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金人排山倒海的衝過來,陸文龍狠狠一砸手心,孃的,剛纔要是多長個心眼,挖個陷阱或者埋個絆馬索現在不是大事可定?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金人轉瞬即至,只能硬着頭皮頂上去了!
湯陰軍有一千餘人,黑壓壓的一片人頭,擺開架勢更是佔了不少敵方,可如今竟是毫無鬥志,劉進財宣和年間就當了兵,當年黃河發大水這人流落到湯陰,沒地乞食的他聽說廂軍招人,每天只要幹些活計就有銀錢,雖說不多,可餓不死啊,就這麼飢寒交迫的,劉進財就成了湯陰的廂軍,抱着拒馬槍的他真真切切的瞅着金人從遠處的小點變得如今越來越大,越來越大,這是要殺到眼前了?十幾個金人半掛在馬背上拉起了弓箭更是讓他目瞪口呆,怎麼弓箭還有這麼個玩法?
半掛在馬背上騎馬射箭的景兒後世在電視上也不多見,而實際上這是草原人的看家本領,坐在馬背上要是直挺挺的立着目標太大,容易中箭,可是如果半掛在馬背上,身邊又有皮索連着的兩匹馬,這會兒你要找他們都不好找,如何能打的着?
“放箭啊,放箭啊,你們這羣呆子,沒見金人就要衝上來了?”嚇得連顫抖都忘記了,劉進財一泡大尿直接尿褲襠了,鬼哭狼嚎的叫着,他一叫身邊的廂軍這也跟着嘰哇亂叫:“金人勢如猛虎,放箭啊,放箭啊!”
湯陰軍一個個嚇得全都兩股戰戰,前邊的士兵一喧譁後邊的也跟着大叫,一個個的冷汗直流,要不是督戰隊舉着大刀明晃晃的站在後邊這些人一準兒都做鳥獸散了,瞅着逃跑的幾個士兵人頭落地,很多人這才倒過頭來重新面對衝上來的金兵,不過陣型卻已大亂。
咻咻……
陣中的弓箭手似乎只有放箭才能稍微的減少一下他們的恐懼,漫射的弓箭這就咻咻作響的飛上天空,箭鏃多的都快遮蔽了日頭,迎着風有的箭鏃還會發出一股很特別的破風聲,聽着讓人膽寒,這才稍微的讓湯陰軍心裡有了些底氣,這麼一番亂射,金人總得死幾個吧!
幾聲重錘的砸擊聲響起,更大的箭鏃呼嘯着飛上天空,那是八牛弩的聲音,聽着這刺耳的破風聲湯陰軍總算舒了一口氣,這東西都傳着說是國之利器,有了它,金人總不能再這麼囂張了吧,這仗趕快打完還得回家抱孩子呢,金人們張牙舞爪瞅着可真是怪嚇人的。
一波箭雨下來,弓箭手也不知道自己放了多少箭,剛纔悶着頭一陣忙活,應該少說有十支八支吧,不對啊,射了這麼多箭鏃,怎麼那金人就沒一人落馬?咱這百十個弓箭手啊,幾百支箭鏃飛出去就算懵也得懵死幾個啊,怎麼金人就沒一人落馬?難道是這弓箭手的兄弟連一個有準頭的也沒有?李虎子單手持弓撓着腦袋看着眼前的場景,羽箭呼呼的飛出去不假,可怎麼就最後浮浮搖搖的落了地?
陸文龍臉色陰沉的都要滴出水來:“你們這羣夯貨,咱的竹弓只能射個五六十步,如今金人還在一里之外,你們就這麼着急忙慌的射箭定個屁的用?”恨恨的咬着牙,陸文龍大罵道:“弓箭手,拉弓,沒本官命令不準放箭。”
陸文龍懂些軍事,不過也是粗通,做慣老爺的他要不是自己女兒被金人侮辱如今還鐵了心的要嫁個山寨土匪他一準兒也是沒勇氣來這麼一出,男人上了戰場總有股子熱血在流,剛纔聽着羽箭咻咻作響他也是一陣心潮澎湃,可是手掌遮在眼睛上瞅了半天這才發現剛纔的一波羽箭根本就沒起到任何作用,那箭鏃幾十步外浮浮搖搖的落在地上,一個金人都沒射到,金人還在一里之外,你個竹弓還能隔山打牛不成?
“八牛弩,接着發射八牛弩,弓箭手準備,沒有本官命令不準放箭,等金人走近了再打!”一鞭打在一個忍不住想着望風而逃的弓手背上:“後退者,殺。”
督戰隊再次舉起明晃晃的大刀,這些人是陸文龍的老相識,是早些年他安插在廂軍中的自己人,這個檔兒能信的過的也只有這些人了。
馬蹄聲越來越近,身爲文官的陸文龍大冷天兒的頭上也忍不住冒了很多汗水出來,月初金人來的時候就是如此,只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喊殺聲,湯陰這就陷落了,自己這就成了金人的俘虜,可是如今既然決心決裂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硬着頭皮,現在似乎只有罵人才能抒發心裡的憤懣之氣了:“都是帶着卵子的漢子,都給我卯足了勁兒。”
近了,金人近了,靠在前排舉着拒馬槍的劉進財忍不住閉上了眼睛,這陣勢,怕是要完蛋了,上官不管自己跑,可是那金人還跟你講道理?高頭大馬衝過來就能把人撞死,前些日子大街上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就是因爲躲避不及被一快馬撞死的,現在金國人的大馬上還披着盔甲,這東西,要是撞在人身上還有命?上官啥時能喊咱回家?
