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染覺得自己很累,這種幾乎虛脫的感覺在他成爲鬼吏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眼皮好似有千斤重量,不停的向下綴着。
“孩子,抱過來給我看看。”夜染強打着精神虛弱的說。
衣錦離小心的將孩子抱到夜染面前:“阿染你看,是個女孩,很漂亮呢。”
夜染抱過孩子看了半天,倒是沒看出哪裡漂亮,只是奇怪的問:“她爲什麼不睜眼睛?”
“我看看?”衣錦離湊過來一看,孩子的確一直閉着眼睛,他擔心的問,“醫生,我們的孩子爲什麼一直閉着眼睛?不會……出了什麼問題吧。”
“這是正常現象。”任醫生耐心解答着,“剛剛出生的嬰兒因體質的差異睜開眼睛的時間也不同,有的當天就能睜開,有的則需要兩三天甚至是一週才能睜開,你們不用擔心。”
“這樣……那就好……就……好……”夜染說話的聲音漸弱,最後竟一頭沉在了衣錦離的肩上。
“阿染?阿染!”衣錦離驚呼,搖着夜染的肩膀,“阿染你怎麼了?別嚇唬我啊!”
病牀兩側的一起很快爲夜染檢查起來,隨後任醫生的一句“沒事,他只是太累睡着了。”讓衣錦離提到嗓子眼兒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阿染,真是辛苦你了。”衣錦離輕輕擁手指摩挲了熟睡的夜染的額頭,“謝謝你給了我一個這麼可愛的孩子。”
夜染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中,一幕幕往事想過電影一般閃過,從記憶模糊的生前,到枯燥乏味的冥界,再到人間,到一個叫衣錦離的人闖進了自己的生活中,和他在一起,捉鬼也好,拍戲也好,生活也好都是,都是充滿了樂趣,讓盡如止水波瀾不驚的時光一下子有了新的活力,再到後來,他們有了屬於他們自己的孩子。
孩子……
夜染猛的驚醒,發現自己已經回到家,正躺在臥室裡的牀上,但身旁空無一人,沒有衣錦離也沒有孩子。
“錦離?孩子?”夜染吃力的撐起身子坐起來,看到牀的附近擺着一張搖籃,他掀起被子想要下牀,剛邁出第一步就差點摔倒了地上,雙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沒有一點力氣,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理智告訴夜染他應該躺回牀上休息,但是望着近在咫尺的搖籃,他怎麼甘心就這麼回到牀上去。夜染扶着牀邊的櫃子站了一會兒,儘量嘗試挪動雙腿,在一次次的嘗試失敗後,終於右腿成功的向前挪了一小步,夜染再接再厲,繼續扶着櫃子向前一點點挪着步子。走到搖籃邊上一看,黃色的小被子中,他的孩子正在津津有味的吮吸着自己的右手拇指,孩子的眼睛已經睜開了,眼睛很大,眼角微揚,和衣錦離很像。
屋門被推開,衣錦離拿着一個奶瓶走了進來,看到倚靠着櫃子站在搖籃旁邊的夜染急忙將他抱回牀上:“你現在不能下牀的!好好在牀上休養!”
在抱夜染回到牀上的過程中,衣錦離的腿撞上了桌角,他卻沒有反應般的轉身去拿桌上的奶瓶喂搖籃中的孩子喝奶。
“錦離,你的腿……”夜染用狐疑的眼神看着衣錦離的雙腿,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怎麼不對勁,他又說不出來。
“嗯?我的腿怎麼了?”衣錦離心中想着難道夜染髮現了什麼,臉上卻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問,“阿染你說我的腿怎麼了?”
“也沒什麼,只是,只是覺得……”夜染正在仔細思考着衣錦離雙腿異樣的根源,卻在真是被衣錦離打斷了思路。
“阿染你知道麼,你都睡了三天了。你餓不餓?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哦,還好,不是很餓。”說道吃夜染才忽然發現,孩子一生出來,自己的飯量立刻縮減回曾經的大小。
“你說,我們的女兒叫什麼名字好呢?”衣錦離將襁褓中的女嬰抱到夜染面前說。
“這個……”夜染愛憐的撫摸着女嬰嫩得能滴出水來的臉蛋,想了半天終是放棄般的說,“還是你來想吧。起名字這種事,我不擅長。”
“我想……”衣錦離看了看女兒,又看了看夜染,忽然極度認真的說,“就叫小合吧。寓意着我們一家人能永遠合合美美的在一起。”
“永遠……合合美美……”夜染的神色黯然下去,這本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願望而已,但對於他們這個家庭來說,卻幾乎可以說是奢望。
“抱歉,我……說了不該說的話。”看到神色憂傷的夜染,衣錦離急忙道歉。
“衣合,這個名字很好聽啊。”夜染不想讓衣錦離被自己的情緒感染,擠出一個微笑轉移了話題。
“那當然,我起的名字當然好聽。”衣錦離知道夜染的心思,便也避開了那個話題,兩個人在心知肚明的情況下相互演着戲,隱藏着自己內心的酸楚與難過。
“關於你上次的事故……”
“媒體已經公佈我的死訊了,連追悼會都開了。”衣錦離笑着說,“我還偷偷混進去看了一眼自己的追悼會呢,辦的真不錯,遺照用的是我們第一次合作的那部劇的一張劇照,做成了黑白的,嘿還挺帥的。”
“好端端的怎麼忽然想要退出?還要以這種方式退出?”夜染不解的問。
“因爲,我要去繼承家業了。”衣錦離儘量說得讓夜染容易接受一些,“族裡的人早就催促我回去族裡做事了,最早我是怕一會去就逼着我相親,一直找藉口推脫,現在好了,我有孩子了,還是朱雀神印的繼承者,我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回到族裡了。”
“可是,小合是女孩啊。”夜染擔心的問,“她沒有延續朱雀神力的能力,你怎麼向族中的人交代呢?他們,他們不會再讓你去相親生男孩麼?”
“他們自然不會。”衣錦離心想,“在長老眼中做神像的侍奉者可比延續朱雀血脈重要得多,自然不會逼着我去相親了。”
“還是……會麼?”夜染看衣錦離良久不回答更是擔心。
“不會的。”衣錦離蹭着夜染的臉,“族中的老頭子們畢竟不是鐵石心腸,我剛有一個女兒又叫我去相親生兒子,那我和種馬還有什麼區別?”
夜染聽衣錦離這麼說,放心的點點頭,但很快又難過起來,自己已經平安的爲衣錦離生下了孩子,而自己的使命也要去完成了,季代珍的資料早已補齊,他必須儘快帶着她回冥府向閻王大人覆命,而季代珍一離開,樂洪凱的姻緣就會回到正軌之上,他會與李艾相愛並娶她,李艾的後半生也會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而自己則再也沒有理由留在人間了,他會回到冥界,繼續做他的鬼吏,繼續那種每天都周而復始沒有一絲波瀾的平淡生活。曾經數百年都這麼過來了,夜染並沒有覺得空虛和寂寞,但如今他有了衣錦離和衣合,再去想想那樣的日子,簡直如酷刑般難以忍受。
“阿染,阿染?在想什麼?”衣錦離在夜染面前搖晃着手指問道。
“哦,沒,沒什麼。只是,還是覺得有點累。”夜染回過神來,故意打了個哈欠說。
“累的話就再睡一會兒吧。”衣錦離扶他躺下,爲他蓋好被子,還不忘在他的脣上輕輕一吻,“好好睡,我就陪在你的身邊。”
“嗯,好,你陪着我。”夜染閉上眼睛,心中默默想,“錦離,我會讓你一直陪着我的。我們,不要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