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些話,許佳怡便沒有再開口。
一室的氣氛安靜得有些詭異,兩人一言不發地對視了數十秒,秦宵墨才問了一句:“沒了?”
“還不夠嗎?”她偏了偏頭,有些好笑地反問。
對她來說,階層差距,就是最大的阻礙。
“也許你說的有道理。”秦宵墨點點頭,似乎有些肯定她的看法,但隨之,他很快又話鋒一轉:“可在我看來,你的顧慮根本就算不得什麼問題。”
“是因爲根本沒打算跟我長久地相處下去,所以纔會這麼說吧?”許佳怡看着他,自嘲地笑了笑。
如果只是玩玩的話,不去顧及以後,倒也說得通。像他們這種人,身邊自然是不缺合適的結婚對象的,那麼對待戀愛不夠認真,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可她不是這麼想的,如果能夠在一起,自然是越長久越好。
她不是故意要把秦宵墨想的這麼壞,可現實擺在跟前,他有這個資本。
秦宵墨聽着她的論斷,氣得有些想笑,“會說出這樣的話,看來你也沒有多瞭解我。”
“確實,我有時候甚至會懷疑,讓我迷失的到底是你的皮囊,還是你的錢財。”許佳怡淡笑着看着他,語氣裡似有困惑,“我不相信什麼一見鍾情,能一見鍾情的,大多都是見色起意,或是有利可圖。有時候想想我倆的差距,我還會忍不住質問自己:我是不是愛慕虛榮?是不是嗜錢如命?如果不是的話,我又怎麼會喜歡上你?”
她說的都是真心話,在發現自己對秦宵墨的心意之後,她曾經一遍遍地懷疑過自己的初心,她甚至覺得,自己是愛上了他不菲的家世,而不是他本人。
“你是在說自己拜金嗎?”秦宵墨笑起來,似乎聽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笑話。
“大概是吧。”她喝了一口水,強壓下心裡紛亂的思緒。
“真的拜金,爲什麼沒有在第一時間答應我的請求?”他看着她的眼睛,語氣認真地問。
許佳怡端着杯子的手一頓。
“明明並不寬裕,卻寧願賣掉那隻自己很喜歡的包,也要湊夠錢來還我。許佳怡,你是不是……對拜金有什麼誤解?”他的目光銳利,面色依舊如同往常一般溫潤,視線卻似乎已經洞悉了她所有的想法。
沒想到他早識破了自己的窘境和強撐出來的體面,許佳怡頓時有種無地自容的羞愧感,這一刻,她覺得面前坐着的人不是自己心儀已久的對象,而是一個無情揭穿自己的所有僞裝,讓她的卑微無處遁逃的獵手。
“你說我不夠了解你,確實,但我想,至少比你想象之中要多幾分。”他繼續說,“三哥善於識人,我沒有他那樣的天賦,但跟着他耳濡目染久了,多多少少也學了點皮毛。”
“我說兩句,可能不太準,但應該也差的不遠——因爲家境並不殷實,從小也不太受父母待見,所以養成了你敏感又要強的性格,哪怕外表看起來再怎麼活潑,你骨子裡還是透着自卑,所以,你纔會產生自己配不上我這種荒唐的想法。”
“一開始我想不通,既然你說也喜歡我,那爲什麼不直接接受,反而要和我說這麼多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後來仔細一想,也就明白了。”
“大概我的情況和你真的不太一樣,所以不能真正和你感同身受,可對我來說,你所顧慮的這些,在我這裡完全算不了什麼。”
“我不是那種善於許諾的人,也不能保證今後一定能和你走到一起,畢竟世事無常,如果你以後遇到了比我更合適的人,我同樣沒法阻止你離開。但如果能夠在一起,最起碼我會忠於這段感情,我從小接受的教育,也不允許我做出什麼違反綱常的事情。”
“而對於你剛剛說的那些,我想,是你多慮了。”
“喜歡錢沒什麼不好,如果你真的拜金,那我反倒輕鬆了,至少我對你來說,是真的有可取之處。之所以會有這麼多人喜歡錢,是因爲它確實有存在的價值。你嚮往更優渥的生活,沒什麼不對,所有人都這麼想,但大可不必視其爲洪水猛獸,個體差異的存在是必然的,就算我秦宵墨只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也不可能和你完美般配。”
許佳怡怔然地看着他,一向畏縮的心好像被他這樣一番話所點燃,細微的暖流從胸口直通到四肢百骸,嗓子好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酸澀的感覺一直傳到眼眶。
她以爲在自己說完那些話之後,他會嫌自己磨嘰、拿喬、大題小做,可他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對她進行了一番剖析,甚至還反過來安慰她,說一切都沒關係。
這樣的細心和體貼,讓她啞口無言。
她從來沒有受過如此優待,一直以來,她都是被堅定放棄的那一個,從來沒有人在乎過她的感受,更遑論理解與體諒。
而現在,突然有個人站出來說,你的苦處,其實我都懂呀。
他明明沒有說什麼驚天動地的誓言,卻硬生生讓她紅了眼眶。
“一生這麼長,誰也沒有辦法保證眼前這位就是最合適的那個人。但起碼,我不想錯失這次機會,因爲一旦錯過,可能這輩子也就再沒有這樣的緣分了。”
秦宵墨凝視着她的眼睛,語速很慢,說出口的話,也是十足的認真。
許佳怡斂了神色,低頭去看手裡僅剩的半杯水,聲音裡帶着細微的擔憂:“那如果,以後我們分開了,我又不習慣過回現在的生活呢?”
“如果真到了不得不分開的時候,你又怎麼會有這種顧慮?”秦宵墨看着她纖細的手指在杯壁上緩慢摩挲,那是緊張的表現。
他輕笑一聲,嘆道:“許佳怡,你都還沒有答應要和我交往,現在考慮這種事情,會不會太欺負人了?”
許佳怡擡眸,飛快地看了他一眼,“我就是假設,想想而已。”
“假設性的事情,我沒法給你答覆。”他靠在椅背上,閒閒地看着她,脣角泛起一抹溫柔的弧度,“如果你覺得我的告白不夠體面,那我可以從現在開始正式追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