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階漢白玉的臺階之上這就是志府的大門了,匾額上鑲金嵌銀的“志府”兩個大字還有立府的年限,竟都是黃金鐫刻的瘦金體大字!
宋代中國引以爲流行的是蘇、黃、米、蔡四家字體,大凡這時的大戶人家鐫刻文字的時候也大多用這四種字體,可這志家竟能弄來宋徽宗的瘦金體摹版!要知道這可是當朝太上皇的字體啊!
“大當家莫要奇怪,當年東京大火,宮殿燒了大片,這個志敏曾捐給國庫三百萬貫錢,以做朝廷修建宮殿之用,道宗皇帝也是性情中人,聽說此事後龍顏大悅,賜志敏一家爲皇商!又送了志敏員外一幅字畫,這事兒在咱相州府的商圈裡也早就成了一樁美談,所以志敏能弄來瘦金體的鐫刻字體也自然不奇怪了!”徐茂才笑道。
“原來如此。”秦嶽釋然道。
字體這些什麼的,溫林朋聽不懂,熟門熟路的走到志府大門前:“王老官兒,開門了,開門了,來客人了。”
這個溫林朋明顯在王家不像他說的那麼受人待見,過了許久,門房裡這才傳來一個隱隱有些發怒的老者聲音,約摸就是溫林朋口裡的王老官兒了:“你這廝,護院怎麼又護到街上去了?再這樣老爺都要把你趕出志家了!”
護院?不是遠房親戚?秦嶽和徐茂才一頭霧水,溫林朋頗有些心虛了,漲紅個臉,扯着嗓子接着大喊道:“你個老官兒,快開門,今可真是來了大人物,要是耽誤了,恐怕老爺都要你這個老兒好看!”
“你個直娘賊,成天拿着志家的錢就知道在街上惹是生非,還一次一次的要老爺出面給你擦屁股,要不是老爺宅心仁厚,怕你早就被趕出志家了!還能讓你貪吃貪睡不幹活,一個月白拿志家一月五貫的銀錢?”
罵罵咧咧了好久,這個王老官兒這才把門打開,可是一打開就傻眼了,門前除了有這個該死的溫林朋,竟還有無數兵馬,刀劍什麼的明晃晃的晃人眼球。
“唉呀媽呀……”猛的驚出一身冷汗,王老官兒這就要關上大門,徐茂才一把制止住:“呵呵,湯陰清風軍今日來訪,希望能和志大東家談筆買賣。”
“甭跟他囉嗦太多,他是老眼昏花了,狗眼看人低的。”溫林朋毫不顧忌的就着門縫打開大門,這就帶着秦嶽和徐茂才吉倩等人進了志府。
“你……你這個護院的竟然如此無禮,不幹活也就算了,竟還引的外人進了志府,回頭看老爺不活剝了你的皮!”王老官兒攔不住,只能跳腳大罵道,這會兒已然被氣的不輕,臉色都有些發青,這個死胖子,簡直就是吃裡扒外!
進了志府方纔知道別有洞天,方纔在門外瞅着已經頗爲大氣了,這府內更是鑲金嵌銀、雕龍畫鳳,簡直就是腐敗啊!房屋全都是用的紅色的琉璃瓦,一間間、一排排,怕是有百多進的房子!
地面全都是用漢白玉鋪成的,一準兒是每日都有人清理,這漢白玉的地板瞅着光潔如新,潔白如雪,彷彿上面都能映出人的影子,每進房屋之間還有一口用水的大缸,都用黃金鐫刻着些魚蟲花鳥之類的物什,房屋的彎樑上還畫着美妙的漆畫,各式各樣,栩栩如生。
彎彎繞繞的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徐茂才都感覺腿有些發酸了,可走過的仍然只是志府的冰山一角,走了大概有一刻鐘,路上、廊邊時不時的還會擺些珊瑚樹還有珍珠瑪瑙纏樹什麼的,極盡奢華,溫林朋順手把一顆珠子揣進袖子:“志家就是有錢,沒別的,平日咱揩點油什麼的,老爺也從不過問。”
“你是志府的護院?”徐茂才開口問道。
“額,這個……”溫林朋有些不好意思道:“咱這肚皮大,自己喂不飽,志敏仁慈,這才讓咱領了個護院的頭銜,每月發點錢財,捎帶着咱再揩點油什麼的,這才勉強餵飽自己的肚皮,否則,唉……不說這個了,看,這就是志府的花園了。”
走過那個修整的整整齊齊的志府花園,衆人這又看到一個小亭,小亭翹起的四角各掛着一隻金瓜蛋子,那個頭起碼得是幾十斤黃金鑄成的,涼亭的柱子並不是光滑的,而是雕刻着一個個龍鳳呈祥,連小亭的欄杆都是用的上好的檀香木,遠遠的就能瞅着一股子檀香的香味兒。
衆人小憩片刻,這又接着往前走,果真這就看見了志家的白玉堂,玉窗、玉門、玉瓦,屋子算不上多大,可竟周身都是用白玉造成!
