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孫大河被判三年苦役,流放到石場上工,而孫大郎則判帶枷遊街。
遊街那天,人山人海。
城門洞口。
“哎呀,這孫家人真是狼心狗肺啊,當年,孫家住城門洞的時候,一家人窮的沒一口飽飯,是那李家景暄公子看中孫大河,把他招進了墨坊,更是着力載培,這纔有孫家的今天,沒成想,孫家貪田家開出的賞格,居然暗裡偷了李家的墨方賣給田家,這事做的太不地道了。”街上,圍觀孫大郎遊街的人山人海了去。
此時,衆人邊等着遊街的隊伍,邊竊竊sī語。
“我就有點不明白啊,你說孫大河是不是人傻了,如今李氏墨坊,老夫人老了,邵管家的也老了,這不明擺着嗎?只要邵管家一走,那李家墨坊的掌櫃必然會是孫大河,這可算是前程似錦啊。你們說孫大河至於貪田家的銀子嗎?”這是明白人的疑huò。
“這不明擺着嗎?孫大河是被他家大郎連累的唄。”周圍人道。
“倒也是。”連上幾個人認同的點點頭。
“對了,孫大河去了石場,孫大郎遊街,那怎麼田傢什麼事也沒有啊?”一邊又有人疑huò的問道。
“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田家有的是人和錢,往那衙門一砸,還能有什麼事情?再說了,田家是下賞格,可又沒逼孫家去偷,所以,田家自然啥事也沒有了。”一邊一個頗懂世故的老漢齜着牙道。
“倒也是啊,如今這世道啊……”邊上有人搖搖頭。
“來了來了,都別說話了。”這時,前面傳來一陣敲鑼的聲音,正是遊街的隊伍到了。
而此時,貞娘同孫月娟兩個就站在老虎竈門口的一張樓梯上,兩個站的高高的,正好躍過人羣,看着一行衙差押着幾個犯人一路過來,犯人俱戴着枷,又寬又大,看着也很沉重,壓在那頸項,肩膀上,一不小心,就能把人壓的跪在地上。
有的枷顏sè已變成紅褐sè,不知積年累月的沾了多少人項上之血
“呀,那不是羅家少主嗎?”這時,邊上的人羣裡爆發出一陣驚呼,貞娘遠遠看去,就看到隨着孫大郎身後的,正是羅家少主羅文謙,只是此時已是階下囚。
“是啊,是羅家少主,你們不知道啊,朝廷裡,皇帝已經下旨了,嚴世蕃和羅龍文已判了斬刑了,只等時間一到就處斬,這回羅家翻不了身了。”這時,邊上一個閒漢道,別看這等閒漢,平日裡一副郎當樣,但消息最是靈通。
“對了,那羅家其他人呢,怎麼只看到羅少主啊?”先前那人又問。
“聽說前段時間,羅文謙已經把人都送走了,家財也送走了不少,本來啊是好好的,可沒成想,這事情叫田家的二少爺田榮昌知曉了,便在錦衣衛使方大人告了密了,錦衣衛派人把羅家所有的財產都追回了,至於羅家其他的人,這傳言就多了,有的說是當場被殺了,也有的人說逃了,不知所蹤。總歸,如今還在徽州的就只有羅文謙了,好在大人看他文質公子一個,只判了三日枷刑,倒是保了一條xìng命了。”那閒漢道。
隨後又咧着嘴樂呵着道:“這人生那真是有趣,曾經人上人,風流倜儻的羅公子,如今變成了人下人的階下囚,說不得以後還得跟着我們這等閒漢混口飯吃呢,有趣,有趣。”
那閒漢嘮嘮叨叨的。
貞娘在邊上聽得渾不是滋味,也只有這閒漢才覺得有趣,而貞娘唯覺得‘人生無常’四個字。
不見他起高樓,不見他宴賓客,只見他樓塌了,這便是羅家如今的寫照。
“快走。”邊上一個衙差見羅文謙走的慢,便重重一腳,踢的羅文謙一個踉蹌。差點跪倒,羅文謙咬着牙tǐng住,回過頭來狠狠的瞪着那衙差。
他的臉此刻合叫亂當擋,唯有那眼睛,血紅血紅的。
“怎麼的,不服氣啊,我還就打你了。”那衙差說着,又衝着羅文謙腦袋上就是一拳,然後得意道:“怎麼嘀?”
