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已經恢復了平靜,可蕭遠航命人去傳喚的侍衛卻還沒到,南宮羽冽眼眸劃到一道暗憂,目光落到在月光下愈加華美燦爛的夜光杯上,微微搖頭,自嘆一聲,“本宮和世子妃也算是有緣,恰好又通些水性,這個危急時刻,豈能見死不救?”
蕭天熠薄脣緊抿,目光如寒冰一樣清冷,雖然知曉神通廣大的櫻櫻會沒事,但這湖水冰涼,會不會風寒入侵?
蕭遠航見時間過了這麼久了,應該已經沉屍湖底了,可以放心大膽地去救人了,當即欣喜道:“有勞南宮太子,本宮感激不盡。”
南宮羽冽並沒有看蕭遠航,忽然縱身跳入水中,朝寒菲櫻消失的地方游去,湖水很冷,他眼眸微沉,這個寒菲櫻不會真就這麼被淹死了吧?遊戲剛剛開始,她就掛了,也太沒意思了吧。
寒菲櫻用閉氣功躲在水下,心裡把南宮羽冽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都問候了一遍,還不解氣,這個混蛋,真是太可惡了。
以他的精明,不可能看不出來,在座的幾人,都是自己的敵人,沁雪巴不得自己早死早超生,至於最有權勢的蕭遠航,他也提前做了鋪墊,很好心地補了一刀,讓小心眼的蕭遠航成功地恨上了自己。
衆目睽睽之下,雖然蕭遠航不會任由自己溺水而死,有損他一國儲君的名聲,但身在宮中的人,哪能沒有既達到目的,又讓自己置身事外的辦法?只要隨便動點心思,拖延一下時間,就可以讓自己永遠葬身湖下。
南宮琉璃,季嫣然皆是女兒家,會水不會水另當別論,就算會,也不可能不顧形象,不顧風儀,不顧身份地跳下水來救自己。
蕭天熠那個妖孽一直坐在輪椅上,更不可能跳水了,妖孽僞裝了這麼久,當然不可能輕易露出馬腳,何況,妖孽知道自己會水,可以放心地當他的大爺。
南宮羽冽提前做足了功夫,纔看準時機,推自己下水,這個風度翩翩的男人居然這樣陰險,就算到時候自己真出了什麼事,他們也都會異口同聲地說是失足落水,與他人無關,最多找幾個宮人當替死鬼。
太御湖波瀾壯闊,暗流洶涌,這宮中不知道多少人曾經不小心“失足”落水,悄無聲息地死在這裡,寒菲櫻可不想這美麗湖底多一具冤魂,她順着暗流慢慢飄離了岸邊,往另外一邊游去。
忽然,水流急劇涌動起來,藉着幽暗的月光,寒菲櫻勉強看清,似乎是南宮羽冽,他正朝自己這邊游來。
寒菲櫻心底一驚,她可不會傻到認爲他是好心來救自己的,莫不是怕自己沒死,再來補一刀?急忙揮舞身體,順着水流就往下游飄去。
又是月夜,又是水下,視線本來就不好,根本看不清楚寒菲櫻到底是被水沖走的,還是自己遊着走的?
不過南宮羽冽速度極快,很快就追了上來,寒菲櫻不動聲色地加快速度,遠處岸上的人已經看不清了,另外一邊的歌舞聲卻更加明晰起來。
世子妃落水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一列侍衛終於到來,後面還跟着揹着藥箱氣喘吁吁的蘇太醫,“參見太子殿下!”
蕭遠航見人都到了,收起了剛纔不易察覺的哂笑,神情之間滿是緊張和急切,語氣生寒,“南宮太子已經下去救人了,你們馬上下水,若是找不到世子妃,就不必回來了。”
“是!”來的侍衛有一半是會水的,連衣服都沒來得及脫,一個個“撲通”“撲通”跳入冰冷的湖水中。
蕭天熠目不轉睛地盯着人頭攢動的湖面,時間過了這麼久了,櫻櫻去哪裡了呢?是否已經從另外一邊爬上去了?
這次,連一向聰慧的琉璃公主也不知道皇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他爲什麼要去救寒菲櫻呢?
季嫣然眼眸微沉,太子只說找到世子妃,卻並沒有說找到的人到底是活的,還是死的?在水中這麼久了,生還的機會已經極爲渺茫,難道寒菲櫻已經死了?
