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娘和喜哥兒進家門的時候,已是午後。
李家一家人還在吃午飯,趙氏跟杜氏婆媳兩個一早就去了桑樹地,鋤草施肥的忙活了一個早上,纔剛從地裡回來不久。
奶奶吳氏燒好了午飯,等得她們回來,大家纔開飯,便是李老掌櫃的此刻也端坐正位。
“爺爺奶奶,孃親嫂子,我們回來了。”貞娘打着招呼。
“回來了,吃過了沒?”奶奶吳氏疊聲的問。
“吃過了。”貞娘微笑的道。
“不過,走了這些路,肚子好象又餓了。”一邊,喜哥兒mō着肚皮,這傢伙是隻饞貓,只要有吃的,也甭管那肚子墊不墊得下去,總是要吃到嘴裡才快活。
喜哥兒說着,就往那桌角蹭。
貞娘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隨事轉身把討來的生漆放進柴房,又把借來的篾盤放到院子裡,這纔回了屋。
一進得屋,就看到喜哥兒坐在桌邊,手裡拿着一塊鍋巴,沾着菜汁吃的津津有味。嘴還不停的說着話,盡是早上在六爺爺家的所見所聞。
這小子平日裡沒事就去聽書,這說起八卦來竟也學了說書的那一套,抑揚頓挫的,倒也tǐng吸引人。
牆邊的竹chuáng上,笑官兒正依依呀呀的打着滾兒,抗議大家對他的忽視。眼瞧着就要滾到地上,貞娘連忙一個箭步的上前,將他抱在懷裡。
至於李大郎,他在油坊裡做活,中午一向是不回家的。
“不信你們問二姐,二姐說了,那墨好象是個什麼皇帝做的,值大錢了。”喜哥兒最後總結,還不忘拉自家二姐做證。
“其實我也做不太準,不過,那方墨是唐時的龍香墨應該不會錯的。”貞娘抱着小笑官道。又說了一下那墨的一些特徵。
“嗯,當年,祖上留下很多古墨的,我們幾房兄弟都分了些,你六爺爺家有唐時的龍香墨也不稀奇。”一邊李老掌櫃道。而心裡欣尉的卻是貞娘能一眼認出來,想來這些年這丫頭是真的下了苦功的。
再想着以前這丫頭老是跑他那裡去一會兒問墨的事情,一會兒又要找書看,那時,他一直以爲這丫頭主要是來騙自己吃的,如今看來,倒是自己看錯了。
李老掌櫃想着,又哪裡知道,他以前沒看錯,那時的貞娘確實是想騙吃的,跟現在的貞娘是兩回事。
“咱家也有的,只是都叫你們爹給敗光。”奶奶也嘀咕着。當初,家裡但凡有些值錢的都被李景福拿出去賭掉了。
一邊趙氏嘴角抽抽,是心疼的,杜氏則嘖着嘴,想着要是能留幾塊給笑官多好啊,沾沾文氣,說不準長大的也能弄個舉人老爺噹噹,那她就是舉人的孃親,也是很風光的。
當然,一切只是想想。
“對了,貞娘,剛纔喜哥兒說你金花姑父在蘇州又討了個娘子?這是怎麼回事啊?”這時,趙氏一臉好奇的問。
喜哥兒說的不清不楚的。
“娘,那只是猜測,也不知真假的。對了,我爹不是在蘇州嗎?懷德叔還沒有走吧?咱家寫給爹信送去了嗎?要是沒送去就問問爹,讓他悄悄打聽看看真假。”貞娘道。
“嗯,信還在我的桌上,你一會兒拿來念給你娘聽聽,再順便把這事情在信裡跟你爹提提,讓他注意一下。”一邊李老掌櫃道。
臉sè不太好看,一個入贅的,若是真偷偷又娶了二房,那是絕不能估息的,李家丟不起那人。
“貞娘,你在信裡再提一句,讓你爹安心賺錢,別起花花心思。”趙氏又突然的道。
貞娘不由的樂了,知道孃親這也是擔心,而這在徽商裡面很普遍,徽商大多在外跑,有的好幾年也不回家,所以常常在外娶二房。
