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鄭府門房前,一位老者穿着圓領衣衫,臉色冷淡,慢吞吞地踱步過來,在他的身後是數十個鄭府的家僕明火執仗,氣勢洶洶。
鄭家這般的家世,居然被人打到頭上,自然也沒有任人宰割的道理。這件事官府不敢出面,只能鄭家自己擺平了。
來的人正是鄭克,鄭克早就收到了消息,卻沒有急於出面,此事很有蹊蹺,那沈傲雖然被人叫做是愣子,可是鄭克卻知道,此人謀定而後動,既然如此大張旗鼓地來,必然有所依仗。所以他先等鄭富在前頭擋着,自己卻退居在幕後,等到事情失去了控制纔不得已親自出面。
鄭克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腳步穩健地負着手,一雙眼眸逡巡了片刻,只是目光落在鄭爽身上時,眼皮不禁跳了一下,冷冷地看了沈傲一眼,淡淡地道:“平西王好興致。”
沈傲見正主兒來了,臉上看不出喜怒,道:“興致談不上,只是來追討一筆賬而已。”他狠狠地踢了地上的鄭爽一腳,鄭爽又是嗷嗷一聲。
鄭富在旁已經失去了分寸,他平時固然呼風喚雨,與人打了一輩子交道,什麼樣的人沒有見過?只是獨子被打成這個樣子,鄭富就是有再大的本事,這時也使不出了。
鄭克看着沈傲,漫不經心地道:“討賬?什麼帳?我鄭家家大業大,還怕賴平西王的帳嗎?平西王可不要血口噴人。”
沈傲揚了揚手上的拮据道:“這就是證據,要不要請人來驗一驗?”
鄭克冷笑一聲道:“來人”
一個賬房模樣的人排衆而出,朝鄭克行了個禮,道:“老爺。”
“驗”
這賬房慢悠悠地走到沈傲這邊,對沈傲道:“平西王殿下,能否拿借據給小人看看?”
沈傲倒也不怕他們甩賴,將借據交給這賬房。
鄭克道:“現在,平西王是否該算一算另外一筆賬了?”
沈傲與這鄭克對視,語氣冷淡地道:“噢?鄭國公還有一筆賬要和本王算?”
鄭克整個人突然變得殺氣騰騰起來,道:“你帶兵衝入我鄭府,毆打我的侄兒,如今我侄兒身受重傷,殿下就不要給一個交代嗎?”。他話音剛落,從鄭府裡突然衝出更多人來,足足上千人之多,這些人拿着槍棒,一聲銅鑼聲響起,一個個蜂擁上前,竟是從四面八方出來,將這鄭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鄭家當然不是好欺負的,不說府邸裡的家奴便有數百之多,在這汴京的許多的店鋪,年輕力壯的小廝更是不少,方纔鄭家鬧起來,鄭克當機立斷,立即命主事將附近店鋪的小廝全部叫來,官府既然不敢管,那就只能用私鬥來解決了,如今已經不再是一個鄭爽的事,事關着他鄭克的臉面,今日若是讓平西王這般折辱,鄭家的面子往哪裡擱?
