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之洲,楚、魏邊界,巨陽城。
破敗的城郭,殘垣斷壁,到處都是硝煙侵蝕留下的灰敗。
巨陽城隸屬於楚國,卻是個兵城,城內早已沒有一個平頭百姓,留下的除了兵丁,便是兵丁的家屬。
特殊的環境,讓這座城根本不存在任何的政務,一切都在進行着軍事化的管理。
車琦大馬金刀的坐於案首,一手舉着九樽,另外一手則是毫不憐香惜玉的把玩着身側妓子的椒乳,那雙如鷹隼般時刻散發出暴戾之氣的眸子,則是漠然的望着下面翩翩起舞的一衆舞姬。
身爲楚國虎牙將軍,雖不過位列三品雜號,在真正的勳貴眼中,更是不入流的存在。不過車琦卻是極爲滿意現在的情況,至少在這小小的巨陽城內,他就是天王老子。
巨陽城身爲楚國邊疆,雖時不時的會於魏國爆發一些小的衝突,可也正因爲如此,才讓車琦的將位穩如泰山。
若是沒有了邊患,殺良冒功也是應有之事。車琦需要的只是三天一小功五天一大功的上報朝堂,如此,便能保他地位無虞,甚至還有可能領些賞賜。
好在與他有相同想法的還有一河之隔的魏國將領,兩人各爲其主,雖不敢私下見面,卻早已經形成了某種默契,每每隔上一段時間,就會輪流帶着兵將扣關,然後在雷聲大雨點小的打上一場,勝負不論,要的只是一個交代罷了。
身住巨陽城中心最好的宅子,養些歌舞妓子,閒暇之時,便像今日這般開個小宴,犒勞下心腹親兵。車琦對如今的生活,簡直到了樂不思蜀的境地。
“將軍,不好啦,將軍,不好啦!!!”
就在廳堂內,大小軍將盡享安樂之時,突然見一兵丁慌亂的跑了進來,惹得案首的車琦濃眉一挑。
廳堂中央的舞姬因爲這兵丁的冒然闖入,而停下了舞動,紛紛埋首退於了兩側。
“將軍,不好啦,有、有……”卻見那兵丁一路踉蹌,跪倒在車琦的身前,戰戰兢兢的竟是一時說不清個所以然來。
眼見如此,車琦原本就猙獰的面容更是面沉如水,餘光不經意的瞥到身側的朴刀之上,嘴角不禁流露出一抹殘忍的笑容。
呼!!!
那跪伏在地,努力着平息心中恐懼的兵丁,只覺得一股烈風撲面而來,擡頭望去,卻是駭然的發現,自家將軍已經離開了座位,傲然的站於自己身前,而在他右手之上,赫然拖着一柄百鍊鋼刀。
“將、將軍,你……”
“哼,遇事惶恐若斯,此罪一。攪了本將軍大好的興致,此罪二。兩罪並罰,你可安心上路了。”車琦殘忍的笑完,不給兵丁解釋的機會,手中朴刀一橫,劃出一道匹練,那兵丁大好的頭顱已經和着熱氣騰騰的鮮血,打着璇的飛了出去,惹得滿堂的歌舞妓子驚叫連連。
伸出猩紅的舌尖舔了舔不小心噴射到嘴脣的鮮血,車琦心中竟然有種難言的滿足感。
作爲一個將軍,常年的刀口舔血,早已經讓車琦對鮮血生出了莫名的親近感。鮮血的味道,很是能夠激發起車琦早已經淹沒於無情歲月中的殺伐激情。也只有這個時,才讓他還記得,自己是名將軍,一名統帶着數千人的虎牙將軍。
殺了兵丁,對車琦沒有一絲的心理負擔,至於他最終沒有傳達出來的訊息,更是不屑一顧。
在巨陽城內,他就是天,在他數十年的經營下,早已水潑不進,又能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呢。
“啪、啪!!!”
數道撫掌之聲,幽幽的從大門的方向傳來,立時就吸引了車琦那如蛇信般的眸子。
“好一個虎牙將軍,如此果斷殺伐,讓荊某歎服不已。”
循聲望去,只見一青衣飄飄的高大漢子緩緩的步入其中,而最奪人耳目的卻是其手中倒提着的一柄青銅古劍。
“刺客?”好一個車琦,不愧是見過大場面的將軍,眼見如此,卻是絲毫不見慌亂,一言就看出了來人的身份。
“刺客,荊軻!”青衣漢子接口應承道,最終停在了車琦三丈開外。
“荊軻?沒聽說過。”車琦給出了一個誠意十足的笑容,只是模樣分外的嚇人。
作爲一名將軍,半個政客,不論朝堂還是綠林江湖,車琦或多或少還是要做些瞭解的,否則的話,誰知道哪天睡夢中掉了腦袋,到了閻王爺那連苦主都找尋不到,那樣的話豈非太沒有面子了。
春秋之洲,最大的無疑是七家王侯,各立朝堂,紛紛以正統自居。除此之外,就是那些自詡俠客的綠林之人。
所謂俠者,在車琦看來,無非就是打着爲國爲民的幌子,實則不過是爲錢糧折腰的亡命徒罷了。
有奶就是娘,無所謂正邪,可以是路見不平的俠客,也可以是錦衣夜行的刺客,而後者幾乎佔據了絕大多數。
爲了維護自己的統治,春秋之王侯,一邊在利用這些俠客做些暗地裡勾當的同時,也不忘下達“禁武令”,對其進行限制甚至是剪除。
對於今天有刺客闖入,車琦也並沒有太多的意外。人在朝堂,哪裡沒有幾個仇敵呢,既然有仇敵,想要致自己於死地,那麼聘請刺客便是最好的方式,沒有之一。
“嘿嘿,本將軍練兵於巨陽城,細細數來已有五十六載,其間經歷過大小刺殺不下百起。 至於結果,你也看到了。本將軍活的依然有滋有味,至於你的那些同行,卻早已經被挫骨揚灰。”車琦不無自得道,“所以,今日,多你一個也不足道哉。”
“江河印,一兩。”青衣大漢緩緩豎起一根食指,“若非順路,我未必會接下這一單買賣。”
“放肆。”刺客的平靜甚至是蔑視,引得車琦大怒。
時至今日,他還是第一次被人當面的輕視。
更何況,一兩重的江河印,哪怕是他自己,都足以眼紅。
“二郎們,誰能替本將殺了此賊,可領一舞姬回家。”車琦實在不是個有耐心之人,對着廳堂內的一干心腹大喝一聲。
重賞之下,所有人依然摩拳擦掌,似乎生怕被別人得了彩頭似的,招呼也不打一聲,便抽出各自的兵刃,向着刺客衝殺而去。
“很可惜,沒人爲你們的人頭買單。”青衣大漢頗爲惋惜的望着四面八方映入眼簾的頭顱,手中倒提的長劍緩緩的平舉,無視那些雜兵雜將,直指數丈開外的車琦。
“記得我的名字,荊軻。”徐徐的吐出一句話,青衣大漢腳步微錯,已然出手。
“太極境,北辰九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