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這當頭,祁嘉禾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時音眼看着他接起,“喂”了一聲,然後臉色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有些難以捉摸。
她說不出那是什麼表情,總之不是高興。
不知電話那頭的人到底說了什麼,他在短暫的沉默後,對着手機說了一聲“知道了”,隨即便收起電話,向着時音看過去。
那一瞬間,她看着他深邃寧靜的黑色雙眸,突然有種發生了大事一般的預感。
不出所料,祁嘉禾再開口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語調凝重,像是萬丈驚雷般在她耳邊猛然炸響——
“任珊珊出車禍了,生還機率不大。”
————
坐車回去的路上,時音一直在心裡思考這件事。
看出她的走神,祁嘉禾沒有避諱,主動對她講起其中的細節:“是昨晚發生的事情,肇事者是她的助理。就在我們回家的那條路上,兩輛車迎面相撞,造成十餘輛車追尾,因此受傷的人也不少。”
時音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笑話她?又顯得有些冷血。多少也是一條命,在這種時候,無論受傷的人是誰,都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她和任珊珊從頭至尾也不過一面之緣,雖然她總給她使絆子,她也確實討厭這個人,但似乎,任珊珊也罪不至死。
那種拙劣的小把戲,說到底也沒有對她造成太大的傷害。
時錦程常說,爲人處世要心存善意,她向來奉爲圭臬,哪怕是面對自己討厭的人,她也絕對不會惡毒到想要咒她去死的地步。
半晌的沉默後,她纔開口問:“那個助理,不是很仰慕她嗎?爲她做了那麼多瘋狂的事情,爲什麼到頭來卻要自相殘殺呢?”
迎面撞上,又是這樣明顯的關係,肯定是蓄意已久的。
大概,曾經追星的時候有多麼不計後果,後面決裂的時候,做得就該有多麼決絕吧。
她比較好奇的是,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才導致瞭如今這樣的局面。
“正因爲瘋狂,所以纔不能容忍一絲一毫的隔閡。”祁嘉禾說,“照任珊珊的性子,玩火自焚,只是遲早的事情。”
時音沒有發表意見,許久才說了一句:“這次她如果能逃過死劫,一定會想見你的。”
“不見。”
鬧成這樣,確實已經沒有再見的必要了。本來他對任珊珊就已經再無半點情誼,再加上她不斷在背後使手段,祁嘉禾僅存的耐心也已然用盡。
恩斷義絕也不過如此,哪怕她是在生死關頭,他也不會有半點心軟。
因此,說出這種回答的時候,他沒有絲毫猶豫。
時音卻偏頭看向他,認真地說:“見吧,見她一面,徹底絕了她的念想。”
祁嘉禾沒說話,眸色卻深了幾分。
他並不想見,但如果時音覺得這樣做比較妥當,他可以考慮。
據手下的報告,任珊珊的助理昨晚是被當場逮捕的,沒有絲毫反抗。
警察將滿頭鮮血的她從車裡拖出來的時候,她還有幾分神智,傻笑着看着周圍的一切,嘴裡碎碎念着些聽不清的語句。
而任珊珊一方,駕駛座的座位都被撞得變了形,因爲頭部遭到重擊,腿也受了擠壓,她本人直接當場昏死,鮮血將彈出的安全氣囊都染紅了。
市中心醫院的手術室的燈亮了一天一夜,所有人都不知道任珊珊到底能不能倖存。
任珊珊的經紀人——或者說是前任經紀人,守在手術室門口,面色焦黃,眼神無光。
大衆還是有些記憶力的,因爲退圈沒多久,任珊珊之前又實在太火,因此事故發生後,不少記者聞訊趕來,在醫院外面圍得水泄不通,爲的就是在第一時間挖到任珊珊的情況,因此還造成了交通擁堵。
而在距離醫院數十公里以外的地方,時音並沒有被這件事所困擾,她獨自坐在窗邊看書養傷,鐘點工時不時會送來小點心給她墊肚子。
有時候她會擡頭朝着醫院的方向看上一眼——雖然什麼也看不到。
終於,在車禍發生後的第28個小時,任珊珊被推出了手術室。
在全江城最頂尖的醫生的手術刀下,任珊珊將將撿回了一條命。她依舊在昏迷,甦醒時間也不確定,但多少暫時脫離了危險期。
因爲失血過多,頭部受創,沒有人知道她什麼時候能醒,也沒人知道她到底還能不能醒,醒來後還能不能正常生活。
甚至,她也有可能突然在昏迷中喪命。
一切都是未知數。
但在那之前,肇事者的判決卻已經先出來了。
因爲故意殺人未遂罪、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等數罪併罰,任珊珊的前任助理被判處有期徒刑二十年,並剝奪政治權利終生。
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祁嘉禾一行正在聚餐,阿木一板一眼地念出法院的判決時,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數秒。
五人圍坐的大圓桌缺了一角,秦宵雲遠在重洋之外,本屬於她的座位空空如也,但幾人還是習慣性地給她留出了一個空檔。
時音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聲音和表情一樣淡漠:“要不怎麼說,人得爲自己而活呢。”
“嫂子現在行事風格和三哥越來越像了。”江淼裝腔作勢地學着她的樣子也喝了一口茶,順便打了個冷戰,“這是被同化了?怪可怕的。”
“我意志不堅定,你們別跟我學。”時音眉眼含笑地看向祁嘉禾,“在一起玩了這麼久,也沒見你們被他同化,可見還是我太弱了。”
“我們那是離得不夠近,哪像你,天天那什麼,那句話咋說的來着,伴君如伴虎?不是不是,以身作則?也不對……”江淼皺着眉頭冥思苦想好一會,終於纔想出一個像模像樣的詞來,頓時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對,以身試險!”
祁嘉禾冷冷看他一眼,目光像是刀子一樣從他臉上剜過。
“轉性了?現在說話都會用成語了。”秦宵墨打趣道,“別是開始看書了吧?怪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