“這就是志家的白玉堂了,志敏平日一般就是來這間屋子飲酒。”指着白玉堂,溫林朋笑道。
光天化日的,這白玉的屋子瞅着實在有些刺人眼睛,幾人這都是捂着眼睛這才走到了這白玉堂前,堂前除了大紅的地毯就是一面金鼓,堂前白光、黃光,交織成一片,不愧是皇商,果真是貴氣逼人!
“小玉啊,你爲我志家而死,可爲夫無能,竟這麼久了還沒能殺幾個女真人爲你報仇!蒼天不公啊,蒼天不公啊!我志敏縱使富可敵國又有何用?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都是志敏的錯啊,都是志敏的錯!小玉,你可曾埋怨爲夫?”
“花前月下你我曾訂下終身之約,可如今你卻先爲夫而去,小玉,咱這心裡疼啊,就像是一點一點被撕下來一樣疼啊,小玉,你死的慘啊,死的慘啊!”
還沒等進門,屋內就傳出一箇中年男子的聲音,此話說的痛徹心扉,讓人忍不住有些心酸,連徐茂才這樣的老人聽着都難免有些動容。
“小玉便是志敏的十三姨太,爲了不受辱,十三姨太用剪刀自盡,可是那天殺的金人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奸-屍,等到咱志家人找到的時候小玉早已身死,身上已經沒一絲好地方了,志敏這才如此傷心,半年了,志敏一直如此,每日以淚洗面,思念自己那心愛的十三姨太。”溫林朋嘆口氣說道。
推門而入,只見一個身穿貂裘大襖的男人正坐在圓桌前獨自飲酒,這男子形態有些高大,長一個四方臉,標準的四四方方的大臉,一般人的臉都沒有他的四方;濃眉大眼,尤其是眉毛,很濃很濃,一般人的眉毛都沒有他的濃,此時正一臉頹然的喝酒。
“奧?你?溫林朋?”喝酒喝的已經有些麻木了,一臉悲痛的志敏好久這才把頭擡起來,應該是太愛他的十三姨太了吧,四十多歲的臉此時竟已變的十分蒼老。
“你這個護院倒是當的像個大爺一樣,每天白拿我志府的銀錢,成天出去惹是生非,今兒怎麼還領着兄弟一起來混吃喝了?”志敏醉醺醺的說道,痛入骨髓的思念已經弄的他形容頗爲憔悴了:“給,自己換銀子喝酒去。”
志敏說着這就把自己鑲金嵌銀的酒壺丟了過來,這酒壺沉甸甸的,竟是純金打造,上面還鑲嵌着幾顆寶石,一看就是金貴物什。
“志敏員外,可曾認得老夫?”徐茂才捋着鬍子呵呵一笑,道。
“嗯?你是?”志敏揉了揉生疼的腦袋,喝了一天的酒,身子早就乏的直都直不起來了,瞅着一會兒這才道:“你該是湯陰的商人吧?可是湯陰王家的大掌櫃?”
“志敏兄果真是好記性,僅僅見過幾面,這竟還認得老夫。”徐茂才笑道:“不錯,老夫先前確實曾在湯陰王家當大掌櫃,可如今,咱換了個門面。”
“奧……”志敏錘了錘生疼的腦袋,喝了太多酒,早就是頭疼欲裂了:“我的十三姨太死了,被金人逼死的,我已經有大半年沒問商圈裡的事兒了,你該是爲了那個新門面想找我入夥的吧?行啊,我給你銀錢十萬貫,字據什麼的,你找我的管家去談吧。”
說着志敏這就招呼身邊一個伺候喝酒的僕人說道:“小五,帶他去找李管家。給他十萬貫錢,再送一兩個金瓜蛋子,人家遠道而來,可莫要怠慢了人家。”
“呵呵,不急。”徐茂才一捋鬍子:“老夫確實換了門面,不過這門面卻是同殺女真有關,我身邊這位就是我現在的東家,清風寨的秦嶽,秦大當家。”
“秦嶽?你是那秦嶽?”聽着這個名字志敏身子彷彿僵了一下,這又吃驚道:“你就是殺了幾百金人,在相州婦孺皆知的秦嶽?”
“不錯,我就是秦嶽。”秦嶽說着這就給吉倩使了一個眼色,吉倩會意的抱着一個碩大的木箱上前。
“頭回上你的門,咱也不好空着手,志家是皇商,從不缺銀錢,可咱這木箱裡的東西,該是志敏員外最喜歡的。”秦嶽說道。
打開木箱,一股子難聞的屍臭味傳來,志敏厭惡的皺了皺鼻子,往木箱裡一瞅,好傢伙,竟是二百多顆頭顱!
“這是,這可是那女真人的頭顱?”瞅了半天,志敏這才吃驚道,細細查看了半天,竟真是那女真韃子無疑,志敏喃喃道:“這也忒了不得了,來人啊,奉上銀錢百萬貫,咱志家不缺錢,可不能怠慢了殺女真的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