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裡的事,最是捕風捉影,一點兒風吹草動,立即管中窺豹,能看出許多的名堂。
這一場小小風‘波’,足見沈傲和蔡京的優劣,一個勝在權柄重,另一個卻勝在朋友多;宗室、宮裡、中書省,一個寺卿連接了這三方勢力,那蔡京便是有三頭六臂,多半也是不敢吱聲的。
隨即又有人才想到樑師成、王之臣、王黼、蔡絛,這些人一個個倒臺,卻都有一個共同點,那麼下一個是誰?
這些空‘穴’來風的猜測偶爾傳到蔡京府裡去,蔡府卻依然是沒有一點的動靜,眼下遭遇了這種不尷不尬的局面,卻是讓人爲難了,誰會料到沈傲竟如此放肆,如此大膽,早知如此,便該把王黼的宅院盤下來,就算不去住,任着它荒廢也好。
眼下蔡家也只有兩條路,一條是與沈傲那廝乾脆翻了臉,另一條是搬家,只是這兩條路都不是明智之選;和沈傲翻了臉,便是徹底與後宮、內宮、宗室、舊黨徹底決裂,舊黨倒沒什麼,當年蔡京甫一接受總攬三省事,便是咄咄‘逼’人,對舊党進行清算,元祐黨人殺的殺,流放的流放,若不是還有幾個大世家勉勵支撐着,滿朝都是新黨了。可是太后、內宮、宗室卻是不能輕易惹的,這三方之間哪一個都與陛下藕斷絲連,反撲起來,蔡京能不能承受尚屬未知。
蔡京聽了家人的報告,只是低頭喝着蔘湯,一句話也不說,待那蔘湯喝了一半,照往常那樣叫人拿來餐巾擦了擦嘴,才慢吞吞地道:“沈傲這個人,最會借勢,如今他咄咄‘逼’人,是要‘逼’老夫沉不住氣,任他來吧,老夫能翻雲覆雨,還忍不住這兩下嗎?不要搬家,我在這兒住了半輩子,臨到老了,也搬不動,而且讓人看出蔡家膽怯,只會讓他們的氣焰更囂張。他要建樓,就隨他建吧,告訴後園的‘女’眷,往後少出‘門’,好好待着。”
蔡京皺起眉頭,繼續道:“沈傲建樓,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估計是想警告我這糟老頭子,哎,早知如此,當年他羽翼未豐之時,就該施以重手,老夫還是失策了啊。”說罷,闔上目,不禁悵然地嘆了口氣:“高俅那邊,就看他的造化了。”
那弓着腰之人正是蔡絛,蔡絛此時也料不到沈傲竟與蔡家竟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想當初,自己居然還和他暗中有過來往,不禁汗顏,小心翼翼地道:“爹,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沈傲要對高俅動手?”
蔡京幽幽地道:“這些事你別問,眼下你也不必禁足了,有空,多出去走動走動,大皇子那邊還好吧?上一趟他送來的一幅畫竟是贗品,呵呵,那僞作之人當真是個奇才,老夫倒是頗想見見,你不必苦着個臉,咱們蔡家也不是沒有經歷過風雨的,一時半會還沒人敢動。本來呢,陛下立儲的事,我是不想管的,事到如今,是要做些準備了。來,把庫房裡那幅畫拿來,裝裱好了,送到大皇子那邊去。”
…………
這幾日,沈傲的心情大好,他的行事風格就是如此,一有機會,‘陰’人一把又算得了什麼,當初剛剛做官的時候,蔡京起復,他是步步驚心,如履薄冰,生怕蔡京報復。如今經過了這麼多事情,總算輪到他握住了主動,到了這個份上,他絕不會再客氣。
不過酒樓的事雖然一直是他策劃,再加上背後有人撐腰,可是想憑一個酒樓就讓蔡京翻臉動手,那也太小看蔡京了,眼下還真拿那蔡京一點辦法沒有。
正如沈傲所猜想的那樣,那班諷的奏疏一遞入‘門’下省便石沉大海,中書省那邊沒有動靜,確實沒有留中,倒是託人去問了楊戩,楊戩在奏疏的底部看到,問沈傲是否放到前頭去,沈傲卻是搖頭,道:“讓它放着吧,蔡京不想讓陛下看到,我也不想。”
那本奏疏,就這樣徹底地被無視了;據說宮裡頭,自從送去了捷報,趙佶心情爽朗得很,到了後來,捷報一封封傳來,每隔個三五日,總有一場小勝,爲了這個,趙佶還親自手書了‘赫赫武功’的匾額,送去了高俅府上。
過了元宵,武備學堂與國子監、太學同時開學,校尉們已從鄉中趕回來,向學正點了卯,在十六那日,集結在校場上。
雖說趙佶那邊囑咐將開學典禮辦得漂亮些,沈傲卻並沒有‘花’費多少功夫,只是先讓校尉們站着,在寒風之中,足足過了一個時辰,才悠然出現,走上校臺,雙目掃視他們一眼,說了幾句話,便嚴令他們把心思放下,全心全意繼續‘操’練。
沈傲話音剛落,正準備宣佈解散;那邊有個太監飛快地過來,高聲大呼:“沈大人,沈大人……陛下來了……”
這一聲呼喚,讓靜籟無聲的校場一下子傳出一陣歡呼,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挺’起‘胸’膛,從教官到校尉,滿目期待。
陛下能來,倒也罷了,好歹他是祭酒,來一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今日這日子極爲特殊,太學、國子監那邊也是開學,這個時候陛下卻是駕臨武備學堂,豈不是說宮裡頭對天子‘門’生更是看重?
