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展白爲此次畫皮準備的不可謂不充分,甚至連精元都用上了,可事實上,意外還是發生了。
不同於熔鍊的緩慢漫長,化形可謂是一蹴而就的。
琥珀爲液態,液態無形,也可幻化萬形,在妖心的指揮下,依託充足的妖力,想要幻化出人的模樣,實在算不得難。
幾乎只是眨眼的功夫,琥珀已經擁有了人的輪廓,然後,輪廓越發的清晰,內結五臟六腑,外凝五官四肢,很快,一個惟妙惟肖仿若冰雕的展白,就呈現了出來。
形有了,接下來是則是賦予所有器官它本應承擔的職責。
一縷光照入眼睛,於是,擁有了視力。
一絲風拂過皮膚,於是,擁有了觸覺。
嗅覺、味覺……恢復。
心臟開始跳動,產生血液,血液結晶形成骨骼……
一點一滴,就彷彿是數倍快放下的樹枝發芽,散發出生命形成的神奇。
一個時辰的時間,除了全身依舊透明仿若冰晶,所有的一切,幾乎已經跟原來的展白毫無二致。
此時,展白的魂魄已經從妖心中搬出,重新進入大腦,指揮着身體輕微的動彈了幾下,感受着全新身體所帶來的新奇之感。
不錯,雖然因爲差了最後一步,還無法真正的發現這具身體的非凡之處,可僅僅如此,他已經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這具身體比之二次畫皮之前,更加的輕盈,也更加的生機勃發。
那麼,就開始這最後的一步吧。
展白給這最後一步,起了個形象的名字,叫着色。
之前所做的一切,更像是素描,描繪出最完美的線條,而有了這些線條,所謂的着色在他看來,自然是最沒有難度的事情了。
可讓展白沒有想到的是,就是這最沒有難度的一步,卻偏偏發生了意外。
着色所用的材料就是那些稍嫌普通的草藥、礦石。
黑曜石熔鍊之後,可以點睛。
紅鑽熔鍊,可以染血。
皇家九葉薰的草液黃白相間又透着一絲的暗紅,自然是滌染皮膚的最佳之選了。
……
展白在心中,將身體所有部位所要用到的染料一一對應,發現並沒有什麼遺漏後,便開始染色了。
點睛……染血……畫皮……
“大功告成……不,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得勝的喜悅還未綻放,展白剛染的臉色,便一片蒼白。
染色很成功,可是他卻發現一個難以接受了結果。
他這具剛剛煉製的身體,竟然在飛速的老化。
只是一句話的功夫,嬌嫩的皮膚上已經褶皺叢生,甚至遍佈了老人斑,烏黑的頭髮更是化作飛雪之色。
這樣的結果,讓展白驚恐莫名。
難道這就是他費勁心機,忍受了那般非人痛苦所得到的結果?
一旁的老者對於這種結果,顯得也很是詫異,眼看展白有崩潰的跡象,知道此時自己必須做點什麼了。
“冷靜,後生,不要激動,讓老朽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者的聲音溫和而平靜,讓展白的心境稍稍平復了下來。
只見老者伸出枯槁的右手,按在展白的頭上,一股溫和的妖力便緩緩的注入,通過經脈,流經展白身體各處。
良久之後,老者在展白期待的眼神中,放下了手掌。
現在的展白,已是一副風燭殘年之狀,比之老者還要蒼老了許多。
“果然還是出問題了,是石中玉。”老者不無嘆息了一聲。
“石中玉?!怎麼會這樣,我可是付出了童子元陽的,即便得不到好的結果,至少也不應該發生這種災難啊。”展白竭斯底裡的吼着。
“原因恰恰就出在那元陽之上,你難道不知道自己已經不是童子之身了麼?”老者神色變得異常鄭重。
“不可能。”展白想都沒想就尖叫道。
這一世,他有記憶時,不過才幾歲,然後十年的殘虛磨練,出來後的這幾年,每一天雖算不上歷歷在目,但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從未經歷過男女之事。
就算是那一次對琴音,最後的關頭,也因爲自身劍氣的緣故無疾而終。
“可事實上,你那元陽中,確實並沒有精元。噴灑到石中玉上後,不僅沒有讓它往好的方向發展,反而產生了反作用……最終形成了一種極爲特殊的體質。”老者平淡的說道。
“特殊的體質,就這半個身子入土的老人體質?”展白怒極反笑。
“不是老,是弱,極致的孱弱。之所以會衰老至此,是因爲四周的鴻蒙之氣。”老者說話中,揮了揮手,立時間原本瀰漫四周的鴻蒙之氣,竟然消失的一乾二淨,反而被玄黃之氣所佔據。
果然,環境的變幻下,展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恢復生機,蒼老暗淡的皮膚也漸漸的有了一絲的光澤。
“畫皮畢竟是爲了能夠玄修,可現在你這副孱弱之軀,卻受不得一絲的‘風寒’。玄黃之氣性情溫和,對你倒還沒有什麼影響,可鴻蒙之氣卻不一樣了,它太狂暴了。”老者的解釋讓展白的神色越發的黯然。
雖然看樣子,自己並不會突然的老死,可這結果也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啊。
畫皮爲的就是能夠讓自己玄妖雙修,彼此高速切換中,獲取更強的戰力。
可現在的情況呢?
