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條街道,道路兩旁的樹木和房屋卻許多都已經倒塌,即使沒有倒塌的也是斷壁殘垣,熱鬧的街道上已經少有人走動,偶爾看見的人也是神色萎靡腳步匆匆。
“這是……怎麼了?”衣錦離奇怪的看了看四周,到地上有水跡,而且已經蔓延至街道上,“洪災麼?”
“應,應該是。”夜染倒吸着涼氣說。
“噓~~你別說話,好好休息。”衣錦離制止住夜染,“感覺怎麼樣了?”
“好多了。”夜染擠出一個笑容,“放心。”
“怎麼放心?”衣錦離心疼的反問,手臂則收的更緊,自責的說,“都是我的錯,我就不應該帶你來這裡!”
“呵呵,本來也不是你帶我來的,是我自己跟來的。”夜染說,“按照你的說法,我這是不是叫自作自受?”
“胡說!”
夜染的臉上雖然慘白,卻始終掛着笑容,這對於一向面癱的他來說是很少見的。夜染貼在衣錦離的臉上蹭了蹭,閉着眼睛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說:“我覺得這可能和那女鬼的死有關。”
“嗯?”衣錦離一怔,正在再問什麼,忽然一羣村民挑着一個什麼東西走過了街道。那東西被層層擺佈包裹得嚴嚴實實,不是的掙扎幾下,衣錦離看得明白,那裡麪包裹的是個人。
“他們要做什麼?”衣錦離大驚,“該不會是祭河神什麼的吧?”
“我們跟過去看看。”夜染說。
“可是你……”
“已經沒事了。”
因爲那些村民根本就發現不了衣錦離和夜染的存在,所以兩個人無需偷偷摸摸,光明正大的跟在隊伍後面來到了河水旁。包裹被打開,裡面是一個被反綁着雙手,嘴用布堵上的少女。
“真的是她……”衣錦離說,那個人正是將兩人困在幻境中的女鬼。
一個道士模樣的中年男人正在河邊開壇做法,手中拿着木劍振振有詞的唸叨着什麼,忽然劍尖一指那個被綁住的少女,沉聲說:“時辰已到,將這個妖女祭給河神,以平息河神之怒。”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少女拼命掙扎。
“妖女!就是因爲你使用妖法大量捕撈魚蝦,河神纔會動怒,降洪水於村莊,弄得房屋被沖毀,村民無家可歸。你這個罪魁禍首可之罪?”道士問。
“我呸!我根本就不是什麼妖女,更不會妖法,我捕的魚蝦多隻是技巧好外加運氣好而已,村子會發洪水根本就與我無關,我家也被水沖塌了,我要真的是妖女怎麼會沖毀自己的房子?”少女被冤枉似的大聲反駁。
道士用木劍打在少女的肩膀上,喝道:“妖女,還敢狡辯!”
少女吃痛,卻仍是不服氣的尖聲叫道,“你們這些小人!叔叔要是知道我被你們抓起來,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叔叔?哈哈~~”一個男人諷刺的笑着說,“他好不容易纔擺脫你這麼個妖女,感謝我們還來不及呢!”
“你胡說!”
“我怎麼胡說了?劉智原本是個讀書人,來到我們這個小漁村受多少姑娘的傾慕,可就是因爲收養了你這個災星,快四十歲了還沒有討到老婆。”男人冷笑着說,“你知不知爲什麼,都是因爲有你這麼個惹人嫌的妖女在!現在那劉智終於擺脫掉了你,高興還都來不及呢!”
“不可能1”少女瞪大眼睛拼命搖頭,含淚的眸子中,堅決的否認和將信將疑的惶恐相互衝撞着。
“不可能?我問你,是你的劉叔叔讓你在船上等他的對不對?”大漢問。
“是,是有怎樣?!”少女的表情有一絲不安,卻似壯着膽子般大聲說,“叔叔很快就回去了,發現我不在了一定回來找我!”
“那你知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裡?”男人又問。
“自然,自然是在找我。”
“哈哈!找你?我應該說你天真還是愚蠢?”男人大笑說,“你聽,仔細聽,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衣錦離和夜染被那個男人一說,也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起來,似乎的確有一陣極輕的聲音由遠及近的隨風飄來,像是什麼曲子,卻又斷斷續續。
“那是……喇叭?”衣錦離問。
“是嗩吶。”夜染糾正說,“這是迎親時吹奏的曲子。”
“迎親?”衣錦離奇怪的問,“這是哪家人心這麼寬啊,選在這個時候成親。”
“這聲音是……”少女也聽到了嗩吶的響聲。
“嘿嘿,聽到了吧,這是迎親的隊伍。”男人對少女說,“所以我說你的劉叔叔不會來救你,今天可是他的大喜日子呢。”
“大喜日子?怎麼會,從沒聽叔叔說過要成親啊。”少女一下子懵了。
“他當然不會和你說。再說,她不把你這個妖女叫出來,又怎麼能娶到村長如花似玉的小女兒。”男人的笑愈發嘲諷。
“好了,不要和她廢話,時辰已到,快將她推進河裡祭河神!”道士催促道。
“你說什麼?”少女吃力的湊近那個男人,一字一句的問,“你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男人看着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眼中卻透着羅剎般兇狠的目光,又想起她是從死人肚子裡爬出來的妖女,不禁打了個寒戰後退幾步,說話的底氣也沒有原先足了:“就,就是啊,今天是劉智娶妻的日子啊,你不信自己去看。喏,那邊馬背上的,是不是劉智?”
