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婉受了驚嚇, 情緒極度不穩。
齊姜親自喂清婉飲了一碗安神茶,又命人在屋內點上了安神香。
看着清婉沉沉睡去,齊姜一陣後怕。幸好發現得早以及營救得及時, 若不然清婉恐怕會像上一輩子那位宗室女子那樣, 困在勾欄之地, 生生釀成了悲劇。
雖說王室式微, 清婉又是不受寵的王姬, 可這些都不是她要遭受折辱的理由。柔瀾這蛇蠍心腸的毒婦!殺人不過頭點地,她將清清白白的女子送到那種骯髒的地方去,不過是想清婉生不如死。清婉跟她無仇無怨, 她竟做下如此陰損毒辣的事!真是令人憤怒!
清婉失蹤的事被壓了下去。當晚雖有人知道清婉在宮中失蹤了一段時間,但他們都沒有想到清婉是被人運到了勾欄之地, 就算是知道真相的寥寥十數人也被勒令封口。
世子殿下雷厲風行, 第二天便查明瞭真相, 查出的結果卻是跟柔瀾無關。
事情的真相不過是柔瀾的貼身侍女看不慣清婉一副高高在上之態,三番四次地落她家公主的面子。侍女爲她家公主抱不平, 便想着對王姬小懲大誡一番。她藉着世子殿下大婚之機,利用運送蔬果的馬車將清婉運送出去,卻不想馬伕將清婉送到了城南的勾欄院中……
相信這番說辭的人是傻子,誰不知道貼身侍女只是替罪羔羊?可是當中有魏國國君的干預,魏平公說這是真相, 這就是真相了。
這事的最終處理結果是:柔瀾的貼身侍女被杖斃了, 另外還處罰了與此事有牽連的十二三人, 公主柔瀾卻是不痛不癢的被禁了足。
得知柔瀾最終撇清了關係, 齊姜氣得將案上的花瓶給砸了。事後冷靜了下來, 齊姜心中雖有不忿,可她也明白柔瀾的公主身份是她的免死金牌。
就這樣放過柔瀾?齊姜不甘心, 這次讓她逃脫了,下次指不定她又要使什麼陰損的手段去害人。儘管這次讓她逃了懲罰,齊姜也決心不讓她好過。
齊姜令暗香安排說書先生在酒館茶肆說書,相信過不了多少天,市井中關於柔瀾散播謠言陷害他人的事又會重新被提起,這次也會像上次一樣,柔瀾的醜聞會傳到街知巷聞。
安排好這件事,齊姜想起了沈敘來。沈敘說過絕不會放過柔瀾,可過了這麼多天,她怎麼沒聽到他行動的消息?難不成他也屈服在國君的強權之下?想到這裡,齊姜不免埋怨起沈敘來。
清婉在齊府休養了幾日便回去了驛館。
天子派來的隨行使者姓管,管使者自從清婉回去驛館後就不斷地對她冷諷熱嘲,言語之中多是指責清婉行爲不端,惹怒了大國的公主不說,還令魏國國君不高興云云。至於清婉在王宮中失蹤一事,他完全沒把這當作一回事。
這天齊姜去到驛館,剛好聽到了管使者在大放厥詞。
“……王姬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魏國的公主您也敢惹?魏國是大國,惹怒了他們吃不了好果子的可是我們。如今魏平公表面上雖沒表示,只怕心裡早就對我們存有芥蒂了,我看回去洛邑后王姬怎麼給陛下一個交代!”
管使者見清婉不語,又語氣尖刻地道:“王姬惹下的麻煩,王姬儘快解決罷了!如今權宜之計是王姬進宮給柔瀾公主賠罪去。”
站在門外的齊姜聽了這話,險些沒衝進去揍人。管使者這話任誰聽了都會火大。柔瀾敢對清婉下手,不過就是看準了王室的人不會爲清婉討回公道。如今主使者柔瀾沒有遭到半點懲罰他不說,他竟然還敢叫受害者去向兇手賠罪?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齊姜的眼珠滴溜溜地一轉,心中有了主意,她壓低聲音對小汾說了幾句。小汾也是忿忿不平,聽了主子的話,她暗自叫好。
小汾拍了拍胸口,道:“這事包在奴婢身上,自當叫姑娘滿意。”說罷她便離開了。
管使者打開門,見到站在門外的齊姜,愣了愣,隨即他昂起頭,鼻子發出一聲輕哼,目不斜視地越過齊姜,邁着八字步走了。
屋內的清婉低垂着頭,默默不語,站在清婉身後的昔棋氣得渾身發抖。齊姜假裝沒聽到管使者的一番話,笑眯眯地道:“王姬不日就要離開都邑了,城中有很多地方你都沒去過,今天剛好有個廟會,不若王姬跟我一起去逛逛?”
