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白獨坐在自己的書房內,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養成了這樣的習慣,在沒有特殊情況下,一天中總要抽出一個時辰左右將自己關在書房內。
以前更多的是想事情,各種各樣的謀劃,而現在則主要是……獻血。
只見展白端坐在椅子上,雙臂支於書桌,緩緩的從左手衣袖的袖兜中掏出了一方木盒。
木盒整體呈烏青色,長及手掌,寬卻不過兩指,雖然很小,但若是仔細看去,卻能發現這木盒上的紋飾頗爲精妙,靠近一些甚至能夠感覺到一縷縷的微風,被吸扯入木盒。
若是琴音在此的話,或許會覺得此木盒頗爲眼熟,除了大小外,樣式上跟之前展白讓她尋匠人打造的烏木劍匣實在是太過相似了。
“出來吃飯了。”展白將木盒放於書桌上,看似自言自語了一聲。
咔!
一聲輕響,木盒的蓋子緩緩的向一側拉出,不等完全打開,一柄只有手指長短的青銅小劍便急不可耐的跳躍而出,劍柄朝上,劍尖向下,人形而立,發出陣陣歡愉的劍鳴後,已然化作一條青風,出現在展白的右手腕上。
青銅小劍格外鋒利,只是在展白的手腕上稍微一抹,便劃出了一道血線,鮮紅的血液汩汩涌出,卻又瞬間受到某種強大的吸扯之力奔流向小劍。
感覺到小劍貪婪的吸允,展白卻是冷着臉威脅道,“記住,不想捱揍的話,就適可而止。”
原本暢快的吸允鮮血的青銅小劍劍身微顫,竟然做出心有餘悸的模樣。
此青銅小劍自然就是展白剝離出來的神格了。
原本不足兩尺的短劍,在吸食了展白三天血液之後,便擁有了似這般變化的能力,不過目前似乎只能變小而無法變大,連帶着竟然能夠將此能力運用到盛裝它的烏木劍匣之上,倒也算是讓人大開眼界了。
對於此事的神格而言,展白無異於是個嚴厲的父親,不長的時間,就已經教導它懂得了自律,至少在“吃飯”上,已經能夠很好的控制自身的貪慾了。
通過計算,展白知道,以此事神格的飯量,自己每頓需要餵養大概半個時辰。雖然神格在成長,飯量也在相應的提升,可相應的展白也靠着丹藥提升自己的修爲,近而提升血液的質量,所以短時間內,倒也不用擔心喂不飽這小傢伙。
咚、咚……
眼看着餵食的時間纔剛剛過半,熟料房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有事?”展白額頭微皺,對於被人打擾顯然頗有些不快,但還是強壓下了心頭的火氣。
畢竟,整個府邸內,目前爲止有資格來書房的不過三人,琴音、褒允以及魅蠍。
這個時間,褒允應該在劍齋教授弟子,至於魅蠍想必正爲收集外齋門客的詳細資料而忙的不亦樂乎,那麼門外之人除了琴音,還能有誰?
不過,琴音非常懂得進退,尤其是在展白獨處書房的時間裡,如無重要的事,絕對不會前來打擾的。
“先生,有客來訪。”果然,門外傳來琴音的聲音。
“客人?公子雋麼,讓他稍等一下就是。”展白不以爲然道。
不得不說,相比於神格,公子雋在展白心中的份量還遠遠不足。
“先生,不是公子雋。是……是寧姑娘。”琴音的聲音顯得頗爲詫異。
“寧姑娘,哪個寧姑娘?”別說是琴音了,就算是展白,一時間也沒有反應過來,“你是說寧小凝?!”
“正是。”
咔嚓!
展白只覺得下巴出傳來一道輕微的骨折之聲。
這算什麼?心有靈犀?還是大大的驚喜?
就在不久之前,展白想着那個女人要是能來幫自己一把就好了,可轉眼就人就到了。
不是說,那連接春秋之洲跟天漠城的法華陣每百年纔會開放雙向通行麼?那麼她又是怎麼過來的?
