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陳濟的箱底裡還有存貨,聽陳濟的話音,倒像是從前送給自己的那些筆記比起這一本書稿就顯得不值一提了,說不定這本書稿,融匯了陳濟一生的心血。
陳濟鄭重地將書稿交給沈傲,沈傲不由地想:“這纔是真正的授藝啊,接過這本書,自己纔算真正地接過陳濟的衣鉢。”
雙手將書稿接過,也不去翻閱,小心翼翼地將書稿收起,朝陳濟頜首道:“學生一定不枉先生的苦心。”
接着,陳濟便問沈傲殿試的事,沈傲將四場考試悉數說出來,陳濟皺眉,道:“之前彈劾你的,是蔡京的人。奇怪,蔡京應當知道,彈劾你連考四場,依着官家的意思,對你並不會有損的,更何況你的身後有祈國公和衛郡公,這一棒打下來,當真有些無頭無腦,這不是蔡京的性子,以他的爲人,若是掰不倒你,就絕不會輕易出手,靜若處子,動若脫兔,他如此虛晃一槍究竟是意欲何爲?”
陳濟闔目深思,許久才道:“蔡京這一定是在試探。”
沈傲疑惑地跟着念道:“試探?”
陳濟笑道:“沈傲,你可聽說過指鹿爲馬的典故嗎?”
沈傲恍然大悟,明白了,秦二世繼位,趙高的權勢已是如日中天,爲了試驗朝廷中有哪些大臣順從他的意願,他特地呈上一隻鹿給秦二世,並說這是馬。秦二世不信,趙高便藉故問各位大臣。不敢逆趙高意的大臣都說是馬,而敢於反對趙高的人則說是鹿。後來說是鹿的大臣都被趙高用各種手段害死。這個手段與蔡京倒是頗有異曲同工之妙,蔡京是要借自己來看看朝廷的動向,也藉以試試自己身後,到底還有什麼人願意暗中支持。
沈傲大笑道:“只可惜蔡京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站出來支持我的,不是國公和郡公,恰恰是晉王和楊公公,我當時看他一臉的恭謹,眼中如一泓秋水,似是十分鎮定,只怕那時候他心裡已是翻江倒海了。”
陳濟正色道:“晉王和楊戩二人雖然不理朝務,可是影響力都不容小覷,蔡京知道你有這二人護持,一時也不會對你動手,只怕想要籠絡你都還來不及,你自己好自爲之吧。”
沈傲點頭,道:“學生明白。”
陳濟打了個哈欠:“老夫要小憩片刻,沈傲,你走吧,有空暇,再做幾篇經義拿給我看看。”
陳濟的性子教人摸不透,方纔還和沈傲說的熱火朝天,一轉眼功夫,又開始逐客了;好在沈傲深知他的個性,只微微一笑,道:“學生告退。”
回到屋去,又做了幾篇經義,接着去遂雅山房走了走,這些時日邃雅山房擴張的步伐加快,由於盈餘越來越多,不但週刊在不斷招募人手,增加發行量,新店也在不斷地增加。
其實這就是質變到量變的一個過程,由於贏利開始逐漸穩固,大量的閒錢總不能存在庫裡發黴,唯一的辦法,只能再投資了。
這些事,沈傲不管,去看了春兒和唐茉兒,說了幾句話,隨後又去尋了陸之章說了幾句話,喝了幾口茶,便又回到府裡去。
幾日下來,沈傲白胖了許多,眼看蹴鞠競賽就要開始,沈傲心知自己再糊弄不過,便又到晉王府去。
晉王見了沈傲來,先教他喝了口茶,哈哈笑道:“過了晌午就要比賽了,沈才子可準備好了嗎?”
沈傲乾笑道:“晉王還是直呼學生的名字吧,才子兩個不敢當的。”說着又道:“比賽的事,學生已有了幾分把握。”
趙宗不禁地想,這個傢伙三天兩頭見不到人,竟然就有了把握?莫不是誑我吧?隨即又是釋然,反正比賽就要開始,他到底是藏着絕招,還是虛張聲勢,到時比賽完就能揭曉結果了,那時一切就好辦了。
趙宗哈哈笑道:“好,本王倒是極想看看,是沈傲厲害還是吳教頭更厲害一些。”趙宗又興致勃勃地叫人奉上糕點來。
恰好晉王妃不知什麼時候帶着兩個婢女盈盈過來,剛好聽到趙宗剛纔的話,帶着微笑地對趙宗問道:“王爺,什麼沈傲還是吳教頭厲害?”
“愛妃……”趙宗眼眸一亮,眼帶溫柔地離座起身,連忙去扶着晉王妃坐下,笑呵呵地道:“本王說的是蹴鞠的事,沈公子是咱們府上的蹴鞠隊副教頭,嘿嘿,下午他要和吳教頭打一場比賽。”
晉王妃深望沈傲一眼,含笑道:“怎麼?沈公子也會蹴鞠?”