清婉本不欲外出,可怎麼都拗不過齊姜,只好梳妝打扮一番,隨齊姜一起出去了。在驛館門口,齊姜一行人遇到了陳訣。見到陳訣,清婉臉色一僵,生硬地移開了目光。
陳訣心中暗自發苦,可他生性冷淡,不善言辭,明明他對她心疼不已,卻不知如何開口安慰她。自從那事後,她就一直避着他。
齊姜知道他們的事。他們兩人相愛,因爲身份地位懸殊,本就難有結果,如今清婉經過這一次的事,更是不知道如何面對陳訣。想到這裡,齊姜不由爲他們心焦。可她不過是一介旁觀者,這等心結自是要由當事人才能解開,她就算是想幫忙也無從入手。
看着這兩個人滿是心事的樣子,齊姜嘆了一口氣,內心卻相信清婉會有解開心結的那一天。
清婉不開心,齊姜自是要充當開心果,她拉着清婉在廟會裡四處亂逛,分散清婉的注意力。午時,她們去了一間名爲“醉人”的酒館用餐。
都邑城中的“醉人”酒館十分有名,齊姜特意挑了這家酒館是有原因的——管使者喜歡這酒館的酒菜,每天中午他都會按時過來這裡用餐。
在二樓的雅間內,齊姜一邊給清婉佈菜,一邊道:“王姬先用飯,等會請你看一出好戲。”
飯用了一半,小汾走了進來,笑眯眯地道:“姑娘,準備好了。”說完,她推開了臨巷的那扇窗戶。
酒館在臨街的位置,旁邊是一個巷子。
清婉透過窗戶,看到了樓下小巷子的景象。只見巷子裡四五個大漢正堵着一名男子,漢子對面那名身穿灰色衣衫的男子不是管使者又是誰?
管使者看着對面臉色猙獰的大漢,強裝鎮定地道:“大膽,我可是天子使者!”
幾個漢子可不管管使者在說什麼,只見一名大漢動作迅速地拿麻袋蓋住管使者的腦袋,將他推倒在地,然後對他拳打腳踢,大漢們還專挑管使者的臉下重手。
小巷裡傳來了管使者罵爹罵孃的聲音,隨後是痛呼聲、求饒聲。
齊姜轉過身,笑眯眯地問道:“這個下飯菜怎樣?”
清婉先是錯愕,後抿嘴一笑,“謝謝阿姜了。”
有好戲當佐料,清婉甚至吃多了半碗飯。
夜色深深,王宮中的漪瀾殿燈光通明。
柔瀾發了一通脾氣,又把近身侍候的宮女全部趕了出去。柔瀾心中暗自不平,她那個較真的兄長真是的,非要讓她禁足,明明父王都沒說什麼!
禁足的日子真是無聊得要命!
想到清婉逃過一難,柔瀾心中更是不滿。沒想到清婉這賤/人這麼好命,原本想着扔她到那種地方,過個十天八天,她不死也得半殘。真是可惜……
靜寂的屋子裡突然有響動,柔瀾回身看去,只見一名矯健的黑衣人翻窗進入了屋子。
柔瀾纔要尖叫,卻見那蒙面的黑衣人摘下了蒙面巾,赫然是她的心上人。
柔瀾驚奇地瞪大了眼睛,尖叫也吞進了肚子裡。她素來見慣他峨冠博帶的裝束,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穿勁裝的樣子,想不到自有一番味道。他的頭髮全部束起,平添了幾分邪魅,跟他平時溫文爾雅的模樣又是不同。柔瀾的心跳加快,只見他對她微微一笑,道:“公主安好?”
