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錦離連澡都沒有洗就一頭倒在牀上,雙腿雖然比前兩天靈活了很多,卻還是沒有什麼知覺。朱雀一族,一旦成爲了神像的侍奉者,他的壽命就會變得比正常人多出很多備,相應的,他的身體各項機能都會變得緩慢,拉長週期。比如心跳的頻率,比如呼吸的節奏,更比如他三天前吃的一頓飯,到現在還不覺得餓。
“要睡了麼?”夜染走過來側身躺在衣錦離的身旁。最近的幾個月,隨着腹中胎兒的成長,他躺着的時候會覺得肚子裡的寶寶壓得他難受,喘不過氣來,所以只好採用側躺這種方法。
衣錦離擡起手輕輕撫摸着夜染的小腹,感受着一個小生命在肚子裡充滿新奇的動着,溫柔的問:“他這麼好動,會不會很辛苦?”
“還好。”夜染笑笑。
衣錦離伸手解開夜染襯衣的鈕釦,在他雪白滾圓的肚子上輕輕吻着,然後一路向上,延至胸口,再至嘴脣:“好香。”
“我又不是包子,你怎麼聞出香味的?”夜染輕彈他的腦門。
“誰說你不是包子?外面的包子是麪皮包着肉,你這個包子啊是人皮包着肉,更香!讓我吃一輩子都吃不夠。”
“這幾天的戲拍下了,嘴皮子越發貧了,等到劇殺青的時候,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夜染開玩笑的在他的大腿上掐了一下,“看來我要好好罰你一下了。”
“好啊,你想怎麼罰?隨你處置。”衣錦離絲毫感覺不到腿被掐了,只是寵溺的揉着他的頭髮。
“累傻了?我掐你大腿都不知道。”夜染邊笑邊又掐了一下。
衣錦離是真的感覺不到,但是他不能說出來,他知道那樣的話夜染會擔心,於是順着他的話說:“是啊,的確是累了,這幾天就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
“那我不鬧你了,你好好休息。”夜染急忙說。
衣錦離環上他略粗的腰身,撒嬌般的說:“你不陪着我,我怎麼能睡得好?”
“真是拿你沒辦法。”夜染搖搖頭,起身關了燈,又躺了回去,將兩個人裹在一張被子下面,溫柔的問,“現在可以好好睡覺了?”
“嗯……”衣錦離滿意的點點頭,輕聲呢喃,“真想這樣一輩子都不放開。”
“會的。”夜染同樣擁着衣錦離默默地下定決心。
轉過天,衣錦離到劇組時,看到樂洪凱正在和李艾坐在一起吃早餐,這本也沒什麼,劇組吃飯的地方就那麼幾張桌子,誰和誰坐在一起都是很正常的事,但他比較在意的是不遠處的季代珍盯着他們的那一雙陰沉的眼睛。
果然,整整一上午的拍攝衣錦離都沒有看到樂洪凱,中午休息時,他看到樂洪凱拿着劇本坐在椅子上休息,眉頭緊緊皺着,一副疲憊的樣子。
“樂導,在看本子啊。”衣錦離走過去說。
“小衣。”樂洪凱揉了揉眼角,拖着疲憊的聲音說。
“怎麼了?精神不太好啊,生病了?”進劇組的這些天,衣錦離很注重和樂洪凱套近乎,幾個月下來他已經把自己當做弟弟看待,什麼事情都會和自己說。
“沒什麼,就是有點累。”樂洪凱強擠出一個微笑,“劇快拍到尾聲了,我想再看看劇本,看看有什麼需要改動和調整的地方。”
“哦,這樣……”衣錦離看了看四周,一向和樂洪凱形影不離的季代珍此時卻沒了蹤影,“嫂子呢?她今天沒來啊?”
