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慎三跟鄭焰紅在大年初三去了京城,分別探望了老首長一家跟連月冷,當然都是得到了極大的歡迎,兩邊老人都囑咐了許多注意事項,也不一一敘述了,兩人在京逗留三天,河陽方面都已經是快把鄭焰紅的手機給打爆了,都是大橋斷裂事件的後續事務,不得已,正月初六決定返程。(。)
臨走的時候,連書記告訴了他們倆一個既在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的消息---三月二日(農曆正月21),要把林茂天押回南州執行死刑。
說這件事在意料之中是因爲林茂天的死刑早就判下來了,遲早都要執行。說意料之外是鄭焰紅夫妻兩人都知道林家一直在努力找證據減輕林茂天的罪過,如果能夠成功便成死緩,也未嘗不能有逆天活下來的可能性,即便是必死也很可能拖到新年的秋天,絕不會這麼快。
連書記雖然沒有明白說明,但隱隱然暗示的理由立刻讓趙慎三夫妻恍然大悟,今年即將召開黨代會,還要大範圍換屆,反腐這張順應民心的牌此刻打出來絕對是非常合適的時機,畢竟林茂天的級別在全國都是十分顯赫的了,連這種級別的幹部貪腐都能硬下手腕殺之後快,足以說明國家對反貪腐的決心跟力度了。還有一層原因,就是河陽大橋事件出來後,又引起新一輪的軒然大波,網上一片鋪天蓋地的議論風潮,在此刻殺了林茂天,也對緩解民衆情緒有很大的作用,所以,必須提前。
兩人心領神會要告辭,趙慎三看着連月冷有些戀戀不捨之意,心裡很是感動,就說道:“媽,我過幾天就來中紀委幫忙了,到時候就又見面了,您回去吧,我們走了。”
誰知連月冷卻搖搖頭,意味深長的說道:“那也說不定,說不定你們省委不放你出來呢,到時候看吧。”
趙慎三一怔,但看到連書記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也就不敢問了,連書記這次見到鄭焰紅,夫婦倆都很是喜歡這個爽朗大氣的兒媳婦,對她倒比對趙慎三還要親厚幾分,還有連書記回家過年的女兒女婿也都很親熱,此刻鄭焰紅也很是不捨得的樣子說道:“媽,我不管趙慎三來不來,反正以後我每次來京都要來看您的,您可不能不給我開門哦。”
連書記慈愛的笑道:“傻孩子,媽雖然是紀檢幹部,又不是不食人間煙火,誰都有親戚朋友的,難道我就六親不認了?你只管來,這個家門隨時都對你們開着。”
兩口子返程時,一路都在猜疑連書記說的那些話,趙慎三經歷過5.16之後,考慮問題的角度已經很“紀檢”化了,他雖然不敢肯定,但心裡隱約覺得“省裡不一定放他進京”這個現象一定跟河陽的事件有關聯,他之所以不敢確定,是因爲畢竟鄭焰紅是河陽的市委書記,按道理他作爲市委書記的丈夫,從避嫌的角度也絕不會讓他負責調查這個事故背後的暗箱情況的,這不符合工作原則。
但是,還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省裡會以這件事的根源發生時,鄭焰紅還沒到河陽,也就是說,她根本在這個事件之外,那就解釋的通了。但趙慎三可沒有自戀到以爲省裡除了他趙書記,就沒有合適的大將可以委派了,明知道他被連書記抽調走了,還非得留着他去調查這件事,假如真的違背中紀委的抽調執意留下他,絕對有另外的玄機存在。
有一個可能性隱隱在趙慎三腦海裡浮動,那就是那天盧博文聽到有人追究誰選的圖樣後勃然變色的情景,若是因爲這個原因的話,留下他擔綱調查就解釋的通了,畢竟,誰有他更可靠啊!
當然,趙慎三也明白這僅僅是自己的揣測,真正的情況誰知道是怎樣的,也許,這僅僅是連書記的一句隨意的話罷了,一切都是他在自尋煩惱。
鄭焰紅也在暗自猜疑,但是她的角度跟趙慎三截然不同,她在想,也許省裡會考慮給趙慎三另外安排一個職務?另外,她的大部分思維重心都在河陽的事件上,這幾天也不知怎麼了,放她走的時候“光棍”無比的鄒天賜忽然變了態度,一天能有十幾個電話給她,屁大點事情都電話跟她商議,還都是大橋斷裂事件的後續情況,那口吻簡直謙遜的不像話,幾乎跟下級請示上級一樣,這跟鄒天賜從鄭焰紅走馬上任開始就一直致力於跟她平起平坐分庭抗禮的情形大相徑庭,簡直是不可思議之極。
如同趙慎三不會自戀到以爲省紀委除了他就沒人才能查案同樣的道理,鄭焰紅也深信絕不會是自己過了個年,人品就大爆發到另鄒天賜俯首帖耳甘爲副手的地步,她一直在思考到底這幾天發生了什麼變化,導致鄒天賜巴不得讓她趕緊回去主持工作,而他則可以被她掩護在羽翼下面。
難道,是調查組抓到了鄒天賜的什麼痛腳,讓他不得不以退爲進嗎?可是,鄭焰紅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即便是鄒天賜覺得出現問題了不願意繼續處在調查組眼皮之下,也不可能把當時還沒有去河陽上任的鄭焰紅拉下水替他頂缸啊,這人到底是要鬧什麼幺蛾子呢?