少女僵硬的扭過脖子,怔怔的望着那個白馬上紅衣男人的側臉,那麼熟悉的側臉她不知偷偷看過多少回,是絕對絕對不會認錯的,那個人就是劉智。
少女的耳邊迴響着劉智臨走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我要去村長家一趟,你哪兒也不要去,乖乖等着我。”
“乖乖等着你……呵呵……乖乖等着你……我真的很乖呢,聽話的哪裡也沒有去。等來的卻是要把握抓來祭祀河神的人……叔叔,這些,你早就知道麼?”少女向得了癔症般自言自語,說的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輕,最後爆發出了一聲淒厲的長嘯。
“不好!妖女要使用妖術了!快,快把她推到河裡去,快啊!”村民們被少女瘋狂般的喊聲嚇到,幾個壯年男子急忙將她的手腳處綁上石頭,架着她上了船,快速劃到河中央將她推下去。
“哈哈~~你們說的沒錯,一點兒錯都沒有!”少女在船上興奮的笑着,那笑聲令所說有人毛骨悚然,“我是妖女,我真的是妖女!所以我會記住,記住你們每一個人的長相,到了陰曹地府化成厲鬼,再來一個一個的找你們報仇,把你們折磨致死!”
“還有叔叔,我的叔叔……哈哈……劉智,劉智!”
直到少女被河水淹沒,直到水面上再也沒有氣泡產生,她的嘴裡始終反覆叨唸着劉智兩個字。
“阿染,你說那個劉智真的是因爲相信了她與洪災有關而不管他麼?”衣錦離問。
“沒有證據還是不好妄下定論。”夜染秉承着一貫謹慎的作風說。
“劉智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和村長的女兒結婚呢?古代人結婚不是很講究良辰吉日麼?他們這樣倉促於情於理也說不通啊。”
“我們所看到的只是那女鬼腦中的印象而已。”夜染提醒說,“這個幻境並不一定是真的。”
“你的意思是這個環境反應的是女鬼所認爲的事實,帶有一定的主觀情感,並不能完全代表她遇害那天發生的事。”衣錦離說。
“沒錯,如果中間有什麼誤會或者是她被騙了,那我們剛剛所看到的呃幻境也是假的。”夜染說。
就在所有村民打算離開河岸的時候,少女剛剛沉下去的地方忽然再次冒起了水泡,水泡的面積越來越大,到最後彷彿整條河都冒起了水泡,一個黑點從河面上冒出,隨後越來越大,竟是一個頭頂。
“河神仙靈了!”
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聲,連同那個道士在內的所有人都跪倒了地上,頭頂抵着地面不敢擡頭。
“你們是在拜我們?”空靈的聲音令人後脊一涼,隨着河面上的人形漸漸拉長,衆人清楚的看到懸空站在河面上的人竟然是剛剛被推下去的少女。
“你果然是妖物!”道士擡頭一見是她,立刻跳起來拿起木劍,其他的村民見到這種場景紛紛嚇得撒腿就跑。
“別跑啊。”女鬼陰霾狠戾的臉上勾起一絲若有似無的冷笑,溫柔的語氣配上她沒有溫度的聲音讓人聽得心裡發毛,“你們不用跑,真的,反正我要把你們一個一個的殺死,誰先誰後差不了多少工夫的。”
“妖孽休得猖狂!看我今天就替天行道收了你!”道士邊說邊揮舞着手中木劍。
“就這點本事也敢出來招搖撞騙?!”衣錦離狠狠的說,“白白害死一個人性命,到頭來還要惹禍上身。”
女鬼輕輕一揮手,一股河水就潑到了道士手中點燃的符紙上。符紙上的火滅了後,水像是活了一般纏上道士的身體,忽然幻化成一隻青面獠牙的怪物,用獠牙抵着道士的心臟,血色的長舌頭伸了出來捲住了道士的脖子,在他還沒來及叫出聲的時候,脖子上頂着的只剩下一個泊泊流着血的圓形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