羅文謙什麼也沒說,只是盯着那衙差看了一會兒,隨後轉過身,一瘸一拐的跟着遊街隊伍繼續走。
遊街的隊伍漸行漸遠。
虎落平陽被犬欺,貞娘想着。
一邊孫月娟看着孫大郎的背影走遠了,重重的吸了一下鼻子,然後下了樓梯,貞娘也跟着下樓梯。
“水伯,有剪刀嗎?”孫月娟看了貞娘一眼,衝着水伯問。
“你幹嗎?”貞娘叫孫月娟看的那一眼唬了一跳,立刻警醒了起來,這孫月娟不會因爲他爹和他哥的事情來跟自己紅刀子進白刀子出吧。
想是這麼想,又覺得不太可能。
“月娟哪,你要剪刀幹嘛,你爹和你大哥的事情可不關貞孃的事啊。”一邊水伯也嚇了一跳。
“我知道不關貞孃的事情,只是如今我家跟李家鬧成這樣,我和貞孃的友情沒了,我要跟貞娘割袍斷義。”孫月娟紅着眼眶道。
割袍斷義,孫月娟這是演義活本兒看多了,貞娘有些哭笑不得。
行,割袍就割袍唄。
一邊水伯才把一把小剪刀給孫月娟。
孫月娟liáo起衣襬,將一個衣角剪了下來,遞給貞娘:“把你的衣角剪下來給我。”
“好好的一件衣服,衣角剪了不就破了嗎?多可惜啊,我娘會罵人。”貞娘淡定的道。
“你……”孫月娟氣的瞪眼。
“得,我剪,我剪。”貞娘立刻從善如流。
接過剪刀也剪下來一塊衣角,然後跟孫月娟那塊衣角對換,心裡實在不能理解,這算哪門子的割袍斷義啊。
“水伯,有針線嗎?”貞娘衝着水伯問。
“有有有,我去給你拿啊。”水伯連忙道,一個孤老漢,平日縫縫補補的也是必須的。
不一會兒,水伯便拿了針線過來。
貞娘便拿着針線,把孫月娟的那塊衣角縫在自己缺了衣角的地方。
“你這是幹嘛?”孫月娟氣沖沖的問。
“這正好缺一個角啊,這樣不正好補上嗎?”貞娘一副理所當然的道。
“誰讓你補上了,是要把對方的衣角燒了,這纔是割袍斷義啊。”孫月娟無語。
“哦,原來是要這樣啊。”貞娘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隨後卻輕皺了一下眉頭,看了看縫好的衣角道:“算了,衣服缺個角太難看了,就這樣吧。”
隨後貞娘衝着孫月娟擺擺手:“我回家了,家裡事多着呢,我孃親那人你是知道的,稍一偷懶就要罵人。”
說完,貞娘就離開了。
孫月娟看了看貞娘離去的背影,跺了跺腳,又看了看手上的衣角,最後拿過放在桌上的針線,也將那衣角縫再了自己的衣服上。
“水伯,我走了,以後很難來看你了。”說完,孫月娟飛快的離開。
看着一南一北兩個相反方向離開的兩人,水伯嘆息,多好的一兩個小姐妹,卻在人生的路上背道而馳了。
貞娘邊走邊看着那塊衣角,其實她跟孫月娟的友情並不太深厚,只是,原身跟孫月娟卻是由嬰兒時就在一起玩的,那是真正的手帕交,這塊衣角算是她爲原身留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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