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犁庭掃穴
“七月初一申時、總兵滿桂於營盤上北部平原攻建虜黃臺吉部。”
“申時六刻，老奴領馬步兵三萬試圖解圍，總兵曹文詔抵達阻攔，建虜突圍，營盤之戰，總計斬首四千七百三十七級。”
“戌時三刻（19:45），老奴領兵走朝陽山北部突圍，遼東經略熊廷弼、援遼總兵楊文嶽、鐵嶺總兵賀世賢、瀋陽總兵戚金設伏兵炮擊，老奴突圍，朝陽山一戰，總計斬首一萬三千四百五十級。”
“老奴突圍後北逃，總兵滿桂、賀世賢、曹文詔三人領鐵騎追擊，追至撫順南岸，斬首真虜六千四百六十一級，假虜三千四百二十級。”
“第三路大軍、第四路大軍，合計斬首真虜三千四百三十七級，假虜七千四百三十五級。”
“老奴入遼一役，共斬首真虜兩萬八千餘八十五級，假虜一萬餘八百五十五級，真假虜合計三萬八千九百四十級，繳獲馬匹二萬四千三百餘匹，軍械無數……”
天啓三年七月初五，伴隨着代兵部尚書董漢儒的話，皇極殿上，百官無言，死寂一片。
按道理來說、遼東大捷，將部衆十萬的建虜一下子斬首近二分之一，這樣的戰果應該高興纔是，但百官之中大部分人卻高興不起來。
這一戰如果是熊廷弼自己打的，或者是各黨任意一人打出來的，都值得天下同慶。
但是……這一戰是齊王朱由檢打出來的，他是名義上的復遼總經略，要論功，他是頭功。
不止是這些少年人，即便是八旗的建虜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士氣遭到了絕對的打擊。
對付建虜的老弱婦孺，直接殺了便是。
秦邦屏知道，明軍的舉動如果被朝中文臣知道，指不定又要被彈劾成什麼樣子。
通往赫圖阿拉的山道上，明軍在秦邦屏的指揮下，此刻正在對一座座小型石堡進行拔除。
朱由檢沒有參與太多戰爭，但參與的一次平叛，一次復遼，一次對內、一次對外，都毫不猶豫展示了明軍平叛的雷厲風行。
“遼事一戰，如今我大明損失幾何？”
一些草房裡面躲滿了老弱，明軍破開大門後，揮刀便開始砍殺，哪怕對方投降也沒有停下揮刀的舉動。
他是沒有想到、遼陽的明軍居然真的不在意遼瀋之戰，而選擇跑來和寬甸明軍會和，總攻遼東東段長城。
從赫圖阿拉通往輝發城的山道上拉起了長長的隊伍，整個隊伍分爲三塊，第一塊是身着棉衣的八旗少年、婦女，第二塊是努爾哈赤積攢了幾十年的數千工匠。
除此之外，那人頭上還戴着一頂盔帽，前後左右各有一樑，額前正中突出一塊遮眉。
當明軍進軍，距離赫圖阿拉只有十幾裡地的時候，赫圖阿拉城中也亂作一團。
四十里路、十二個石堡，在明軍的攻勢下，每個石堡都沒有撐過兩個時辰。
他們只是默默地走着，中間不時有人就此滑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傳令諸部，炮擊赫圖阿拉！”
“齊王此戰打出了我大明的國威，萬歲準備賞賜齊王殿下什麼？”
對於後面的明軍來說，他們帶着揹負自己甲冑的民夫，也是咬着牙向前行軍。
這人身上穿着一身整齊的八旗正藍旗布面甲，相比起身邊其他人，簡直要威風太多了。
這樣的功勞、配合幾乎沒有折損太多的大軍，一旦遼事結束，衆人需要面對什麼，他們比誰都清楚。
莽古爾泰在遐想，但是當他一想到自家汗阿瑪麾下的兩黃旗遭受了重創，而其他的兩紅旗、兩白旗也遭受到了重創後，他的一切想法都拋之腦後了。
此時的他們正在朝着北邊一瘸一拐地行進着，而這支顯得極爲落魄無比的隊伍，唯一比較顯眼的便是爲首一人。
朱由校沒有給文臣們想出其他辦法的時間，但他還是低估了御史的嘴皮子。
文臣們在難受，而朱由校則是上了步輦後，也開懷大笑了起來。