她低垂着眼睫毛,不敢泄露內心的不安,夜風送來了葡萄美酒的香氣,忽然感覺到胸中一陣陣翻騰不止,匆忙以手掩口。
蕭遠航眼眸深寂地看着浩瀚的湖面,及時察覺到了身邊季嫣然的異樣,關切道:“嫣兒,你怎麼了?”
季嫣然按住胸口,輕輕搖頭,“沒事,只是有點不太舒服。”
蕭遠航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一旁的蕭天熠,輕輕笑道:“不舒服?剛好蘇太醫也在,本宮命他給你看看。”
季嫣然正欲阻攔,可蘇太醫聽到太子的命令,已經做好了準備,她無奈,只得坐下,把手伸給蘇太醫。
蘇太醫一觸到太子妃的脈搏,旋即面呈喜色,“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是喜脈。”
季嫣然面色錯愕,驚訝出聲,“真的?”
蘇太醫滿臉堆笑,“千真萬確,太子妃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了。”
太子妃有孕,是天大的喜事,可世子妃剛剛落水,現在還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那些侍衛還在湖裡到處撈人,在這個時候,傳出這樣的喜訊,總有幾分詭異的味道。
見嫣兒有了身孕,蕭遠航大喜,挑釁的目光看了一眼蕭天熠,卻發現他的眸光並未往這邊看,而是一直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眉頭緊鎖,對嫣兒懷孕的消息渾然不覺,也全然不關心一般。
南宮琉璃神色淡淡,“恭喜蕭太子,太子妃。”雖說是在恭喜,可是也聽不出什麼恭喜的意思。
沁雪自然是希望寒菲櫻再也不要上來了,但想不到南宮太子居然會跳下去救那個女人,一邊在生悶氣,一邊不禁爲南宮太子擔憂,希望這些侍衛們早日把南宮太子救上來,驀然聽到太子妃懷孕的消息,也面露喜色,“恭喜皇兄皇嫂,母后知道了一定很開心。”
季嫣然見到太子臉上的笑意,低聲提醒,“殿下,如今世子妃下落不明,還是等找到了世子妃,再去稟告父皇母后吧。”
蕭遠航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畢竟有赤炎王朝的琉璃公主在場,而且南宮太子下去救人,吉凶未卜,在這種情況下,的確不合適將把自己的春風得意表現得太過猖狂,頷首道:“好,還是嫣兒考慮得周到。”
說完,他俊面換上了一副深沉憂色,對身邊的侍衛冷道:“你們再去多調派些人手過來,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找到世子妃和南宮太子,如果出了什麼事,本宮唯你們是問。”
“是。”
這麼長時間了,寒菲櫻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定然已經溺死在湖中,只是南宮太子絕對不能在這裡出事,否則他也脫不了干係,只是有點想不明白,寒菲櫻失足落水,南宮羽冽做什麼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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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寒菲櫻水性不錯,可這太御湖實在太大,再好的體力也禁不住這樣的消耗,她的速度慢慢慢了下來,身後忽然伸出一隻大手,抓住了她的裙襬。
寒菲櫻立即雙眼一閉,裝作是被水流衝過來的,看看他到底還想幹什麼。
南宮羽冽見寒菲櫻雙目緊閉,心中猛然一沉,不會真死了吧?他連續換了幾口氣,加快速度,找了一個樹枝橫斜的地方,一手扶着樹幹,一手費力地把寒菲櫻的身體拖出水面,語氣不善道:“喂,你還活着嗎?”
寒菲櫻一怔,想不到他真是來救自己的,不過非常肯定他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迷迷濛濛地睜開了眼睛,在水中呆了這麼久,現在映照在月光下,已經面無血色,裝作十分虛弱道:“南宮…太子,是你…救了…我嗎?”
晶瑩的水珠從南宮羽冽俊美的臉龐上落下來,泛着一絲邪惡,他邪魅一笑,纔不相信寒菲櫻不知道是他推她下水的,現在還在給他裝糊塗,意味深長道:“二小姐真是吉人天相啊,在水下悶在這麼久,居然還沒死?”
寒菲櫻生氣地推開他,這個地方的水很深,地點也很隱蔽,叢林掩映,幸好有些樹枝橫斜過來,可以傍身,不至於在水中做無根之木,她舒緩了一口氣,嘲諷道:“我也想不到,俊美出塵的南宮太子竟然也是這樣的人面獸心,用這種卑鄙的手段挾私報復?”
