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音在內地生活了這麼久,讓她突然回香島,肯定是不太實際的,我平常工作又這麼忙,沒時間常來看她。”陸睿笑了笑,看向時音,話鋒一轉,道:“不過好在,現在不是有妹夫在麼?外公您也不用太過擔心,說不定,時音她還不想去香島呢。”
這話一下子就把談論的焦點引到了一直沒有說過話的祁嘉禾身上,時音略一蹙眉,下意識側過眸子看了祁嘉禾一眼,卻見他面色波瀾不驚,甚至還淡定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神色泰然地回視了陸睿一眼,依舊沒有發言。
“時音?”聽外孫這麼一說,黎裕也有些猶豫起來,斟酌着叫了時音一聲。
平心而論,他是想讓時音去香島住一段時間的,但如果她覺得生疏,不願意的話,他這個做外公的也沒有辦法,一切還得照着時音的意思來,他不想引她反感。
“我倒是無所謂啊,不過說起來我還真沒怎麼出去走動過,要是能去香島看看,我還是挺開心的。”時音笑着,回視陸睿,偏不讓他如願。
她大概也知道這人心裡在打什麼算盤,雖然表面看起來並不排斥她迴歸家族,但是暗地裡沒準還是在想辦法整她,她心有警惕,但如果能噁心他一波,時音還是很高興的。
哪怕她確實對去香島這件事情不怎麼感興趣,但如果這種話說出來能讓陸睿不痛快,她心裡也舒坦不少。
他不是不願意跟她分家業嗎?她非要跟他爭。
果不其然,陸睿在聽見她這麼說之後,臉色都黑了幾分。
“那太好了,這次我們回香島,你就一塊跟着回去吧,啊?也順便見見你阿姨和姨夫,他們也一直盼着能見見你呢。”得知時音並不排斥這件事,黎裕頓時喜出望外,一時間把所有的安排都給備好了。
大廳裡一時間沒人說話,陸睿卻是輕扯着脣角笑了一下,眼神裡似有不屑,又暗含嘲諷。
說誰盼着時音回家都行,唯獨他母親不可能。
陸父陸母都是工作狂人,但對於陸睿的教育卻從來沒有懈怠過,從陸睿小的時候,黎清姿就一直把他當做黎家的唯一繼承人在培養,如今突然多出個礙事的妹妹來,黎清姿只怕是有驚無喜。
“這事兒先不着急吧。”時音淺笑着,落落大方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隨即看向陸睿,“還不知道我這表哥怎麼想呢,總得尊重他的意願不是?”
“我挺好啊,能想什麼?”陸睿兩手一攤,笑得戲謔,“要麼怎麼說你們女人家磨磨唧唧呢,回不回家是你自己的事情,推到我頭上幹什麼?”
“阿睿!”黎裕蹙眉,冷喝一聲。
祁崢嶸也有些不滿地看向他。
陸睿撇撇嘴,顯然有些不服氣,但到底也沒再說話。
時音聳聳肩,不以爲然地笑了笑,“看來他並不怎麼歡迎我。”
“你別搭理他,他就這德性,你的事情外公說了算,啊。”黎裕轉而又笑着對時音說。
“您一個人說了怎麼能算數呢?”時音支着下巴看着對面的陸睿,聲線拉得有些長,捎帶了幾分慵懶的情緒,卻是字字鏗鏘,“我可是聽說,現在黎氏都是這位表哥在掌管,他既然不喜歡我,我哪敢說半句不是?搞不好哪天,他一時心情不好,把我從家裡攆出去也是有可能的啊。”
這次,兩位長輩不滿的目光投射到了她身上。
“時音。”祁崢嶸輕咳兩聲,意思讓她給黎裕留點面子,別把話講得這麼僵。
黎裕的面色也有些難堪,他本一心想讓這兩人搞好關係,卻不想,這兄妹倆壓根就不對付,更遑論相親相愛成爲一家人這回事了。
陸睿講話不客氣也就算了,連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時音也……
黎裕在心裡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便在這時,陸睿卻開了口,語氣裡帶着明顯的笑意,說出來的話卻毫不客氣:“既然知道現在的黎家是誰做主,那乾脆就別自討無趣硬要往上湊了,一邊陰陽怪氣一邊又想佔便宜,膈應誰呢?真當我們黎家缺你這個人似的?”
沒想到外孫居然就這樣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就說出了這種話,黎裕頓時大怒,沉着聲音喚了一句:“陸睿!怎麼說話的?!跟你妹妹道歉!”
陸睿一點也不怕,毫不畏懼地回視了外公一眼,不屑地輕笑了一聲。
眼見着黎裕的面色因爲動怒變得有些充血,時音想到他之前還因爲身體抱恙回香島休養了一段時間,想來應該是不能動氣的。
她本來也只是想噁心一下陸睿,並不想當着長輩的面跟他吵起來,只是沒想到陸睿居然這麼不經激。
又或者,這次出面,他壓根就沒準備再跟她裝什麼好好先生。不管黎裕是在也好,不在也好,他完全沒有放在眼裡。
於是她定了定心神,剛準備開口說點緩和氣氛的話,卻聽見身邊的人驀地開了口,語調低沉,不怒自威:“按道理說,時音也沒有什麼非要和你們回香島的理由。她已經入了祁家的戶口,是我的人,去或不去都是她的選擇。”
祁嘉禾慢慢擡起眼皮,看向陸睿,面無表情地抿着脣角,漆黑的眸子宛若深夜寒星,令人只是望上一眼,便覺得渾身戰慄。
“沒有硬要往上湊的理由,也沒有想要佔便宜的動機。”他輕啓薄脣,字字清晰,“你們來接她,是邀請,而不是恩賜。換句話說,她哪怕不認你們這些家人,也同樣能過得順風順水,選擇權在她,不在你們。”
此言一出,大廳裡一片死寂。
祁崢嶸和黎裕皆是面色凝重地看着祁嘉禾,一言不發。
而一直和祁嘉禾對視着的陸睿,卻覺得有股莫名的壓力籠罩在自己頭上。
明明他沒有說什麼很過分的話,但僅僅只是被這樣注視着,陸睿都覺得自己像是揹負了一座大山那樣難受。
這個男人只這麼坐看着他,張揚的氣場便鋪天蓋地,傾巢襲來,莫名的壓抑感令他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
他突然覺得鼻樑有些痛,許久前被祁嘉禾揍過的地方,這會像是犯了隱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