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笑了笑,道:“或許我做了西夏國的駙馬,從此以後就賴在這裡吃用也不一定,你也追隨我嗎?”
李清呆了一下,才鄭重其事地道:“李某說過,王爺去哪裡,李某就去哪裡。”
沈傲呵呵一笑,心裡想,周處也是這樣說,韓世忠呢?只怕未必!
沈傲撇了撇嘴,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好好用心,讓金狗看看我們的厲害。”
時間一點點流逝,轉眼再過一日便要對陣,城外各處營寨磨刀霍霍,便是大理國也是如此,就算不能奪魁,至少也要壓下吐蕃一頭,否則臉上也沒有光彩。
至於龍興城,賭盤也已經開了,最是誇張的是金國賠率是三十七賠一,契丹是一賠九,至於大宋,卻是一賠四十五,金國雖然賠率低到令人髮指,可是買的人仍是趨之若鶩,據說一些大商賈,更是幾萬貫地投入進去,在時人看來,這已是穩賺不賠的買賣,投入越多,收益越高。
賭注的消息傳報到沈傲這邊,沈傲倒是來了興致,叫了人拿着五萬貫的錢引,先去西夏的錢莊換了西夏的交子,悉數壓到宋軍這邊。若是能爆個冷門,這五萬貫便連番四十五倍,變成兩百多萬貫。
大宋的錢引通達四方,尤其是西夏這種尤其依賴大宋邊貿的國家,拿去兌換,倒是不至於有人不肯,等壓下了賭注,坊間也得知了消息,都是笑這蓬萊郡王自不量力。
金國皇子完顏宗傑得知了消息,猙獰一笑,對那王安道:“姓沈的竟不知我大金勇士的厲害,真是井底之蛙,明日不將這些南蠻子一舉沖垮,我這完顏二字倒過來寫。”接着吩咐身後的金國武士道:“去,拿五萬貫出來,壓我大金得勝。”
金國武士應命,立即去了。
王安笑吟吟地道:“殿下,其實小王也早已壓了殿下得勝,足足下了十五萬貫的本錢。”
完顏宗傑呆了一下,道:“只是出使,你也帶了這麼多本錢來?”這意思好像是說,我大金讓你們納貢的時候你們推三阻四,一再求告減免一二,卻爲何還有這麼大的身家?
王安生怕完顏宗傑誤會,連忙道:“小王來的時候,恰好押了一些最上等的皮貨和高麗蔘來,西夏雖說沒什麼大商賈,這些東西卻也是暢銷的,再者說平時這些東西便是買都買不到,因此……嘿嘿……”
完顏宗傑道:“這麼多人裡,就你最是識相的。”
說罷喝了口茶,完顏宗傑又是皺眉道:“西夏人什麼不好學,偏偏要去學南蠻子,煮這麼生澀的茶,還是馬奶酒好喝。”
西夏皇宮這邊,一個個大臣走馬燈似地進去又出來,都是傳報消息和請旨意的,李乾順在暖閣裡,顯得懶洋洋的,明日的對陣,其實早已有了內定人選,並沒有什麼驚喜。
一頂香爐渺渺生煙抱在李乾順的手上,李乾順呆呆地看着那一紙沈傲在崇文殿中的行書祝詞,一雙眼睛,隨着那高壑的筆畫蜿蜒下去,心裡似乎想要模仿,可是這樣的筆畫和神韻,無論如何都模仿不出,心裡不由焦躁,隨即吁了口氣,忍不住道:“字裡行間,韻味綿長,這樣的字,天下間再沒有第二個了。”
不知什麼時候,一個圓臉帶着俏皮氣息的少女探過頭來,道:“父皇,這不是那沈傲的行書嗎?”
李乾順頜首點頭,道:“是。”
淼淼沉吟道:“這人很古怪,好像是兩個人似的,一下子很討厭,一下子又讓人很傾慕,真不知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哪個纔是真正的他。”一雙水霧騰騰的眸子似乎陷入了困惑,隨即又道:“父皇這麼喜歡的他的行書,也曾說過,看書畫如看人,爲何……爲何卻一定要將我許給那什麼完顏宗傑……”說到完顏宗傑的時候,淼淼忍不住現出厭惡之色,聽說這個人粗魯無禮,相貌也是醜陋得很,而且……而且據說還尤其好色,這樣的人,比村夫都不如。倒是那個沈傲,雖然讓人討厭,可是有時候想起他,倒是頗有些意思,那邪邪的笑容,注視人的眼眸,就好象一眼看透了別人的心思一樣,那種渾身上下帶來的自信,讓人想起,也不由地有着一種舒服的感覺,他明明只是個少年,明明並不高大,也不雄偉,偏偏就有一種叫人心悸的神采。
李乾順呵呵一笑道:“有些事,連朕都不能左右,朕也知道,淼淼並不喜歡那完顏宗傑,倒是那沈傲,能討人的喜歡。”
這句話說得直接,雖說西夏人沒有太多忌諱,淼淼的臉上還是忍不住飛上一抹嫣紅。
李乾順繼續道:“可惜事與願違,朕只能偏頗,淼淼,你是西夏國最尊貴的公主,是朕最喜愛的女兒……”說着將淼淼摟入懷中,嘆息道:“漢人常說,何苦生在帝王家,所以有些時候,越是尊貴的人,就越要懂得犧牲的重要。”
淼淼幽幽地道:“那若是那完顏宗傑輸了,女兒是不是可以不嫁他?”