這樣的消息，讓莽古爾泰更加高興不起來了，並且他更害怕的是自己撤軍支援赫圖阿拉一事，會不會被努爾哈赤追責，導致他背上數萬大軍覆滅的這口黑鍋。
“建虜莽古爾泰領兵兩萬馳援赫圖阿拉，然而第三道關已經被攻下，建虜老巢赫圖阿拉近在咫尺。”
想到這裡、莽古爾泰看向了山道後方，跟在自己兵馬身後的一兩萬女真少年。
火炮作響、石磚裂痕，六十門火炮的齊射，並且是直線打擊情況下，小型石堡城頭的一牛錄金軍當即趴在了簡易女牆的背後。
沒有什麼比政治對手連戰連捷更讓人難受……
這句話說出的同時，德格類的心情無比低沉，而莽古爾泰則是轉了轉眼睛，隨後在心中盤算着：
明明四周的所有人都在告訴他們，大金不可戰勝，但眼下的情況卻是明軍打到了赫圖阿拉。
葉向高可以和稀泥，絕不能直接出面護住朱由檢，不然他和稀泥的名聲就廢了，以後再也不能在和稀泥的同時，爲朱由檢說話了。
“要是汗阿瑪和黃臺吉那廝醒不過來，那便只有代善是我的對手了，不過還需要注意阿敏會站在哪一邊。”
三萬明軍齊齊向着豁口處殺去，大軍如赤潮涌入城中，被留下的老弱建虜披甲作戰，即便身懷死志，但面對龍精虎猛的明軍，他們轉瞬間便被吞沒。
倒是阿敏，他手下的三十三個鑲藍旗牛錄，也不知道有沒有遭受折損……
“明軍來了？怎麼這麼快就打到這裡了？”
先抵達的秦良玉下令，在她的軍令下達的同時，明軍火炮列陣，瞄準了山崗上的赫圖阿拉。
衆人似乎滿臉都帶着疲憊，山中濃密的霧氣讓人感覺寒冷，頭髮上沾染了不少霧氣所化的露水，卻並沒有人去在意這些。
朱由校臉上帶着笑意，而他帶着笑意的同時，遼東大捷的消息也如雨後春筍般破土，在黃河以北的大地上，經過御馬監皇店的宣傳，如洪水般席捲北方。
只是當明軍抵達城外時，並沒有着急攻城，而是在等待火炮運抵。
伴隨着石堡被攻陷，明軍陣中的秦邦屏舉刀前指，大軍立即開始了奔襲。
“散朝——”
這樣的解釋不僅沒能讓諸黨文臣高興，反而思緒更加繁瑣了起來。
莽古爾泰還在盤算，素不知在他盤算自己競爭汗位可能性的同時，明軍一炮直接轟塌了前往赫圖阿拉的最後一個石堡！
“大軍疾馳，奔襲赫圖阿拉，無論男女老弱，盡數殺之！”
萬言揚他們試圖阻攔，但朱由校離去的太快，他們根本沒有機會。
很簡單、眼下只有正藍旗和鑲藍旗纔是建制完整的兵馬，在經歷了六旗兵馬遭受重創後，自己汗阿瑪不可能拿自己開刀。
這樣對比下來，自己手上的正藍旗就成爲了一股可能會被各方勢力拉攏的存在了。
赫圖阿拉城外，前後左右，處處都在焚灼屍體，即使在屋內，也是煙氣氤氳，結成如霧，腥臭氣味傳出百里之遠。
“怎麼就輸了？怎麼就輸了呢……”
看着殿上羣臣，朱由校面上沒有絲毫漣漪，但心底卻在嘲諷、輕嗤。
但比起這個，朱由檢用三年時間，就把明軍從劣勢轉化爲優勢，這更讓人覺得恐怖。
這樣的口子只要開了一次，日後就會不斷地重複出現，因此不能開。
朝堂上、沒有幫朱由檢說話的人了，因爲楊漣和左光斗等人都被朱國祚派往了徐、邳巡視災情去了。
董漢儒的話說明了，明軍將戰場推進到遼東之外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第三路和第四路大軍已經收復長城以內威寧營堡、散羊峪堡、清河堡、馬跟單堡、東洲堡，一堵牆堡等十餘座石堡。”
百姓買鹽酒茶米醋、總要去比市價更便宜的御馬監皇店買，而這種時候只需要掛上一張佈告在皇店，那宣傳力度比官府門前張貼布告要有影響力多了。
莽古爾泰算着兩方的實力，首先代善麾下的兩紅旗，原本有四十六個牛錄，但一場大戰下來，能不能活下一半都成問題。
亦或者還有人喘着氣，一步步地往前挪着，生怕脫離了隊伍。
不過朱由校想了想，卻又笑道：