“人在哪?”平日了一向沉穩的展白竟然有些急不可耐了,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如此大的動作,差點將趴伏在手腕處吃飯的神格甩脫。
幾步間,展白已經走到了房門處,親自打開房門,神色急迫的盯着琴音。
“先生,寧姑娘在……呀,先生,你手腕在流血!”琴音剛要回答,目光卻突然撇到展白爲了方便神格吃飯而特意橫放於胸前的手腕。
從琴音的方向看去,只見展白的手腕處赫然粘着一宛若水蛭的東西,渾身不斷涌動中,貪婪的從展白的創口處吞噬着鮮血。
“此事你知我知,不得聲張出去。”一時不查,被琴音抓了個現行,展白也顧不得隱瞞了,警告了一句話,卻絲毫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只是匆忙將衣袖拉下來,將傷口以及神格遮擋住。
“先生,你的臉色很不好看,這樣對身體會有損傷的。 ”出於關切,琴音少有的固執起來。
她雖然不知道展白身上的秘密,可也能看得出,即便是玄修,像這般不住的流血,也絕非好事,而且隱約中,她猜到先生修爲的跌落跟這有着極大的關聯。
“我自由分寸,至於其中的原因,日後我會給你解釋的。”神格對展白的干係實在太大的了,即便到了這種地步,在事成之前,他不準備對任何人多做解釋。
“這……”琴音還有些猶豫。
“前面帶路。”展白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眼見無法說服展白,無奈之下琴音只能將這份擔憂深藏於心中,乖乖的在前帶路。
展府之內,會客之地有三處,分別爲正堂、花廳以及書房。
不過,這三個地方卻有着各異的名堂。
正堂主要招待的是一般的客人,稍微重要一些的則是在花廳,至於書房,雖沒有親疏的明確規定,卻必須要得到展白的允許。
因爲展白一向低調使然,所以平日裡很少會有不相熟的客人到訪,所以正堂很多時候都只是個擺設。就像此時,琴音帶着展白說去往的就是花廳。
花廳的面積並不大,但無論是院子裡的鋪設還是房內的裝飾,卻很是典雅,幽幽的花草之香瀰漫在空氣中,很容易沁人心脾。
當展白兩人邁入花廳的門檻之時,展白卻是有些詫異了。
只見花廳之內除去服侍的僕役外,赫然立着五人,兩男三女,卻哪裡有寧小凝的身影。而這五人中,倒是兩女一男是展白認識的,可也恰恰如此,讓他頭皮頗有些發麻。
怎麼會是她們?
“展大哥。”一名俏生生的青衣少女,在見到展白後,立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已經到了展白的面前,嬌俏的臉上因爲激動而泛起朵朵美麗的紅霞。
“月、月心,你……你怎麼來了?”展白依然沒有從呆滯中恢復過來。
面前這個女子,不正是當初自己在入三裡菩提老頭那認的乾妹妹月心麼?
後來,兩人一同進入鉅鹿之洲,月心拜入青衣門下,而自己卻因爲被人打斷了雙腿爲念憐兒的父親所收留。
後來,在展白隱居天漠城的時間裡,月心也曾找過自己,不過卻並沒有停留太長的時間,自那以後兩人就再也沒有過多的聯繫,直到今天。
“展大哥,我……”
“咳、咳……展兄,別來無恙啊。”沒等月心開口,卻被一道粗礦的聲音所打斷。
聽到這個聲音,展白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誰?
除了那幾乎形影不離月心左右的狗熊還能有誰?哦,現在他不叫狗熊,而是叫做青蠻子了。
“蠻子兄。”展白眼睛微眯頗爲嫌惡瞥向不知何時走到月心身後的高大身影。
身量還是那般的高大雄壯,那青衣門原本應想飄逸的青袍卻讓他穿出了不一樣的氣質,很是有種不倫不類的感覺,而更讓人覺得彆扭的是他的言談舉止,明明生就了一副粗礦的面孔,卻偏偏要學書生的儒雅,最終畫虎不成反類犬。
對於青蠻子,展白實在升不起太多的好感。以前還是狗熊的時候,倒是頗爲忠厚,可誰知,一入青衣門,性情竟是大變,到了現在,竟然已經能夠大言不慚的跟展白以兄弟相稱了。
一聲蠻子兄,只要不是傻子都聽得出來展白的嘲諷之意,青蠻子的臉色如何能夠好看。
“數年不見,展兄還是那般的伶牙俐齒,只是這修爲,似乎……沒有太多寸進吶。”此時的青蠻子哪裡還記得以前展白對自己的提拔之恩,到了現在,因爲月心的緣故,心中剩下的只有滿滿的敵意了。
“修爲再高,若是忘了本,也不過是千人嫌萬人惡的貨色,青蠻兄覺得此話對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