這臉面絕對不能丟,既然是平西王要私鬥,他鄭克並不在意奉陪到底。
“咦……”沈傲不由好笑道:“怎麼?鄭公爺這是要嚇唬本王嗎?”。他的言語之中,帶有幾分譏諷,並不將圍上來的家奴、小廝放在眼裡。
鄭克臉色鐵青,重重冷哼道:“就是要嚇你又如何?殿下既然敢來,鄭某人沒有奉陪的道理。”
“來人”鄭克冷冷一笑,聲若洪鐘地厲聲大喝。
“在”無數人吆喝一聲。
鄭克冷冷地看着沈傲,彷彿已經看到這不可一世的傢伙狼狽而逃的樣子,厲聲道:“打落一個人下來,賞錢十貫”
話音剛落,無數人殺氣騰騰地蜂擁着朝校尉們衝殺過去。
“列隊”一個聲音傳出來。
旌旗獵獵作響。
鄭府家大業大,這裡的空間還算不小,不至於連回旋的餘地都沒有,數十個騎兵立即緊緊地以沈傲爲核心圍攏,列成一字長蛇。
“殺”帶隊的中隊官抽出刀來,刀鋒在大雪紛紛中冰涼刺骨,馬刺狠狠扎住馬腹,戰馬嘶鳴一聲,朝人羣最蜂擁的地方急衝過去。
“砰”無數人七零八落,接着傳出陣陣慘呼,馬刀也絕不客氣,狠狠地反轉刀鋒,用刀背狠狠朝馬下亂哄哄的人砸去。
“鬧大了……”一看這場景,看客們居然生出莫名的激動,想不到事情會演化到這個地步,無數的哀號聲傳出,也不知到底是哪邊佔了上風。
沈傲和鄭克都站着沒有動,前方接踵的人影遮擋住了他們的視線,可是他們的眼睛卻不可避免地落成一個焦點。
正在不可開交之際,長街的兩頭,又出現一隊隊人馬,這些人戴着鐵殼范陽帽,穿着禁軍的衣甲,一齊高呼一聲:“殺”
這數丈寬的中門,川流不息地涌出越來越多的人來,一開始佔了下風的校尉,人數越來越多,竟是烏壓壓得看不到盡頭。
面對如狼似虎越來越多的校尉,這些小廝、家奴哪裡是對手?頃刻之間便被打倒,躺在地上呻吟,鄭克對眼前所發生的事竟是視而不見,只是鼓掌道:“武備學堂果然非同凡響,鄭某人佩服,佩服”
“哪裡,哪裡,玩玩而已。”沈傲笑嘻嘻地道:“不過既然玩了,當然也要有個彩頭是不是?來人”
數百名校尉一齊大喝:“在”
沈傲闔着眼道:“看看你們,把鄭家弄成了什麼樣子?還不幫鄭老爺清理一下?”
周恆率先道:“遵命。”
衆人轟然應諾,一隊隊四散開來,見了東西就砸,一時間,四處都是乒乓作響,整個鄭府變得一片狼藉。
鄭克卻是不以爲意,只是淡淡笑道:“這宅子老夫早就不想住了,一座宅子而已,殿下請便。”
這份氣度,一點也不像是作僞,倒是感激沈傲叫來這麼多人砸他的府邸一樣。
正在這個時候,那賬房捏了借據過來,低聲在鄭克耳畔道:“老爺,確實是小少爺的手書,沒有錯。”
“知道了。”鄭克冷哼一聲,心裡也不禁有氣,若不是沈傲手裡捏了把柄,鄭家怎麼會鬧到這個地步?只是這時候宅子被人砸了,人也被人打了,那些校尉還不亦樂乎地在那拆屋敲牆,整個富麗堂皇的鄭府竟是一下子化作了一堆瓦鑠,結果理虧的還是他鄭家。
“二弟,去店鋪裡支用二十五貫給平西王。”
“兄長……”|鄭富面帶愧色地道:“他們……”
“去吧,拿了錢,把爽兒贖回來,其他的事,來日方長。”他刻意將來日方長四個字咬得很重。他這時也有些後悔,這姓沈的一向精明,怎麼會沒有後着?誰知道在外頭,他們還埋伏了一隊校尉,原以爲直接將他們打出去,誰知道如今打落了門牙卻要往肚子裡咽。
沈傲踱步過來,笑吟吟地道:“且慢”
鄭克冷冷地看着沈傲道:“不知殿下還有什麼吩咐?”
沈傲笑嘻嘻地道:“不是二十五萬貫,是兩千五百萬貫”
鄭富聽到二十五萬貫就已是心如刀割,聽到兩千五百萬立即跳起來:“胡說,哪裡是兩千五百萬貫?平西王莫非是要搶劫嗎?”。
沈傲臉色也冷下來,一下子抓住鄭富的衣襟,狠狠地瞪着他道:“你敢污衊本王,你這兄長倒也罷了,你算是什麼東西?信不信本王拿尚方寶劍斬了你的狗頭。”
鄭克連忙拉住,道:“殿下,這兩千五百萬是什麼意思?”