一提到季代珍,樂洪凱的眉頭就皺的更緊了,還發出了一聲極細的嘆息。
“怎麼?吵架了?”衣錦離繼續八卦的問道,“爲了什麼事啊?其實不管什麼事,女人嘛~~脾氣來得快去得快,多說幾句好聽的哄哄也就好了。”
“哎~~小衣你是不知道……”樂洪凱嘆了口氣一下打開了話匣子,原來季代珍因爲他早上和李艾坐在一起吃早餐還有說有笑的事和他狠狠吵了一架,非要說他和李艾的關係不正常,而且這種情況不是第一天發生了,只要他和哪個女人稍微多說了幾句話,季代珍就會和他大吵大鬧,指責他變心。
“我真的不知道她到底在不放心什麼?!”樂洪凱抱怨說,“她還說什麼除了她之外我不能和其他女人親近,簡直胡鬧!她把我當什麼了?!”
“本就不屬於自己的人,自然是患得患失的。”衣錦離心中想,“季代珍捧着一個隨時都可能被戳破的美麗泡沫,這樣神經質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再這樣下去,恐怕不用等到樂洪凱命中的姻緣來攪局,他自己就會因爲受不了而離開季代珍了。”
“樂導,其實我覺得咱麼這個劇最後的結尾可以改一改的。”衣錦離看着他手中的劇本靈機一動說。
“哦?說說你的想法?”樂洪凱問。
“我覺得咱們可以這樣……”
季代珍提着樂洪凱最愛吃的包子來到拍攝現場,看到劇組正在拍戲就沒有過去叫他,對於上午的爭吵她覺得的確是自己的錯,樂洪凱不過和女同事坐在一起吃飯而已,何必小題大做,以前的很多次都是這樣,明明不過是很正常的說笑,自己卻總有深深的危機感,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明明自己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當樂洪凱說自己無理取鬧時,心中真的涌現出止不住的絕望,覺得一切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我們真的回不去了麼?你真的要離開我了麼?”
鏡頭前,女主角傷心欲絕。
“對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你喜歡的人並不是我,你只是把我當做他的替身。”衣錦離的臺詞令季代珍身體一僵。
“不對,這個臺詞,怎麼變了?”《鬼妻》的劇本季代珍看過無數遍,幾乎每一句臺詞都熟記於胸倒背如流了,所以衣錦離一開口她就聽出他所說的並不是本子上原有的臺詞。
“你就是他!你是他的轉世啊,怎麼能說是替身呢?我愛的人就是你啊。”鬼妻哭泣着。
“你錯了,我並不是他。我們生活在不同的時代,不同的家庭,有着不同的境遇,不同的性格。我雖然是那個人的轉世,但我們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人!”
“怎麼會……怎麼會……我們曾經明明那麼相愛……”
“我相信我的上一世很愛你,但是很遺憾,我並不是他,我的腦子裡沒有你們相愛的記憶,讓我向他那樣愛你,抱歉我真的做不到……”
手中的塑料袋落到地上,淚水從季代珍的眼眶中肆意流出,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是這樣的結局?男人終究不能接受鬼妻麼?他們之間曾經的海誓山盟就這麼被遺忘了麼?
季代珍哭着跑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用涼水狠狠的沖洗着臉上的眼淚。
“他不是孟宇,他是樂洪凱……”季代珍對着鏡子喃喃的說,“樂洪凱的腦子裡沒有我和孟宇相愛的記憶,他和孟宇,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的人……也不會像孟宇那樣愛我……”
季代珍渾渾噩噩的走出衛生間時,衣錦離正站在衛生間門外抽菸,看到她時很熱情的大了招呼。
“那個劇本……是樂洪凱改的?”季代珍渾渾噩噩的問。
“是啊,我和樂導一起改的,他覺得這樣的結局更合適。”衣錦離說。
“是麼……他真的認爲這樣的結局更合適麼?”季代珍的表情看不出悲喜,彷彿只是機械的重複着衣錦離的話。
“沒錯,他說轉世輪迴後就應該有新的生活,將上一世的恩怨附加在這一世的身上是不公平的,同樣感情也是,將上一世的感情強行加在這一世的人身上,同樣不公平。”衣錦離說,“既然重新來過,就應該有重新選擇的權利,嫂子你說是不是?”
“重新來過,重新選擇……”季代珍輕聲重複着轉身離開,只留下一句,“也許,你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