沈傲心虛地扯出一笑道:“會一點,會一點。”心裡不禁地想,若是晉王知道哥們非但不會踢球,甚至連蹴鞠賽的規矩都不懂,會不會有想掐死我的衝動?
晉王妃道:“好極了,這場比賽,我也應當看看,到時爲沈公子助威。”
“是啊,是啊,本王也是要給沈公子助威的。”趙宗笑着迎合晉王妃的話。
沈傲含笑道:“這就不必了,吳教頭好歹是貴府的總教頭,若是王爺和王妃都爲學生助威,只怕教他的臉上不好看。”
趙宗踟躕了片刻,點頭道:“也是這個道理,愛妃,我們還是要不偏不倚一些,儘量做到公平公正,莫要寒了吳教頭的心。”
晉王妃不置可否,笑道:“正午沈公子便在這裡留飯吧,咦,紫蘅今日又跑去哪裡了?從清早就沒見人。”
趙宗驚叫一聲道:“是啊,我也沒有看見,她又跑到哪兒去了?”
沈傲聽這一對夫妻在說些家常,連忙裝作去喝茶,聽到他們說起小郡主,心裡直樂,小郡主當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啊,性子上簡直和他爹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過了一會兒,有人來傳報道:“王爺,王妃,外頭有人說是來尋沈公子的,說是邃雅山房那邊來送隊服。”
沈傲道:“沒錯,沒錯,是我叫他們送來的,現在他們人在哪裡?”
趙宗也來了興致:“隊服?本王要看看,叫他直接將隊服送到蹴鞠場去,教鞠客們都換上,好給本王看看。”
晉王妃便笑道:“非但紫蘅是這樣,你這個做王爺的也是這樣急躁噪的性子,你們去玩吧,我去教人備好午飯。”
沈傲心裡有點發虛,王爺太熱情了,熱情得過份,等下王爺看了隊服,會不會忍不住掐死他?汗,好危險,等下得和王爺保持一段距離。
到了蹴鞠場,運送隊服的馬車就停在不遠處,幾個鞠客換上了黑色隊服,皆是顯出怪異的表情,尤其是吳教頭,臉色發青,遠遠地見到趙宗和沈傲一道過來,立即迎上去對趙宗道:“王爺,這隊服是誰定製的?太不像話了。”
趙宗前一刻還笑呵呵地向幾個穿了隊服的鞠客們看去,一下子眼珠子給驚得都要掉出來了,那漆黑的隊服上,用白線分別繡了許多字,仔細辨認,袖口上繡的是‘王家鋪豆腐好。’圓領衣襟上繡的是‘趙家炊餅噴噴香’,腰帶上居然也繡着字?趙宗眯着眼睛看,認出來了:‘貪歡院,盡享貪歡。’
還有前襟上是:“愛讀書,看看遂雅詩集”,後背上的字更醒目:“喝茶,喝好茶,喝邃雅山房的好茶。”
“這……這……”趙宗本來便是個不安分的主兒,今日倒是真正大開眼界了,竟是遇到個更能胡鬧的。
趙宗看着沈傲,瞪眼睛吹鬍子,卻說不出話來,這是神聖的蹴鞠社啊,是他的心血,給這些隊服繡上和好茶、愛讀書也就罷了,那個什麼王家豆腐、貪歡院的是什麼東西?太氣人了。
沈傲看着趙宗的反應,定了定神,一本正經地趙宗道:“王爺,這隊服乃是商家們贊助的,給他們打個招牌也算是回報他們的美意,學生是這樣想的,在汴京,我們遂雅蹴鞠社聲名並不高,因此,要想打出名聲……”
“這和打名聲又有什麼關係?”趙宗氣呼呼地道。
沈傲不緊不慢地解釋道:“王爺有所不知啊,要想一舉成名,就必須有人代爲宣傳對不對?”
趙宗想了想,覺得有幾分道理,便點點頭。
沈傲繼續道:“可是宣傳是相互的,比如這幾個商家,在汴京城赫赫有名,那王家的豆腐更是水靈無比,汴京人都愛吃,我們繡了他的招牌,他越是吹捧我們遂雅蹴鞠社,我們蹴鞠社參加各種大賽,他們的招牌才能令更多人看清是不是?”
趙宗瞪着眼睛道:“你莫要誑本王,本王可是誑人的祖宗。”
“是啊,是啊。”沈傲笑呵呵地道:“學生哪裡敢騙王爺,王爺,隊服只是小事,繡幾個字兒有什麼大不了的,最重要的還是比賽,比賽贏了纔是最要緊的。”
趙宗道:“你能打贏比賽?”
沈傲正色道:“我能令我們蹴鞠社的實力增強幾分,輸贏的事,還得要看運氣。”
趙宗也正色道:“本王不管這個,若是今日你贏了吳教頭,隊服的事自然好說,可若是輸了,這些隊服就退回去,如何?”
別呀,哥們還是趁機撈了不少贊助費的,沈傲心裡叫苦,轉念一想,自己能不能在這蹴鞠社混下去,今日的比賽就絕不能輸給吳教頭,接着滿口應下道:“好,王爺,一言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