“對弟弟倒也沒有什麼可賞賜的東西了，若說相一門親事，時間又太早，況且婚配之後，恐怕文臣便要開始逼迫弟弟就藩了。”
最終、在明軍火炮狂轟濫炸一天之後，明軍出鴉鶻關的第三天，七月初八這一天，赫圖阿拉城牆開始大段垮塌，而城牆的垮塌，也代表着吹響了明軍總攻的號角……
赫圖阿拉城中、伴隨着塘騎帶來消息，整座城都亂成了一鍋粥，而留下來的老弱建虜則是不停的加固城防。
鴻臚寺卿擊鐘宣佈散朝，而皇極殿內的文臣臉色，比吃了屎還難看。
一人將此次的斬首文冊交給了秦邦屏，而秦邦屏只是打開看了一眼，隨後便合上道：
因此、靠近赫圖阿拉十幾裡的地方，依稀可以聽到轟鳴的火炮聲，所有人都手心冒汗，心虛不已，加快了腳步。
“到時候再論功賞賜弟弟一些好玩的東西吧……”
“……”
時間在一點點的過去，赫圖阿拉二十多萬建虜、工匠、奴隸都在不斷地撤退，但速度慢的可怕。
城中還未來得及逃走的建虜老弱被抓住了辮子，明軍揮刀斬下。
“撤撤撤！明軍來了！”
火炮沒有辦法全部擺下，只有前後六十門火炮擺在山道上，在填充火藥和石彈後，被點燃了火繩。
走了許久，那霧氣似乎變得更加厲害了，讓人只能看得清周身十幾步的同族。
“轟隆隆——”
鮮血染紅了街道，從城西向城東，即便建虜老弱拼死抵抗，但對於明軍來說，他們的力量幾乎於沒有。
朱由校也明白眼下朝堂之上沒有人能幫自己弟弟說話，因此只說了一句“容後再議”後，便宣佈退朝，並且帶着魏忠賢等太監離場。
一些頑固的建虜也不再執拗的要帶走所有東西，而是將可替換的東西丟到了旁邊的山淵下。
“此事容後再議，退朝！”
莽古爾泰眯了眯眼，隨後對旁邊的德格類問道：
這場屠戮持續了一天一夜，直到七月初九，天氣開始變得晴朗。
葉向高作爲和稀泥的高手，問出了皇帝和諸黨都關心的事情，而對此、董漢儒也面露尷尬道：
“殺！”
明軍和金軍的折損幾乎是1比1.3，並且金軍是劣勢的一方，這換做以前是諸黨文臣絕對不敢想象的。
“據廣寧總經略府回稟，第一路、第二路大軍分別出動，向鐵嶺、撫順進軍。”
只要他們能把明軍拖住，剩下的事情就好說了。
遼東一戰，徹底打出了大明的國威，恐怕事情傳開之後，舉國上下百姓都會天下同慶，而一些藏在陰暗面的野心家也該收收心思了。
“沒有……”德格類搖了搖頭道：
“汗阿瑪和八哥一直在昏迷的狀態，醫匠說能不能熬過去，需要看他們自己。”
“裝彈快點！別讓建虜有喘息之機！”
從卯時開始，一直到辰時，一個時辰的時間，六十門火炮發作二十多次，結果就是石堡開始不可避免的倒塌。
“跑啊！”
“好！”秦良玉知道，自家大哥之所以不讓大軍姦淫擄掠，是因爲這樣極易敗壞大軍的風氣。
“傳旨、命齊王繼續收復遼東全境，是否進軍圍剿建虜，則由齊王定奪。”
火炮再發作，炮聲在山中傳的悠揚，對於三天前纔開始北逃的建虜來說，由於前往輝發城的山道狹隘，此刻大部分人馬都不過只走了四五十里地。
“輝發城還沒有送來大汗的消息嗎？
同時、秦邦屏與洪承疇分兵，率大軍四萬向赫圖阿拉攻取。
“轟隆隆——”
朱由檢沒有準備提前弄出報紙讓文官警惕，但御馬監皇店之所以弄成類似百貨超市一樣的東西，實質上便是爲了宣傳。
如果有人還想借機鬧事，那就要掂量一下，自己手上的籌碼，有沒有徐鴻儒和努爾哈赤的厚了……
“傳令給各曲，不要放走一名建虜，所見建虜、不論老弱、不論婦孺，盡殺之！”
“臣萬言揚，彈劾齊王，大肆打殺遼東商賈！”
少年隊伍中，一些從萬曆四十六年就見證了大金百戰百勝的建虜少年突然覺得世界觀正在崩塌。
不僅如此，他也接到了消息，自家汗阿瑪重傷昏迷，入遼四萬大軍遭到了巨大的損失，而自家汗阿瑪還在昏迷前許下了黃臺吉和代善監國的消息。
