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衆人期盼的樣子,沈傲淡淡一笑,道:“先試用一下,什麼時候有了規模,再以武備學堂的定製辦起來。這間學堂的規模不小,容納的學子不下萬人,到時候招募的博士還多得很,你們若是肯先進來,也算是元老了。”
沈傲純屬是糊弄,之所以辦學堂,是因爲有朝一日接管福建路方便一些,泉州是世界第一大港,還要繼續擴張,更需要許多專業人士充斥進去,沈傲要辦的這個學堂,大致和後世的小學加初中差不多,這些人的水平考秀才有點困難,可是肚子裡又能有些墨水,將來培訓一下,反而更好用。
這學堂,與大宋的精英路線不同,雖說文官體制在這個時代已是劃時代的優秀制度,到了後世,更是被廣泛的應用,工業革命時期的英國人也不得不向當時的東方學習,引進這種先進體制,於是各國爭相效仿,最後演化成爲公務員文官體制。
雖說這種體制並非萬能,文官三權分立體制的大宋在歷史上被還處在奴隸制時期的蒙古人打的滿地找牙,文官內閣體制的大明最後還是淪落到起義不斷,被奴隸制的建奴人取而代之。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可是沈傲看着這麼多讀書人閒着也是浪費,就算是垃圾也有回收的價值,本着這個心思,沈傲爲了自家的基業,少不得也要實踐一下。
將來若真的就蕃,三省分權制自然不必說,自然要從大宋照抄過來,不過這個文官體制,仍有改善的空間,這個時代的文官體制只限於精英,數十萬讀書人擠破頭去爭搶幾百個官位,其難度可想而知,倒不如把‘官位’擴大化,將吏也容納入科舉的範圍,將來安排職務,全憑考試的結果就是。
專業化也是一個方向,這就涉及到了理科,秀才們自然是不肯去做匠活的,比如設計橋樑,設計船隻,收稅之類的夥計,讓他們去做,也實在太屈尊,而沈傲所構思出來的學堂恰好承擔了這個責任,這些人文化水平至多也就是半桶水的水平,而且只是適當地參雜一些經義,其他的可以用更多的知識去補充,這就導致他們幾乎不可能考取秀才,不是秀才,你算個狗屁讀書人,老老實實養家餬口去。
當然,現在只是把班子搭起來,先糊弄一些名士過去,再讓樂顏這樣的名士去糊弄其他人,人生就是忽悠,忽悠你是看得起你。不過,什麼時候把樂顏這些人轉正,那得看沈傲什麼時候就蕃了。
樂顏等人面面相覷,一時也難以決斷,沈傲淡淡一笑道:“不如這樣,你們且先想一想,什麼時候想通了,再和本王說。”
打發樂顏等人走了,沈傲仍舊在家歇養,反正一時也沒有事做。
朝中倒是有些消息傳出來,說是蔡絛請辭,宮裡自然不許,推辭再三,授了個福建路提刑使的職務,這蔡絛立即交割了兵部尚書的事,當即就跑了,送都沒叫人去送。此外還有蔡攸,也放了個福州府廂軍指揮的職務,前面的消息引起許多人議論紛紛,後來那個倒是沒掀起多大的波瀾,這也難怪,一個廂軍指揮,官階低不說,又是武職,實在不起眼,倒是幾個有心人看出了點裡頭的玄虛,卻也只是作壁上觀,繼續看龍爭虎鬥。
沈傲收到了消息,倒是沒有站出來阻止,姓蔡的全部去了興化軍,他倒一點都不介意把他們一窩端了。
三日之後,仍舊入宮,恰好了時間,又是趙佶翻閱奏疏的時候,沈傲步入文景閣裡,估摸着趙家還沒有看到那份興化軍來的奏疏,沈傲立即道:“坊間有人說陛下耽於遊樂,微臣若是見誰再敢胡說八道,一定當面給他幾個耳刮子,微臣數次入宮,放眼所見的都是陛下勤勤懇懇地翻閱奏疏,古今帝王,只論一個勤字,誰能比得過陛下?”
趙佶見沈傲來了,本有放下奏疏的打算,聽沈傲這般一說,虎軀一震,精力大漲不說,這時候也不好把桌上的奏疏一推,說今日不看了,人家都誇到這個份上了,樣子總要擺一下,於是很矜持地壓了壓手道:“你先坐一會,待朕看完這幾份奏疏再和你說話。”
沈傲雙目紅彤彤地道:“陛下要注意身體,政事固然要緊,可是身子卻是陛下自家的。”
趙佶淡淡一笑,繼續拿起奏疏翻看,這一次看,比沈傲之前要認真細緻得多,不再是一目十行,甚至落筆批語的時候都比先前多寫了幾個字,從前打個圈圈算是同意,叉叉算不準,現在難得地用他的瘦金體寫上准奏或不可幾個字。
沈傲心裡竊喜,心想原來誇獎的力量如此的偉大,難怪後世有一份神奇的報紙說米飯誇獎一下,一個月後都能容顏永駐,果然是有科學根據的。
趙佶看了幾份奏疏,突然眉宇一沉,冷聲道:“又是興化軍。”他的臉上已經有些陰晴不定,隨即狠狠地將奏疏甩在御案上,厲聲道:“無法無天!”