永遠不要讓外行來帶兵,這是血淋淋的教訓,陸文龍已經瞅着爲首的那個胡虜模樣了,一臉的橫肉,張牙舞爪,狼牙大棒掛在一邊,自己這會兒正在馬上拉弓,弓身如滿月,這是北地的柞木硬弓,弓強箭利:“勇士們,放箭!”
金人的箭雨已然飛過來了,陸文龍這纔回過神來,身邊一個斥候唱喏道:“大人,快放箭,要不然……”
弓箭從他的肩胛骨穿過去,斥候不待話說完這就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陸文龍這才反應過來,胯下的大馬受驚,來回的抖着圈,好容易拉住戰馬:“放箭,快,放箭。”
晚了……
女真草原上的戰馬衝起來的速度大概有三十多邁,謀良虎胯下的黃驃馬更是能跑到將近四十邁的速度,這麼快的速度,百十米還不是轉瞬即至?
女真人的一波箭雨飛將過來,本來正經佈陣的時候大宋規定弓箭手必須隔拒馬要有一定距離的,可是陸文龍是個老於行伍的二把刀,他哪能注意的到這些?況且這會兒弓箭手專心的嚇得在尿褲子,好多剛纔一波箭雨的時候箭壺裡本來不多的弓箭已經被射盡,這會兒哪裡還有什麼弓箭可射?
湯陰軍頓時被射的人仰馬翻毫無還手之力,第一次上戰場的士兵能發出一槍都是好漢,力氣剛纔都用完了,到現在手臂的酸澀感還沒有消失,指着他們?
箭鏃射在木製的拒馬上立即一個機靈,抱着拒馬槍的劉進財傻在那裡,這個時代的人還不知道用臥倒來保護自己,可就算知道,戰馬踩在人身上不一樣沒命?
砍斷身旁兩馬的皮索,抓着黃驃馬的繮繩狠狠一提,黃驃馬就載着謀良虎衝過了拒馬,虎入羊羣,已然衝入湯陰軍陣中的謀良虎舉起狼牙大棒不管不顧就是一陣亂揮,只一下這東西就變的血糊淋擦,倒鉤上的血漿淋淋拉拉的留下來,濺的到處都是,南朝人都該殺,殺了我兄弟,你們還想善了了?
二十個女真兵都是老於行伍的士兵,有樣學樣,這都砍斷皮索衝進戰陣,長槍、破甲錐、馬刀,一時都被耍的舞舞生風,刀劍入肉的聲音遠處可聞,慘叫聲、哀嚎聲、呻-吟聲,到底的湯陰軍就算不死也被人馬踩成了肉醬,長槍兵下意識的想舉起長槍防禦,可是人哪裡頂的過戰馬?不一下就被戰馬撞的人仰馬翻,倒地而亡,場面慘不忍睹。
一個高大的軍漢想用大錘砸動扳機發射弩箭,可是哪裡由得他?不能大錘落下謀良虎的狼牙大棒狠狠一揮,這人的頭顱被離開身體在地上滾了好一圈,臉上還是剛纔的不甘神情。
坐在馬背上的金人身子前探,抓着破甲錐狠狠一捅,就算是穿着步人甲的重步兵都抵擋不住這些連皮甲都沒有的廂軍還能擋得住?當場就兩三個被串成一串,連嘶吼的氣力也沒有了。
謀良虎的黃驃馬不知道撞翻了多少南朝人,馬蹄毫不留情的踩踏在或死或活的南朝人身上,撒着歡的往前衝鋒,打仗打久了,見了血花,戰馬就跟人一樣興奮,狼牙大棒藉助孔武有力的女真人的身段和高速飛奔的速度打在人身上那就是一場災難,不死也活不成了。
金人每揮舞一次狼牙棒,每捅一下長槍湯陰軍都要付出不小的傷亡,已然進了羊羣,哪隻肥羊能片葉不沾身?劉進財後背被狼牙棒狠狠砸中,連骨頭帶肉的飛出身體,慘叫一聲倒地就再也沒了生機,黃河災荒沒能要了他的命,最終要了他命的,卻是金國人。
“大人,撤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走啊,湯陰城有城池,相信還能頂住些時日,走啊。”人羣中穿着綠色官袍的陸文龍實在是太顯眼了,好幾個女真人這就大馬金刀的衝將過來,要不是中間衆多的土兵和八牛弩之類的器械,一準兒現在也跑陸文龍面前了,督戰隊中的一人是陸文龍一手提拔起來的,陸文龍算是對其有再造之恩,這就牽着陸文龍的繮繩說道。
“跑啊。”兵敗如山倒,這就是一場一邊倒的戰鬥,金人已經完全佔了上風,就算是神仙在場現在恐怕也是沒轍了,湯陰軍這就四散逃命。
“殺,殺死他們,這羣南朝人一個不留,報仇,爲我兄弟報仇!”謀良虎揮舞着狼牙大棒罵罵咧咧的說道,一衆女真兵這也嗷嗷叫殺的更加起勁,刀起刀落就是一顆人頭。
古今中外打仗有一個共同特點,順風仗好打的時候殺人就那就是呼吸一樣簡單,摟草打兔子,越打越痛快,能殺百人而渾不自知。這場一邊倒的戰鬥裡金國人就是如此。秦嶽也算是長了見識了,一個蒲輦二十人的兵力是如何斬殺宋軍千人於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