這些少年，最少還需要幾年時間才能參軍，也就是說即便他們長大，大金也不可能恢復當初控弦十萬的盛況了。
一時間、所有人天下同慶，而同時明軍在遼東的攻勢也高歌猛進。
他這一彈劾、大批東林文臣便開始跟着彈劾了起來，而朱國祚等人則是紋絲不動的看戲。
石彈在傾瀉，每隔一盞茶的時間一輪排炮，後續跟上來的火炮也在不斷的進行射擊。
由於赫圖阿拉城位於山崗上，因此需要明軍朝山上攻擊，不得不說這地形易守難攻。
“妹子、傳令全軍，入城之後不可姦淫擄掠，所抓獲建虜一律斬首！”
“倒是弟弟回來後，恐怕要好好休整休整，對復遼之後的遼東治理想想辦法，應該會消停一兩年。”
接到石堡不斷被明軍攻克的消息，莽古爾泰的臉色難看。
其上有舞擎及覆碗，碗上有形似酒盅的盔盤，盔盤中間豎有一根鐵管。
十里的距離，對於前排有駑馬的數千明軍來說，不過是一刻鐘的時間罷了。
對於他們來說、這些石堡本來就是用石頭壘砌而成，也沒有用上什麼所謂的三合土，不堅硬並不奇怪，倒塌了再換石堡防守便是。
“萬歲！”
七月初五黃昏、明軍出鴉鶻關，洪承疇以馬祥麟爲先鋒，統兵大軍向北攻馬兒敦寨而去。
五百餘門五斤炮，三萬多明軍，以及七萬多民夫拉長了隊伍，在寬不足六十步的山道內行軍，隊伍拉的老長，足足有十餘里。
伴隨着“轟隆隆”的炮聲，率先抵達的一百多門五斤炮開始發作，一枚枚花崗岩石彈被打出，不停的轟擊在赫圖阿拉城頭和城牆上，打的整座城池都在震動。
原本上面應該插着纓槍、鵰翎或獺尾什麼的，可是此時卻是光禿禿的，顯得略微有些遺憾。
關鍵時刻、東林黨的萬言揚又開始了彈劾，而彈劾的事情，果然是朱由檢下令將所有遼商緝拿捕殺的事情。
步輦在走向幹清宮，而旁邊的魏忠賢也適當的獻媚，提醒朱由校該想想怎麼賞賜了。
“此戰、我大明戰死二萬六千四百人整，傷殘者四千五百餘人，傷亡三萬零九百二十七人，折損馬匹二萬四千餘匹……”
“轟隆隆——”
莽古爾泰和德格類也着手轉移赫圖阿拉的建虜向輝發城，但四十里的距離對於明軍來說不過是咫尺之遙。
自己的麾下有正藍旗的二十一個牛錄，雖然被明軍擊敗，斬殺了五個，但依舊有十六個。
只是比起他們的天真，秦邦屏本部的攻擊簡直勢如破竹。
昔日白山黑水的場景已經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三萬身着甲冑，身披棉衣的明軍將士。
防守的金軍見狀，當即捨棄了石堡，向着下一個石堡奔去。
道邊的積屍經過地上雨水浸泡而暴漲，皮膚呈青黑色如蒙鼓皮，血肉在裡面潰爛，穢臭逼人，再經過太陽暴曬，氣味愈加濃烈。
“再傳令、讓走快一些。”
從城西到城東，從城東向輝發城的山道上，四處都有着明軍的身影，而身影之下是血一般的仇恨。
儘管只是七月，但進入了山區之後，露水極重的半原始山區中，還是透着一股讓人冷戰的寒意。
一個半時辰的時間，赫圖阿拉城外已經聚集了上萬明軍，而火炮也開始出現在了地平線上。
當半個時辰過去，秦邦屏帶領中軍一萬明軍抵達赫圖阿拉時，他當即對秦良玉說道：
三十多萬大軍，只折損了三萬餘人，而建虜折損了近四萬人。
第三塊則是身上裹着破舊的棉甲，頭上裹着頭巾，腳上穿着同樣破爛不堪的棉鞋的後金老弱。
“送往廣寧，交給殿下即可，朝廷那邊就不用轉交一份了。”
“弟弟這次打的好！”
那些文官，總以爲僅憑治理就能讓異族歸心，殊不知這樣只會給對方修養生機的機會。
放過赫圖阿拉的老弱，萬一什麼時候建虜來犯，便要重演遼商之事，而建虜輕易攻下城池不說，還能獲得上萬乃至數萬的建虜。
想到這裡、秦邦屏補了一句：
“繼續搜城，等待殿下軍令……”
四點還有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