柔瀾驚訝地道:“沈先生,你……”
沈敘在笑,他的笑容如融融春日,十分溫暖,“公主很吃驚,似乎料不到沈某會來?”
柔瀾確是想不到。說實話,乍見他的驚喜過後,她心中產生了懼怕。她對他的心上人做出了這樣的事,他不會是找她算賬來的吧?但是見他笑意融融的模樣,柔瀾心中的害怕又減輕了。畢竟在這件事上,她父王明顯對她偏幫了。她只道沈敘經過衡量之後,最終選擇了她。畢竟她是大國的公主,清婉只不過是沒甚實權的天子之女,沈敘會選誰,自然一目瞭然。
柔瀾心中激盪,說話的聲音也有些顫抖了,“先生深夜前來,不知所謂何事?”她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
沈敘還在微笑,笑容中甚至帶着魅惑,“公主對清婉做過什麼事,心中有數的吧?”
柔瀾咬脣,道:“誰叫她窺覬你?先生英才,自當配不一樣的女子。”
沈敘笑意盈盈地道:“不知公主認爲何等女子當配沈某?”
柔瀾滿臉羞紅,道:“先生早知柔瀾心意,又何必多問?”
沈敘勾脣,露出略嘲諷的笑容,“公主對自己甚是自信呢。你這邊剛做下了有傷陰騭的事,才轉個身就忘了,對此,沈某真是佩服萬分。”
聽到沈敘的指責,柔瀾滿臉漲紅,她辯駁道:“她不該窺覬你!”
沈敘微微一笑,執起了柔瀾的手,柔聲道:“公主的意思是沈某人只能屬於你?”
柔瀾第一次見到沈敘深情而溫柔的樣子,她癡癡地看着沈敘,呆呆地點了點頭。
.ttκΛ n.¢ 〇
見狀,沈敘勾脣一笑,執着柔瀾的手一翻,他手心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把匕首,只見他兩三下動作就將柔瀾左手的手筋挑斷。柔瀾吃痛,驚呼出聲,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話來。
柔瀾瞪大眼睛看着沈敘,目中流露出驚恐,他卻還是笑眯眯的樣子,只聽惡毒的話從他好看的脣裡吐出,“你該慶幸你是魏國公主,若你不是魏國公主,你如何對待清婉,我便如何對待你。”
說着話,沈敘又執起柔瀾的右手,照樣將她的手筋挑斷,“既然國君維護你,不給予你懲罰,沈某就只好親自動手了。”
……
“沈某有一百種方法讓你生不如死,選擇了這種方法不過是圖個省事。其實沈某真的挺想將你扔去那等勾欄之地,讓你嚐嚐玉臂千人枕的滋味,你該感謝你魏國公主的身份,要不你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沈敘笑眯眯地道:“公主不是喜歡沈某的嗎?這就是沈某的真面目,你可喜歡?”
柔瀾覺得這樣的沈敘恐怖極了,由始至終,他都慢條斯理地說話。溫和的語氣,溫柔的表情,她之前愛極了他的溫柔,如今卻怕極了他這樣子。假的,假的!這個沈敘是假的,沈敘沈先生怎麼可能是這樣的人?他應該是溫柔的,如沐春風的,而不是掛着笑眯眯的笑容,做着血腥的事。她是魏國公主,他應當將她捧在手心上纔是,他怎麼會爲了一個沒落天子的不受寵的女兒而這樣對她!
柔瀾雙手痛得厲害,可她的心更痛!
“你做公主做得很開心吧?既然你享受了公主的權利,那麼也應該要承擔公主的義務了。放心吧,很快你就會知道公主的義務是什麼的了。我想和親最適合你了,我的公主。”沈敘又道:“國君那裡,想必也會贊成的吧。”
沈敘彎下腰,對着柔瀾低語。他的聲音是那麼的好聽,可他說出來的話是那麼令人毛骨悚然,“公主,你的小命可金貴着呢,你可要好好的護着,未來的日子裡你等着慢慢享受和親的樂趣吧……”
柔瀾痛得滿地打滾,她的身子撞擊着桌子,她喉嚨裡蹦出的嗚咽聲嘶啞難聽,她整個人看上去猶如困獸。
沈敘冷眼看了一會兒,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