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元子一直給人的感覺是高高在上的道德君子,可面對展白,他知道,再戴着那副僞善的面具,只會徒惹嘲笑,索性開門見山。
當着申公豹的面,向展白索要價碼,就已經表明了他的心跡。
交易,純粹的交易。
對展白是如此,一旦談不攏的話,那麼轉過頭來,還有申公豹。
饒是展白,現在也是不得不佩服鎮元子,不愧是從洪荒活下來的老怪物,哪怕在洪荒時期,是個爲人所不屑的縮頭烏龜,可其智慧跟手段,也不是常人能夠比擬的。
在五百年前,天條崩潰之前,這老傢伙就已經開始設局了,而且其做法比菩提還要狠厲。
雖同樣是拿弟子作伐,但菩提總歸還要些臉面,不敢明目張膽的施爲,可鎮元子就不同了。爲了今天,他甚至毫不猶豫的就將座下最得意的弟子全部送去了春秋之洲的各方諸侯。
到了現在,張儀、商鞅、龐涓已經到了嬴政的麾下,以他們的才幹,經歷了這麼多年,怕是早就佔據了高位。而唯一到了展白這裡的蘇秦,在軍略上也是有着大才,其重要性甚至已經都了無法替代的程度。
這些弟子,分屬兩大陣營,除了用來輔佐展白跟嬴政外,又何嘗不是在隱晦的表明他這個做師父的心跡呢?
鬼谷子,不,是鎮元子,連徒弟都交出去了,那麼距離他自己出山也就不遠了。
而到了今天,之前所做的一切佈置,終於到了收穫的季節。
“交易,我很喜歡。一旦公平,便可不沾因果,很好。”展白點了點頭,卻是陷入了思索權衡。
不得不說,鎮元子給他出了一個難題。
不是因爲找不出合理的價碼,而是他現在根本拿不出來,至於未來……哪怕是他又如何可以肯定呢。
“前輩,晚輩來之前,主上有過交代。若是前輩願意從旁輔佐,等到日後大事抵定,定以三清之位代之。”不等展白開口,一旁的申公豹卻是急了。
在外人看來,申公豹不論權謀還是城府,都是上佳之選,可很多時候,權謀手段是靠實力支撐的。若是面對平輩甚至晚輩,申公豹自然可以做到侃侃而談,可在展白以及鎮元子面前,只是兩人若有若無的壓迫力,就足以讓他難以穩定心神,心神不穩,又何談善辨。
這鎮元子明顯的更傾向於展白一邊,申公豹若是再不開口的話,怕是到了最後連話都說不上,就要被人舉杯送客了。
可恨的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在今天遇到展白,如果早知如此的話,來的就不是他,而是主公了。
地位的不平等,代表着的就是話語權的高低。
所以,在猶豫了良久之後,申公豹準備做最後的掙扎,而且一開口,就不留底限的給出了最高的價碼。。
“以三清之位代之”,只要想想三清在天庭中的超然地位,這個承諾幾乎讓人無法拒絕。誰都知道,洪荒時期,若是沒有三清的輔助,就絕對沒有御極的最後勝利,也就沒有今天的天庭了。所以,投桃報李,御極在一統天地後,給了三清極爲超然的地位,連帶着道家也成爲僅次於天庭的龐大勢力了。
申公豹的急切期盼並沒有獲得迴應,鎮元子依舊盯着沉默不語的展白,這讓前者的臉色立即頹喪了下來,卻又敢怒不敢言。
“你似乎很看好我?”展白嘴角突然一撇,詭笑道。
“帝君不用如此詐老夫,之所以要先等你開出價碼,一來是身份使然,如果你無法給老夫一個滿意的答覆,那麼於老夫而言,再轉投蚩尤門下,心中也就沒了遺憾。其次……老夫確實更看好你,哪怕蚩尤在此,老夫也會這般說。”鎮元子撫了撫須,微笑着答道。
“這又是爲何?”展白似乎很敢興趣的樣子。
“蚩尤再強,也不過是孤家寡人罷了。而帝君你不管是伏羲還是昊天,其背後總歸還有助手,不是麼?”鎮元子毫不隱瞞道。
“哈哈,果然是老狐狸。”展白大笑,鎮元子也緊隨着笑了起來,絲毫不顧及旁邊的申公豹。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再扭捏了。帶我稱帝,獨尊陰陽。”大笑止,展白神色一正,高聲說道。
所謂陰陽,便是陰陽家,類似於道家跟佛家,是鎮元子假借鬼谷子之名,所創教義。
獨尊陰陽,便是以陰陽家爲國教了,這承諾雖比不上蚩尤所給,但份量也足夠重了。
鎮元子沒有迴應,緩緩的從蒲團上站了起來,轉身間,卻是向着申公豹重重施禮,嚇得後者,急忙起身。
鎮元子這等人物裡大禮,豈是他所能受的。
“這一禮,你受不得,但卻可代蚩尤受得。”鎮元子輕輕一抓,便阻止了申公豹躲閃的身形。
“前輩,你……”一瞬間,申公豹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回去告訴你家主上,老夫卻是無緣輔佐了。不過,爲表歉意,老夫會將那幾個逆徒逐出門牆,日後是富貴還是落魄,都在於老夫無關。 ”鎮元子郎朗開口道,聲音雖不算高,卻讓人難以再勸。
將張儀、商鞅、龐涓逐出門牆,也就是徹底劃清跟蚩尤的糾葛曖昧了,由此可以看出鎮元子的果決。
“這……既然如此,那晚輩告辭了。”申公豹自知事不可爲,再留下來於人於己都不好看,告了聲罪,便要離去了。
“哦,對了,再跟蚩尤說一聲,從今往後,這世上再無鎮元子,只有鬼谷子。”就在申公豹邁出房門的剎那,鎮元子突然又補充了一句。
這話表面上是對申公豹說,實際上卻更是給展白聽的。
既然已經與展白立下了君臣約定,這第一時間自然是要表忠心了。
展白剛纔的話說的很明白了,帶他稱帝,尊的是陰陽,陰陽是鬼谷子所創,既然如此,跟鎮元子自是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既然展白已經隱晦的表達了此意,初爲人臣,鎮元子自然懂得做出取捨。
申公豹深深看了展白一眼,再無多言,大踏步的離開了茅舍。
此間之事,必須儘快的稟告於主公啊。
剛剛送走申公豹,鎮元子,不,現在應該叫鬼谷子,便離座整了整身上的道袍,走到展白身前後,便徐徐的拜伏了下去。
“臣,陰陽家家主鬼谷子,拜見陛下!”
鬼谷子這番做法,饒是展白,一時間也是沒有反應過來,這老傢伙是不是表現的也忒誇張了,這麼快就納頭來拜了,而且用的竟然是洪荒時期的君臣大禮。
不管是出於真心,還是做作,既然鬼谷子都這般了,展白總要有所表示。
急忙起身,彎腰托起鬼谷子的手肘,就欲將鬼谷子攙起。
“鎮元……鬼谷子,不必如此。”
按理說,這些表面文章做做就行了,但出乎展白意料的是,竟然沒有將鬼谷子攙扶起來。
“臣有三諫之言,還望陛下打允,否則,臣便長跪不起。”
鬼谷子突然展現出的強硬,讓展白一時間也是手足無措,實在不知這老東西又搞什麼飛機。
收回手掌,直立而起的展白,就那般居高臨下的望着腳下的鬼谷子,良久的沉默後,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