這裡頭的含義,就完全不同了,大宋重文輕武,並不只是口頭上的許諾,而今日,官家竟是重武輕文,把從前的常規翻了過來。
不過這文武的分界,在武備學堂已經模糊不清了,雖說學堂叫武備學堂,可是要說校尉們是文人,倒也無人有什麼話說;不管如何,陛下能來,確實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過不多時,那乘攆到了武備學堂‘門’口,‘門’口的胥吏卻將乘攆攔了,前頭的內‘侍’扯着嗓子道:“陛下駕到,還不迎駕。”
胥吏道:“小人們恭迎聖駕,不過請陛下下攆,武備學堂的規矩,車馬嚴禁入學堂,這是司業大人的規矩,誰若觸犯,便是大罪。”
“規矩?官家就是最大的規矩,快讓開。”那內‘侍’想不到竟碰到這麼個楞子,沈楞子倒也罷了,怎麼這學堂裡頭也沒一個腦袋靈光的。
胥吏正‘色’道:“陛下固然是最大的規矩,可是……”
趙佶在那邊已經下了攆,他今日戴了通天冠,穿着冕服,很是鄭重,含笑道:“罷了,朕就步行,不要爲難人家。”
胥吏等人立即跪倒高呼萬歲,趙佶心情不錯,帶着許多內‘侍’、宮人步入學堂,正要往校場去,沈傲已經帶着衆教官、博士前來迎駕了,無非是行禮說一些未能遠迎請陛下恕罪的話。
趙佶呵呵一笑,叫沈傲陪着他去校場,一面道:“朕這一趟來,就是要看看你有沒有偷懶,再看看校尉們如何了,國家多事,正該有虎賁之事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還有,工部那邊已經把印章帶了來,今日一併發放下去吧。”
沈傲道:“微臣盡心竭力,武備學堂都可以作證的。”
趙佶負着手,莞爾一笑,望着遠處列隊以待的校尉,不由暗暗點頭,這麼冷的天,筆直‘挺’立紋絲不動,換作是自個兒可吃不消。
趙佶突然道:“沈傲,據說你要蓋酒樓?”
沈傲呵呵一笑,倒是不怕趙佶干涉,有太后在呢,依着趙佶的‘性’子,多半也不會反對的,只是道:“隨便做點小生意,陛下是知道的,微臣家裡人口多,再加上我這人人品高潔,兩袖清風,端的是官員楷模,讀書人的榜樣,若是不能餬口,那可不成,所以微臣在效忠王事之餘,也會找點有益身心的事去做……”
趙佶聽着沈傲自吹自擂的話,冷着臉打斷道:“你呀你,總是要‘弄’出點玄虛來,欺負一個老人家有什麼意思?你和蔡太師都是朕的左膀右臂,該和睦相處纔是,虧得蔡太師沒有責怪你。”
沈傲訕訕地道:“就是因爲要和蔡太師和睦相處,微臣纔在他家邊上建酒樓的,那裡離得近,微臣忙完公務之餘,還可以去那裡走一走,少不得要去拜謁的。”
二人說話的功夫,已經上了校臺,沈傲突然發現,上校臺的時候,武備學堂的官員都在校臺下止了步,內‘侍’們也停了腳,唯有自己傻乎乎的竟和趙佶一道上了校臺。
“這羣王八蛋,爲什麼不早通知一聲……”沈傲心裡暗暗腹誹,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人家都沒跟上來,就自己傻乎乎地跟着,算不算是逾越?況且這是校臺,皇帝是孤家寡人,人家站在高處,那是理所應當,自個兒興沖沖地做了跟屁蟲,衆目睽睽地當着許多人的面,實在過於顯眼出衆。
沈傲縮了縮腳,便想灰溜溜地返身下臺階,雖是後知後覺,可這個時候亡羊補牢,倒也爲時不晚;只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雄赳赳地上去,再灰溜溜地下來,實在有點有礙觀瞻。
沈傲剛剛有這個心思,趙佶瞥了他一眼,眼中‘露’出不可捉‘摸’的笑容,一把將他拉住,低聲道:“老老實實地跟在朕的後頭,跑個什麼。”
沈傲無奈,低聲道:“遵旨。”這一句遵旨,就是先留個暗示,意思是說他是奉旨行事,是你要讓我做的,到時候可不要秋後算賬。
迎着冷風,趙佶和沈傲俯瞰着校臺下的校尉,趙佶笑了笑,道:“朕是祭酒,可是武備學堂籌建至今,卻不曾來過學堂,這是朕的失職。”
校尉們紋絲不動,都是‘激’動地望着趙佶,這種眼神,讓趙佶生出些許滿足,尋常的人不敢去看他,都是眼神閃爍,偶爾有看他的,要嘛是討好,要嘛是曲意,除了身後的沈楞子之外,都讓他生厭了。
倒是這些校尉的眼神,可以看出那清澈無暇的目光之後,是滿懷着‘激’動,這是一種崇拜感,被這樣的眼神注目着,趙佶心裡忍不住讚許:“果然都是讀書出來的。”
隨即繼續道:“今日朕來看看,便是有一句話要說。”他正‘色’肅容,朗聲道:“卿等將來都是國家棟梁,好好‘操’練,來日朕有倚重,天子親軍,朕的‘門’生故吏,就要讓別人看看,給朕長長臉面。”
………………………
第二章送到,那個,有個朋友的老婆要離婚,汗,哥們去撮合了,啊……爲什麼我心裡會有一種莫名的憂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