李乾順笑道:“這是自然,朕的金口一開,豈會食言?”心裡卻在想,大金鐵騎天下無敵,又豈會輸?只是這時候,不得不給女兒一點安慰,雖然知道這點安慰並不能持續多久。
淼淼咬了咬脣,從李乾順的懷中抽離出來,笑吟吟地道:“或許宋國會贏也不一定。”
李乾順呆了一下,想到宋國,便想到沈傲,心裡想,莫非淼淼看上了那個傢伙?只是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什麼,淡漠地道:“何以見得?”
淼淼道:“我知道的,他總是那樣躊躇滿志。”
李乾順啞然。
正在這個時候,有內侍進來,道:“禮部尚書楊振楊大人求見。”
李乾順撫了淼淼的背,對她道:“淼兒,你先下去,朕有公務。”
淼淼乖巧地去了,李乾順坐直身子,道:“讓他進來。”
楊振踱步進來,納頭行禮,然後道:“陛下,具體的細節已經出來了,陛下要不要看看?”
李乾順搖頭道:“你拿了主意就好,細節朕就不必過問。城裡都有什麼消息?各國的王子和王爺可都安份嗎?”
楊振道:“這兩日倒是安份了許多。”
李乾順笑道:“他們都在養精蓄銳,要在明日逞一逞威風。”說罷又道:“越王那邊怎麼樣?他有些日子沒有進宮來了。”說到越王的時候,李乾順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楊振肅立,正色道:“越王那邊也沒什麼事,不過藩官去求見他的多,陛下應當知道,漢官與藩官,職責不明,衝突也是難免,大家都是臣子,原本應當同心協力纔是,就是偶有衝突,也算不得什麼,一個屋檐下,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可是藩官仍然喜歡去尋越王,請他出頭,越王也樂意這麼做,倒是叫不少漢官不敢決斷了。”
李乾順只是噢了一聲。所謂漢官藩官,不過是李乾順用以相互鉗制的工具,只是到了如今,卻是不同了。李乾順的兒子落馬摔死,只留下一個女兒,就難免會有人生出其他的想法,越王是李乾順的同胞兄弟,西夏國最顯赫的王爺,在此之前,李乾順就曾透露過,將來要將皇位傳給越王,可是這些時日來,越王已經越來越放肆了,與藩官走得這麼近,幾乎所有藩官出了事,第一個便是去尋他。恰恰相反,李乾順因爲崇尚國學,反倒讓不少頑固的藩官認爲李乾順更偏頗漢官。
楊振的一番話道出來,李乾順只是淡淡一笑,沉吟了一下才道:“越王許久沒有來見朕,朕倒很是想念,待會兒叫人到司庫去,挑些奇珍過去賞賜給他吧,他最愛駿馬,就到朕的後苑去挑幾隻。”
楊振抿了抿嘴道:“陛下敦厚,千古未有。”說着要告辭出去。
李乾順叫住他:“若是再有什麼人去見越王,仍舊來報知給朕。”
這一句話說得漫不經心,就像是在說笑一樣,楊振先是一愕,立即明白了李乾順的意思,躬身道:“臣這就着手去辦,絕不敢懈怠。”
李乾順笑了笑道:“不必如此鄭重,倒像是什麼家國大事一樣,其實也就是朕不放心這個胞弟,兄弟情深,總是希望他好纔是,再者說你們漢人不是還有一句叫做長兄爲父嗎?只是看着就是。”
楊振道:“下臣知道了,陛下護佑越王之心,天地可鑑。”
李乾順又道:“不知越王明日會不會去看對陣?若是去,就叫他先入宮來,隨朕的鑾駕一起去,淼淼也是他的侄女,爲她挑選夫婿,他也該關心一下。”
楊振遲疑了一下,想說什麼,卻又謹慎地閉上口。
這個細微的動作被李乾順看在眼裡,李乾順道:“怎麼,你還有話要說?”
楊振連忙搖頭道:“下臣沒有話了,下臣告退。”
李乾順的臉色冷了下來,聲音冰冷地道:“有什麼話需這般閃爍其辭?說罷。”
楊振苦笑道:“下臣聽到一些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