沈傲鬆開鄭富,呵呵笑道:“兩千五百萬貫就是兩千五百萬貫,一個子兒都不能少。”
鄭克冷哼一聲道:“殿下是耍我鄭某人玩嗎?”。
沈傲笑嘻嘻地道:“哪裡,哪裡,實話和你說了吧,那隻雞和本王是莫逆之交,你當本王爲什麼要賣了它?還不是手頭上有一筆大買賣急需用錢?這二十五萬貫是你們鄭家欠本王的,如今卻耽誤了五六天功夫,害本王錯失了這筆大生意,這生意上的損失當然是你們鄭家來賠”
這句話倒是頗有道理,畢竟是鄭家欠賬不還在先,讓這位平西王損失慘重,所謂冤有頭債有主,是鄭家有錯在先,這損失當然也要由鄭家來賠。
鄭富冷笑道:“什麼生意?只五六天功夫就能獲利百倍,平西王莫要欺人太甚”
沈傲哂然一笑道:“哦?原來鄭老兄居然不知道這筆生意?那本王不妨說出來,這筆生意在太原……”他朝太原方向指了指,道:“本王是打算拿二十五萬貫收購一筆糧食,再送到太原去兜售,汴京的米價大致是九十文一斗,運到太原去加上損耗就是一百五十文上下,本王聽說,太原有不少商賈已經將米價提到了一貫七百文一斗,這不是百倍的獲利又是什麼?怎麼?你們鄭家難道還會不知道這一筆生意?這就奇了,鄭家不知在太原屯了多少糧食,不是一直都是一貫七百文發售的嗎?還是你們鄭家故作不知,怕這秘密傳出去,怕大家都大賺這一筆?”
鄭克和鄭富二人已經是臉色鐵青,太原的米價確實是上漲了百倍,這百倍的價格,也是因爲他們在後操作囤貨居奇的緣故。如今被沈傲揭穿,卻又打着這個名義來訛錢,確實令他們沒有想到。
沈傲冷笑道:“鄭家害本王一夜之間損失了兩千五百萬貫,這麼一大筆錢,本王要不要來追討?要不要來算賬?這錢,你們給也要給,不給,也要給,否則保證讓你們後悔終生,讓你們鄭家滿門不得安生”
這傢伙居然一點都不臉紅,用一隻雞稍稍操作一下,居然一下子開口就要兩千五百萬貫,便是江南西路,一年的賦稅也不過是這個數目的一倍而已,鄭家經營數代,也未必能輕易拿出這筆帳來。
可是他的理由卻也是堂堂正正,雞是鄭爽買的,白紙黑字,這帳,也確實拖延了數日,從汴京販運糧食到太原確實可以獲利百倍,尋常的商人或許運了糧食會被鄭家吞噬得連殘渣都不剩,可是平西王要運糧,這生意確實能做起來,按道理來說,獲利百倍並非沒有可能。
沈傲死死地盯着鄭克,慢吞吞地繼續道:“鄭國公,不知本王說的對不對?這帳,你們鄭家到底還不還?”他哂然一笑道:“不還,其實也可以,本王可以先收回點利息走,比如這位鄭爽鄭少爺,只好隨本王先回去了,不過子債還要父還,先是尋這鄭爽,鄭爽什麼時候死了,就是這位鄭家二老爺,不管怎麼說,這帳是鐵打的營盤,只要姓鄭的還有一個活着,就非還不可。”
…………………………
邊上有人鬥地主,那邊有人打麻將,另一邊有人看電視,汗,老虎好悲催,拿着筆記本砰砰的仍然在敲,碼字碼的有點頭大,做客還要工作真悲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