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對於剛剛結束了靜謐黑夜的郢城而言,無疑是熱鬧的。
一場原本並不爲人所知的婚宴,如狂風一般席捲全城,與此同時,夾帶着的,還有一個名字。
展白,楚國世子公子雋的謀士。
據說此人生就了一副書生般的孱弱面容,卻有着七竅玲瓏之心,年不過二十,便心智若妖。
不相信麼?
“咳咳,諸位可知前幾日轟動整個郢城的大清洗麼?但凡朝堂上派來的官員以及一些本地的士紳大族,一息之間,便遭清洗,抄家滅族,手段不可謂不酷烈。世人皆以爲是公子雋大發雄偉,卻不知,這一切卻皆出自那展白的謀略。”市井之中,但凡熱鬧處,總少不了自以爲消息靈通的百事通,搖着羽扇,自鳴得意的享受着周邊熱切的目光。
於是乎,展白的名字就此傳播開來,人儘可知。
舉世婚宴,規模自然堪稱宏大,各處主街要道之上,都會出現一隊由世子六率組成的迎親隊伍,氣勢恢宏又喜氣連天的自八個方向向着展白的府邸匯聚而去。
出自藩王府的禮吏費盡心機,幾乎拿出了看家本領,將這場婚宴張羅的堪比王公貴族。
外面無限喧囂,而此時展白的書房內,卻是一片靜謐。
一身大紅婚袍的展白與公子雋分主客而坐,於一旁伺候的卻不再是琴音,或者旖旎,竟是魅蠍。
倒不是因爲前兩人失寵,只是因爲她們此時正張羅在新娘的身旁,實在脫不開身罷了。至於魅蠍,也是恰逢其會,有事稟告,才留了下來。
“如此說來,那夥湖匪已經距離郢城不過百里之遙了?”展白微皺着額頭。
若是除開此時,換個時間的話,這無疑是個好消息。
只是現在?
大婚之日,怎麼能被這羣宵小擾了興致呢?
“先生,要不由學生帶人,前去阻上一阻?”對面的公子雋開口道。
“不妥。”展白搖了搖頭,“你身爲世子,沒有道理身陷險境,再說我這婚堂之上,若是少了你,也會黯然失色的。”
“這樣吧,魅蠍,你想辦法聯絡那兩人,讓他們將湖匪引去邊戍衛。”最終,展白下定決議,“郢城已經控制在手,湖匪便沒有攻城的必要了,現在他們唯一剩下的利用價值,就是牽制甚至消耗邊戍衛。一旦過了今日,便是公子出面之時,一來抗敵,順便也將邊戍衛收入囊中。”
“先生此計甚妙。”
接着,展白便詳細的將計謀說於魅蠍,便將其打發了出去。
顯然,公子雋在這個時候,還要跟展白私下會面,並非僅僅爲了湖匪之事。
“先生,這是前幾日清洗郢城後抄家所得,你看看有沒有看得上眼的,就當做學生送的新婚大禮了。”公子雋嬉笑開顏道。
對於任何人而言,飛來的橫財,都是值得高興的事。公子雋也不例外,也虧了他,還能想得起展白。
說好聽了是送禮,不好聽,其實就是來坐地分贓的。
展白沒有推辭,接過公子雋遞來的花名冊後,細細端詳。
足足有一本書厚的花名冊,上面記滿了抄家所得的財物,收穫不可謂不巨。
展白一頁頁翻開,心中也是小小的震驚了一把。
實在沒有想到,只是這一城之內,那些豪門大戶竟有如此底蘊,抄來的好東西,實在是不要太多哦。
一盞茶的時間,展白終於翻過了最後一頁,先是細細沉吟了一番,這纔開口,“這些東西,可以當做咱們起事的第一筆資本。”
“學生也是如此認爲的。”公子雋點頭。
“如此的話,我只要五十斤重山印,五十斤遠山印,一百斤江海印。”展白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若是對一般人而言,這些東西無疑是可以捨得性命的重寶了,而且數量之巨,更是駭人聽聞,足以打造出幾十甚至上百柄法寶了。其價值之大,於這春秋之洲上,怕也只有不多的大家族能有此底蘊了。
可饒是如此,展白所要的,也只不過是這花名冊中,三類重寶份量的一半,甚至還有不少的江湖印,卻是絲毫未取。
公子雋聽到此,若說不心疼那是假話,可倒也沒超出他的承受範圍。既然之前大話都已經說出去了,與其斤斤計較,不如大方一回。
公子雋咬了咬牙,並沒有太多的猶豫,便爽快答應了下來。
“稍後,學生便遣人送到先生府上。”
“不要怪我貪婪,之前也跟你提過,現在我實在是缺少了一件趁手的兵器。”展白看似多此一舉的解釋,也算是稍稍安慰了下公子雋流血的心情。
“先生,吉時差不多快到了,咱們要不就出去,說不得,現在新娘子都等不及了。”
“也好,走吧。”
三世爲人,可對展白而言,像今天這般大張旗鼓的結婚,卻還是頭一遭,不知爲何,心頭竟然莫名的有些緊張。
好在,一切都有禮吏在旁協助,拜堂成親,整個過程倒也沒有出錯。
而就在郢城吹吹打打好不熱鬧之時,城外五十里處的邊戍衛卻是一片血光。
一夥足有三千多人的綠林匪徒,竟在光天化日之下,突襲營寨。
三千烏合之衆照理而言,對上訓練有素的邊戍衛,本應是毫無還手之力的。可那是在擺開陣勢,真刀真槍的拼殺的情況之下。
可現在,一來匪徒出現的太過突然,打了邊戍衛一個措手不及。其次,主官驍騎將軍安厥山並不在營中,邊戍衛羣龍無首,戰端一開,無疑就陷入了混亂,沒能及時的擺下戰陣。
沒有了戰陣的加持,面對數倍於己的匪徒,邊戍衛雖然依舊錶現出了強悍的戰力,卻已是各自爲戰,根本發揮不出真實實力的一成。
此時,整個軍營之中,到處都是三三兩兩的廝殺圈子,慘叫嘶吼之聲不絕於耳,血光四溢下,腳下的大地很快就被鮮血所染紅。
此一戰,殺的那叫一個昏天暗地,也就是雙方都非凡俗之人,直打了近四個時辰,才因爲疲憊各自退去。
於此時,三千湖匪竟只剩千人不到,算是坐實了烏合之衆之名。佔盡了天時地利,最終卻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戰後,士氣一片蕭條,絕大多數匪患哪裡還有戰意,若非上面有人管制,怕是早就逃之夭夭了。
反觀另外一邊,邊戍衛也不好過,除去戰死的以及斷手斷腳再無可戰之力的傷患外,此時還能舉兵迎敵的,已經不過五百人了。
此時就看出正規軍的彪悍來,雖然折損過半,可這剩下的五百之衆,竟沒有絲毫炸營的徵兆,每一名將士臉上都掛着決然,爲死去的同袍,更爲此戰所留下的羞辱。
十名副將折其六,剩下的四人,來不及休息,便在一處臨時的指揮所內商討着退敵,不,是滅敵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