面對寒菲櫻的嘲諷,南宮羽冽並不生氣,反道:“過獎了,你讓本宮很意外。”
“意外什麼?”寒菲櫻繼續裝糊塗,又是推她下水,又是來救她,令人捉摸不透,到底想幹什麼?
南宮羽冽只是笑,那如同刀斧雕刻出來的臉龐掠過一絲陰狠和掩飾不住的讚賞,“既然事情都這樣了,二小姐何必再裝糊塗?你居然能在本宮眼皮底下把玲瓏玉璧掉包,還不令人意外?”
寒菲櫻冷笑,“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一句也不聽不懂。”
南宮羽冽看着遠處黯淡的星光,今夜月色真好,輕輕一笑,“明人不說暗話,事到如今,再裝糊塗又有什麼意義?實不相瞞,本宮確實很欣賞你。”
寒菲櫻盈盈而笑,反脣相譏,“你對欣賞的人就是這個態度?要是我不會水,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南宮羽冽笑道:“不過是小小考驗而已,而且總覺得你一定給本宮一個驚喜,不是嗎?何況,倘若真就這麼淹死了,也不可惜。”
真是冷酷無情的皇家男人,寒菲櫻衝他甜美一笑,“就這樣浸在水中,實在於你我身份不符,不如先上去再說?”
周遭氣氛陡然降低,南宮羽冽眼眸驟然眯起,臉上重新浮現寒菲櫻最爲熟悉的黑暗笑意,一手扶在粗大的樹幹,一手忽然掐住了寒菲櫻細嫩的脖子,眼底泛起嗜血的殺意,聲音卻輕柔萬分,卻如同刮骨匕首一樣寒冷,“你說若是本宮在這裡殺了你,又有誰知道呢?”
寒菲櫻面無懼色,冷冷道:“太子殿下身份如此尊貴,不顧深秋涼夜,在這浩瀚無垠的太御湖中找我,真想殺我,何必這麼麻煩?”
“你確實很有膽量。”這個男人棱角分明的輪廓,一雙黑眸深沉如墨,雖然全身盡溼,身子還浸潤在水中,但眉宇間那股熟悉的霸氣鋒芒,不減分毫,冷笑道:“敢算計本世子的人,你是頭一個,還是個女人,這讓本宮很不高興。”
皎潔的月光爲寒菲櫻的臉龐蒙上了一層柔色,那雙眼眸,晶亮璀璨若晨星,南宮羽冽掐着她脖子的手漸漸收緊,她的呼吸逐漸困難起來。
寒菲櫻心底生怒,真是欺人太甚,右手一伸,以極快地速度反手捏住了他的頸脖,她的手不大,不像他的大手可以環住她整個脖子,只能環住一他脖子的一小部分,但已經足夠了。
寒菲櫻是習武之人,自然知道一個人的命門在哪裡,南宮羽冽看在眼裡,神色有抹詫異,旋即鬆開了自己的手,笑道:“想不到你居然還會武功?真是越來越讓本宮吃驚了。”
寒菲櫻也收回自己的手,淡淡道:“做我們這一行的,沒點功夫傍身哪裡能行?讓殿下見笑了。”
南宮羽冽俊美的臉上染上一抹遺憾,“你這樣的女人,嫁給蕭天熠實在是暴殄天物了。”
他的話讓寒菲櫻的心攸地一跳,反問道:“他不是你老朋友嗎?你這麼說話,可有些不厚道了。”
老朋友?南宮羽冽挑眉而笑,嘲諷之意更濃,“我這位老朋友半身不遂已經四年了,你恐怕還是處子之身吧。”
“放肆!”寒菲櫻心底一怒,一個巴掌就朝他揮了過去,卻被他的大手牢牢扣住。
南宮羽冽看着寒菲櫻蒼白的臉色,脣角拉出一絲弧度,言語輕薄,“女人還是要溫柔一點的好,不要太兇悍了,我那老朋友身子嬌貴,怕是承受不起,這是衆人心知肚明的秘密,本宮不過是說了句實話而已,你又何必惱羞成怒?”
寒菲櫻不想再與他做口舌之爭,淡淡道:“你這麼大費周章,到底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