想着,這倒確實要提個醒,正好,這封信是以爺爺的名義寫的,爺爺敲打自家老爹幾句,自無不可。
想着,貞娘便去了爺爺的房裡,拿起桌上還沒有封口的信,打開一看,無外乎就是勉勵自家老爹勤懇做事的一些話,貞娘於是拿起桌上的筆,硯上墨跡還未乾,貞娘就藉着硯臺上的墨把金花姑父的事情跟自家老爹說了說,也就是提個醒兒,想來這時候,六爺爺定然已經派人去蘇州打聽了。
隨後又把孃親的叮囑補上,便拿着信出來,準備先讀一遍給孃親聽,然後就送去懷德叔家。
只是剛走到院子裡,就聽院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門外探了個頭正來,正是孫月娟。孫月娟手裡還提着一壺銅油。
見到貞娘就站在院子裡,孫月娟嘻嘻一笑,便推了門進來:“你昨兒個沒有去領桐油,今天我爹讓我給你送過來。”
隨着孫月娟進門,她的身後跟着她娘馮氏,也是一臉笑開了花似的。
“謝謝孫叔了。”貞娘接過桐油,隨後又問道:“什麼事這麼高興啊?”
“好事兒,你娘在吧?我跟你娘有事說。”這時馮氏一擺手大咧咧的道。
“在呢,在屋裡。”貞娘說着,馮氏就一甩手進了屋。
貞娘則一臉疑huò的看着孫月娟。
“我爹升職啦,因着你那煙料的事情,今天鄭管事被邵管家罷了職,我爹頂上了。”孫月姐一臉笑容的道。
“哦,這樣啊。”貞娘點頭,這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最後卻是孫月娟的爹上位了。
難怪月娟的孃親這麼高興。貞娘隨即又一臉好奇:“那你娘找我娘幹什麼呢?”
孫月娟卻是未語先笑,還一個勁的瞅着貞娘,看的貞娘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什麼事啊?別神叨叨的,快說。”貞娘沒好氣的拍了她一記。
“我們要成親家了,我娘想讓你做我的二嫂。”孫月娟這才笑嘻嘻的道。
貞娘一聽這話,眉頭卻是不由的皺了一下,馮氏以前對她什麼態度她是清楚的,平日裡倒還好,但唯獨在孫千一上卻是防她防的厲害。這會兒卻突然轉了xìng子來提親?
不是貞娘yīn謀論,貞娘可以肯定,馮氏必是有所圖,想着這兩天發生的事情,無外乎自己一手點菸技術。
正想着,卻看馮氏一臉氣哼哼的出來,嘴裡嘀咕道:“真還當你們自己還是當初的李家八房啊,早就不是了,還端着高門大戶的架子啊,我這也是好心,不忍貞娘被耽誤了,沒成想卻是好心沒好報,算了算了,你們家貞娘啊,我家二郎高攀不上。”
馮氏說着,一把又扯了孫月娟:“走了,回家了,以後啊,這裡少來。”
“娘……”孫月娟爲難的叫了一句,最終卻硬是被馮氏拉走了。
看着晃當的院門,貞娘明白,不用說了,定是親事談崩了,這在貞孃的意料之中,自家孃親可不是個傻的,又哪能不明白馮氏的所圖。
倒是鬆了口氣,只是如此一來,自己跟孫月娟的這點情誼說不得慢慢的就要淡了,有些可惜,但時運如此,亦不必太在意。
“孫家兩個兒子,大兒子脾氣魯莽衝動,又兼好勇鬥狠,不是良人,二兒子,xìng子懦弱,更不是一個有擔當的人,都不是良配。”
這是李老掌櫃對孫家兩個兒子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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