孱弱之體,這特殊的體質,怎麼看比凡俗世人中的藥罐子也是大有不如啊,這讓自己日後如何修煉?
石中玉?豪賭?
展白原本以爲憑自己的心性,不管是贏還是輸,都能笑看風雲。直到現在,面對現實之時,他才發現,真的,真的,太高估了自己啊。
每一次畫皮,都意味着重新開始,也就是說,展白現在的玄修修爲再次清零,迴歸到剛剛奠基的程度。
若是畫皮成功,這對展白來說根本不是難度,憑他現在所擁有的玄晶石,完全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將修爲補上來,甚至更進一尺,突破進入太始之境。
但這個世上,沒有如果。有後悔,卻沒有治療的藥物。
“後生,事已至此,你日後有何打算?”看出展白的消沉,老者並沒有離開,反而找了快乾爽之地,坐了下來。
“還能有什麼打算,這特殊的體質,已經葬送了我最終晉升到太古之境的機會。不到太古,自然也就無法三次畫皮。雖然我這個人向來不認命,可事到如今,除了破罐子破摔,還能做什麼?”展白意興闌珊道。
殘酷的現實,讓一切的野心,都隨風而去。
“其實……你這種情況,以前並非沒有人遇到。”老者猶豫了一番,最後還是說了出來。
“前輩就不用安慰我了。”展白搖了搖頭,不信道。
“後生,你先聽老朽把話說完。你這種情況實在太過特殊了,自然不可能有人跟你完全一樣,可卻有相似之處。”老者耐心的說道。
“哦,那前輩不如講講這個故事。”展白不願拂了老人的好意,只能強顏歡笑道。
故事?
老者苦笑的搖了搖頭,看來,這個後生還是不相信啊。不過,這也沒什麼,只要你願意聽就好。
“那是一戶比較富足的凡俗員外之家,對那位已經年近六旬的員外來說,老來得子,無疑是件足以祭奠祖宗的大喜事。不過,可惜的是,這新生的嬰兒自襁褓之時,就體弱多病。五歲時尚無法走路,七歲口不能言,而且只要天氣稍有變化,便會染病,爲此幾乎破盡了家財。最終,在他八歲那年,爲了給他治病,已經家徒四壁的老員外含淚將其拋棄在了一座道廟的門外。”老者述說中,滿臉的緬懷之色,“知道這孩子最後的命運麼?”
老者突然問向展白。
或許是同病相憐,展白早已被老者的故事所打動,傾聽之下,不禁搖了搖頭。
“你難道就不奇怪,爲何老朽一眼就看出,你這是極爲特殊的孱弱體質?”老者答非所問。
“前輩,你認識那個孩子?”展白驚覺道,當然他還不會笨到將面前的老者跟那個孩子聯繫到一起,畢竟一人一妖,這怎麼看都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去。
“認識,他是老朽這輩子最得意的弟子。至於他現在的成就麼,請容老朽賣個關子,哈哈。說了這麼多,老朽的意思,你可聽出來麼?”老者少有的現出一抹調皮之色,玩味的望向展白。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