沈傲低頭喝茶,繼續充當鴕鳥。
趙佶擡眸,向沈傲道:“你來看看這份奏疏。”
沈傲故作驚訝地道:“陛下,讓微臣看似乎不好吧,這是機密大事……”
“看!”趙佶的聲音顯得有些顫抖,想必怒氣未消。
沈傲只好撿起奏疏,看了一眼,只見奏疏上寫着:“微臣泉州知府馬應龍據實稟奏:悉有豪強蔡健,興化軍人士,在泉州街面遊逛,與人廝打,毆死無辜百姓一人,官府出沒,蔡健殺官差而去……”
不必看,這奏疏的內容沈傲也早已知道,只是這個時候,他也忍不住大罵一句:“混帳,毆死無辜百姓,竟還殺死官差,他這是要造反嗎?目無綱紀到這個地步,是什麼人這般縱容?便是皇子也都安安分分而不敢恣意胡爲,這人難道比皇子還厲害?”
這一句‘無心’之言,不啻是火上澆油,趙佶的臉色更加冷冽,重重地哼了一聲,道:“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蔡家是誰借的膽子?”不由又想,天下人都稱頌蔡京賢能,這樣的人教出這等子嗣來,不是沽名釣譽是什麼?轉念之間就把餘怒牽扯到蔡京的身上。
沈傲呆了一下,隨即再看奏疏,一副看到了後頭那一句事涉太師四個字立即醒悟了的樣子,忙道:“陛下,這……咳咳……”他咳嗽一聲,定住了神,才從容道:“蔡家人口諸多,數百口人,出幾個宵小也是不可避免,陛下息怒。”
趙佶拍案而起,道:“我大宋若家家像他們蔡家,這天下還能安寧嗎?朕要嚴辦,這個蔡健……”他闔目冷笑,眼眸中迸發出一絲殺機:“立即命有司拿辦,押解赴京。”
沈傲呆了一下,立即道:“陛下,萬萬不可。”
趙佶冷着臉道:“你還要勸朕?太師這些時日,在朕跟前沒少說你的閒言,你還這般迴護着他?”
沈傲慨然道:“微臣公私分明,公是公,私是私,太師與微臣政見不同,可是微臣身爲親王,又爲陛下獨當一面,豈能因私廢公,做落井下石的苟且之事?”
這句話說得正氣凜然,言外之意,卻是說,蔡京那個老混蛋說老子壞話,因私廢公。
趙佶嘆了口氣,深望沈傲一眼,道:“你呀……”隨即道:“你這個性子早晚要吃虧的,若不是朕一直護着你,你這樣的待人處事,早就吃大虧了。”
沈傲心裡想,是啊,是啊,哥們就是虧吃得太多,陛下真是聖明,居然一下子指出哥們最大的缺點出來,以後一定要改正,不能再做好人了。
沈傲的臉上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道:“陛下洪恩,微臣謹記在心。微臣這也正是爲陛下着想,才請陛下切莫裁處蔡建,此事……就當沒有發生吧。”
趙佶眸光一閃,露出疑慮之色,漫不經心地道:“怎麼?爲了朕着想?”
沈傲點頭道:“太師掌國數十年,門生故吏遍佈天下,這些人,既是陛下的臣子,也是太師的門生,這麼多人依附在太師身上,太師在朝中已是不能或缺的人。陛下若是處置了蔡建,太師的面子如何擱得下?若是太師爲此心有成疾,不能再署理朝政,天下怎麼辦?社稷又該怎麼辦?”
趙佶隨即顯得更加不悅,道:“怎麼?沒了一個太師,朕就連社稷都沒有了?沒了他,朕的天下就沒有了?這是你的想法,還是天下人的想法?”
沈傲大是汗顏,這個想法確實是自己的,可是嘛,少不得要代表一下天下了,期期艾艾地道:“陛下,微臣不是這個意思,微臣是說,是說……”
趙佶冷笑道:“你若是不失言,朕還不知一個太師這般重要,原來他的子嗣目無法紀,朕還不能處置了?”
在趙佶心裡,蔡京確實是個不可或缺的人,可是別人若是都這樣想,好像整個地球離開了蔡京就轉不動似的,趙佶聽了,難免會勃然大怒,在他心裡,自己是天子,離了他這個天子,地球轉不動纔是真的,一個太師,不過是自家的臣子,算是什麼東西?
沈傲苦笑道:“不管如何,此事還請陛下三思。”
趙佶又是冷笑道:“不必三思,下旨意拿人就是。”
沈傲嘆了口氣,搖頭道:“若是如此,微臣只能……”他憋了許久,差點想偷笑出來,終於還是脫口道:“表示遺憾了。”
趙佶看了他一眼,道:“這又是爲何?”
沈傲道:“蔡健固然是罪無可赦,可是陛下可曾想過,陛下的旨意發出去,能否拿住他?”
趙佶冷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朕的旨意,難道也有人敢不遵?”
沈傲抿了抿嘴道:“陛下不妨一試!”
趙佶被沈傲這麼一激,心裡升騰出一股滔天之火,他倒要看看,自家的聖旨難道比不過蔡京的一張條子?下頭的官員,就算是蔡京的門生故吏,難道就不是他趙佶的臣子?
趙佶拍案道:“楊戩……”
楊戩膽戰心驚地進來,恭謹地道:“陛下有什麼吩咐?”
趙佶冷冷地道:“擬中旨:興化軍草民蔡健,恣意胡爲,罪無可赦,命有司立即鎖辦,押赴京畿令刑部審理。”最後咬了咬牙,繼續道:“若是罪證確鑿,殺無赦!”
楊戩記下,繼續問道:“旨意要不要先送去門下?”
趙佶冷哼一聲,道:“不必,直接送去福建路,不要耽擱。”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