了一個星期。在這期間劉遠洋、李華雄、王天浩、武定國等人紛紛和委員們進行溝通說服工作。漸漸“作爲”的聲音弱了。李華雄明白這聲音也不過是弱了而已。在會議的第六天,他終於找到葉宏。
葉宏見到李華雄之後,神色如常,他知道,李華雄是找他攤牌來的。兩個心知肚明得人,一時之間都不知從何談起,室內的氣氛顯得有點尷尬。
“華雄”葉宏打破了沉默,“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咱們以前一直不太熟,要不是來到這裡,恐怕還沒機會和你共事!”李華雄有點沒話找話。
“是啊!”葉宏點點頭,沒再說話。
“內戰的事,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在會上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葉宏突然感覺有些疲倦,靠在沙發上。“內戰給我國帶來什麼樣的損失,你我心裡都清楚。我們既然有這個能力,爲什麼不阻止呢?我無法理解。”
“我也想阻止,可是如何阻止?阻止之後何去何從?會不會帶來更大的隱患和危機?這些問題都不是可以預見的。我們從後世來,似乎對歷史看的很透徹,可是經過咱們六年多的努力,中國和世界都早已經變了摸樣。說實話,我不認爲我們有能力駕馭這一切。貿然行動只會使得局勢更加混亂。我們現在對局勢的控制能力越來越弱,我不想把中國引向一個我們不熟悉的未來。我們負不起這個責任。”
“華雄,我理解你的想法,也明白你的苦衷。可是,你不覺得這麼做是一種逃避責任的做法嗎?”葉宏儘量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知道!”李華雄無奈的搖了搖頭“迄今爲止,我們還未找到更好的辦法,我不想用來之不易的機遇作爲賭注。我們輸不起!我們的軍事能力不容置疑,可是我們普遍缺乏駕馭複雜局面的政治才能和智慧。從一開始,我們因爲對歷史發展脈絡的熟悉,可以作弊,加外掛,投機,但是隨着我們的介入,歷史早已經超出了我們的認知範圍。我們本就不強的駕馭能力,更加削弱。我現在真的感覺到什麼才叫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我們如果不能把中國帶到正確的軌道,那麼就把他交給有這種能力的人。我們還是全心全力做我們擅長領域內的事情,這樣不好嗎?”
“我們怎麼避免曾經發生的那些失誤?”
“誰能保證有我們參與的中國就不會產生那樣的失誤。即便能避免,你我能保證不再發生新的更大的失誤媽?內政我們還是不要涉獵比較好。我們完全可以通過改善中國周邊的安全態勢,來爲中國的萬世江山綢繆。”
“國際的事比國內更復雜,我們連國內的事都解決不好怎麼解決國外的事情?”
“國外的事情,我們辦好了,對國家有利。辦砸了,前輩們還可以重新再來。風險要低得多,可能造成的失誤和損失也相對較小。”
“你我都很難說服對方。”葉宏不想再進行這種無謂的爭辯了“華雄,我知道改變不了特區的決定,我保留意見,但是會堅決服從特區的決議,這點請你放心。”
“說實話,對於這點我從來沒有擔心過。我今天找你就是想和你好好聊一聊。有什麼話都擺出來,否則,憋在心裡挺難受的。”
“華雄,我也知道,你心裡的壓力在我們這些人之中是最大的。”葉宏給李華雄杯子裡續上水,“你也需要找個機會放鬆一下。”
“其實,大家誰壓力不大呢?”李華雄苦笑了一下“我們的力量越來越強大,可是我的信心卻越來越不足。尤其是在處理和前輩的關係上。你也看得出來,從一開始我就在迴避,至今依然如此。看來政治這東西真不是我這樣的人能玩兒的東西。”
“術業有專攻吧!”
兩個人第一次單獨交談,聊着聊着天就亮了。蒙在特區頭頂和人們心中的天,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真的亮起來。
(《南進》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