夫妻倆回南州沒有坐飛機,而是坐的高鐵,全程也就三個半小時,跟坐飛機在機場浪費的時間相比,其實也不慢什麼,鄭焰紅正尋思間,又接到了鄒天賜的“請示”電話:“鄭書記,省交通廳今天正式讓高管局出面,對大橋修復工作進行規劃了,你說咱們要不要代表市裡參與一下意見呢?比如說,是在斷裂大橋原地修復呢,還是另外把高速橋改變一點緯度單獨出來?”
鄭焰紅簡直無語了,既然交通廳都出面主持這件事了,還有你河陽說話的份嗎?如果信任市裡的話,還不直接就把這個工作授權給市裡主持了?現在人家都人馬出動開始籌劃了,你請示我有意義嗎?
雖然心裡怪怪的,鄭焰紅的聲音還是很客氣的:“鄒市長,這幾天我不在家,這些事情你可以跟常委們研究一下的,如果大家都覺得有必要給省交通廳建議一下,我沒意見呀。”
“唉,你還是快回來吧,我覺得事情有些古怪,我一個人真是撐不住了啊!唉,鄭書記,你在家的時候我沒感覺,你一走,又遇到這種事情,我簡直是……無所適從啊!”鄒天賜居然慨嘆連連的,那語氣簡直是鄭焰紅一貫是他的主心骨,一離開就無法自立一樣,乍一聽還真是蠻感人的。
“呵呵呵,鄒市長不是吧?你可不要這麼捧我,讓我覺得怪得意的呢!哪有那麼嚴重,你完全不必要這麼擔心,交給交通廳折騰去唄,等他們規劃下來了,需要咱們市裡配合執行就配合執行,不需要咱們樂的清靜,怎麼都成。”鄭焰紅笑道。
鄒天賜卻語調越發沉重的說道:“有那麼簡單就好咯!鄭書記,原本你正在過年,我不應該跟你說這些影響你的心情的,可是……唉,這情況真的很不對頭啊,如果我不早點告訴你,讓你有個思想準備的話,萬一事態惡化,沒準你會更加受不了的。”
“哦?怎麼回事情,什麼事態惡化的,你說吧。”鄭焰紅雖然被鄒天賜的煞有介事弄得有點心驚,但還是沒感覺有什麼大不了的,就帶着點揶揄問道。
“鄭書記,也不知道咱們河陽到底咋了,他媽的越來越邪門了,原本就是單純的一輛煙花爆竹車爆炸引發了大橋爆炸,調查就調查吧,這幾天卻又有了一種流言,提到陽河高速橋出事的根本原因跟文化園的選址離大橋地基太近,文化園工程施工的時候影響到了大橋地基,所以纔會造成這個事故的,你說這都是哪股妖風颳來的啊!我都快瘋掉了!”鄒天賜終於揭露了謎底。
鄭焰紅也驚呆了,這個消息簡直是跟南州俗話形容兩件事八里不沾邊一樣說的“南山霧濛濛,腰裡別個洗臉盆”一般風馬牛不相及,文化園距離大橋最起碼有500米,而且大橋整個地基是跟城市高架橋地基在一起相連,跨度高達三千米,哪裡會因爲文化園工程就撼動地基的,何況即便是真有影響,爲什麼單單高速橋段崩塌了,其餘的高架部分都好端端的呢?這簡直就是故意牽強附會,沒事找事。
可是,鄭焰紅立刻敏銳的意識到,這件事絕不會僅僅是謠言這麼簡單,僅僅是傳言的話,根本引不起鄒天賜這麼鄭重其事的跟她提出來,難道,這陣勢就有一個單純的目的,那就是無論花費多代價,非要把她鄭焰紅硬生生拖下水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還真是不能夠就此大意,必須想好應對之策才行。
“天賜市長,還有這種荒誕不經的謠言啊?呵呵呵,真是怪有意思的。”鄭焰紅瞬間想好,若無其事的說道。